轻山不过千里风 第125章 第 125 章

直到菜品上桌，罗轻咳了一下，说道：“那不如先讲讲，你是怎么和月儿认识的。”

裴东勇有些尴尬地搓了搓后颈，才道：“其实也就是父亲出事以后，一些人脉同辈就撺掇我去了花街，他们是常客，我家里管得严，不曾去过，他们就……取笑我，我不服气，就扬言只要最好的，就是花魁，也就是你们抒怀轩的头牌，月儿姑娘。但月儿姑娘一直被你们保护着，有时候花了许多钱才能和她见上一面说上两句话，但哪怕是这样的……呃，消遣，也叫那些狐朋狗友惊讶了一下，再往后，我就萌生了邀请月儿姑娘到家中奏曲的念头，以为这能叫他们更惊讶，就有了老雷的事……”

罗轻静默片刻，说道：“你和同辈之间的比较，并没有触及到你父亲他们那一辈的核心利益，反倒成了一种无用的消耗，你的消遣，也成了他们乐见其成的消遣。”

“这我都知道，可我就是不服气。”裴东勇好似还是不服，风风火火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再重重地拍到桌上，“我不服气外人，也不服气裴西霞，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她竟然真能视而不见？！”

罗轻眨了眨眼睛。说实话，她有些好奇裴西霞的过往经历，或者更阴暗的说法，她想知道，裴西霞为什么在和千风仅仅三天的交往中，性情大变，挺身而出。

是否会是，像她一样的，追随千风，离开轻山。

她迂回，轻声说：“她现在不也已经站出来了么，或许她是在等待某个时机。”

裴东勇冷笑着又添上酒：“什么时机，无非就是耐不住寂寞了，见到一个展风就扑上去。”

罗轻望着他，眸中似有不满。裴东勇冷哼一声，将酒饮了。

罗轻淡道：“依我所见，裴西霞她并不是那种人。”

她目光飘着，瞧着裴东勇的种种反应，继续说：“况且，如果她真的如你所说耐不住寂寞，那她为何不能如你一样，来抒怀轩消遣？”

裴东勇真的生着了气，酒一杯续着一杯，冷冷笑着，说：“她也配吗。”

“她是被禁闭在西厢，怎么好意思再出门，就算出门，她也守着她的心肝不敢来抒怀轩，殊不知人家拿她的心当驴肝肺一般作贱。”

罗轻听不下去，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够了。她的过去是她的私事，我不想再听，你也不要再说。你说她是被禁闭在西厢，那她的视而不见就是本分，怨不得人。”

裴东勇阴沉沉笑着，望了罗轻一眼，自以为是劝诫道：“我劝你别把她当好人，你以为她为什么被关了禁闭，因为她好死不死被采凤仙盯上，因为她死皮不要脸忘不掉采凤仙！你猜她为什么对展风言听计从？就是她天生下贱，耐不住寂寞忍不住饥渴！”

裴家从上到下从始至终，都为裴西霞和采凤仙那段往事不齿，裴东勇说得愤怒，却依旧记得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在罗轻看来，就像一只野兽。

裴东勇见她不说话，继续低声道：“我跟你说这些，一则你是抒怀轩的人，又有心拯救抒怀轩，此非寻常人之念头，将来自有非常人之福报；二则，那天在擂台上，我也看得出你跟那个千风关系非比寻常，我奉劝你，带她远离裴西霞。”

说完，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罗轻将他看看，只回了一句：“你醉了。”

“今天你说的所有话，我会当做是酒后胡言。而你喝酒的诱因在我，我也听闻了一些不该听的事，这一杯酒，是我对不起裴西霞的。”罗轻端起眼前酒盏，饮尽，放在桌上。

“采凤仙和你姐姐如何我不置喙，至于你，你的所作所为，又与采凤仙何异？如果你一切作为只是因为不服气你姐姐，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也不会再找你饮酒，谈话，帮忙。你回去吧。”

裴东勇瞪着空洞眼睛，将罗轻的话听下去，转了几个来回才消化，他嗤嗤笑着，又拿酒壶来续酒，说道：“好，好，你们都跟她好，都信她不信我，全是我自作多情，全是我咎由自取，好，我走，我走！”

裴东勇醉得很了，又自认郁郁不得志，终于爆发，把酒杯摔了，拿着自己的酒壶就往外走。

罗轻冷眼将他觑着，长叹一声，叫住他，说道：“你不把自己当裴家人，那永远不会有人把你当裴家人，你也不该是和姐姐置气的孩子了，你想想清楚，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到底是因为裴家才和你结交，还是为了你这个人才找你认识。”

“采凤仙和千风相继来找裴西霞结交，这与你的狐朋狗友相比，不是高下立判吗？她们的事不该由我来评论，也不容你借题发挥。你要是再执迷不悟，那我也会支持燕子拿你和月儿的来往借题发挥。”

“你是一个最自由不过的人了，却偏偏盯着你姐姐，你不觉得可怜吗？”

有点不妙……

喝下去的那杯酒，似乎开始见效了。

罗轻捏了捏眉心冷静下来，轻声说道：“我和你说这些，不过是你的经历和某个人的经历有些相似，而她已经改变……希望你，不要让你自己失望。”

罗轻往桌上搁了酒钱，快步从酒楼窗户走了，裴东勇回头看了看，不知想些什么。

醉了的人，就是醉了。

晌午时分，秋日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热浪翻涌，鲜少有人出门。

而裴东勇拎着酒壶，一身酒气，走在清冷的街上。

大白天就买醉的人，尤其遭人鄙夷。

燕子注意到了他。

花街突发变故，昨夜仍有许多不知情，或是知情还胆大不要命的人来，她昨夜回来后收拾了不少。

再加上找寻千风的劳累，还有重重心事压着，她一觉睡到现在，正要找家饭店吃饭，就撞上了烂醉的裴东勇。

新仇旧怨，这笔账，正适合拿命结算。

燕子除了那套短剑银线外，没有别的武器。

燕子咂嘴，颇为恼怒。

她朝裴东勇走去，徒手制服一个醉鬼，也不在话下。

燕子在裴东勇对面，她慢下脚步。白天动手，须得顾忌旁人。

终于等到两人之间，只差了几家铺面，裴东勇正要经过一条巷道，燕子准备动手。

裴东勇也终于注意到了对面来人是谁，燕子即刻就要出手，却被一道青影扑了个满怀，甚至把她逼得连连后退。

罗轻声音有些童真，又带着几分愉悦，她喊道：“找到你了。”

燕子：“……”

燕子：“你喝酒了。”

“喝了。喝了一杯。”罗轻诚实回答，“你跟我回去见月儿。”

“一杯酒醉成这样？”燕子蹙起眉头，头疼得很。

罗轻却说：“没有醉。我和裴东勇喝的，要引你出来，引出来了，你跟我回去见月儿。我没有醉。”

燕子：“……”

她反问：“那千风呢？你见过她没有？她回去了吗？”

听见“千风”两字，罗轻下意识将怀抱收紧，在旁边的燕子耳畔和头发上蹭了蹭，耳鬓厮磨，嘴里还含糊着唔了两声。

燕子：“……”

她憋了十四年，没跟人亲近过，一朝毁在了一个醉鬼手里。

罗轻蹭过之后，才回答：“千风也回去了，她的伤口好不了，刘妈妈叫我去给她治了，我看到月儿受伤了，她说她是洗剑的时候划伤的，你去看看她。”

这醉鬼唯一的优点，就是诚实了。

燕子静默片刻，拍了拍罗轻，说道：“我送你回去见千风。”

罗轻扭了扭身子，瓮着声音重复道：“你跟我回去见月儿。”

醉鬼就是醉鬼，难以沟通。

燕子轻叹一声，只得妥协道：“好，我们回抒怀轩。”

“好。”罗轻得了她的应允，非常开心，踮了踮脚，往她身上贴得更紧来回摩擦，却还不肯放手。

燕子：“……”

慕千风还真能惯。

不能惯的燕子冷淡道：“放手。”

罗轻动作一僵，偏过头看旁边的人，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呼吸喷在燕子脸上，弄得她有点心虚，只得解释：“你放开我，回去了。”

罗轻看着她，沉声道：“你不许走。”

“……”

燕子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不是不想跟千风汇合，实在是……这人白天往裴家奔忙，晚上回来也……忙得很。她跟了几天，包括罗轻开着窗户等千风回来喝酒的那天晚上，她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从窗外看见了。

该听的不该听的……现在罗轻自个儿喝醉了自个儿趴她耳朵边说，这能赖她吗？

许是沉默的久了，燕子察觉到罗轻呼吸间的变化，连忙哄道：“好好，我不走，我带你回去，回去找千风。”

你俩爱绑一块自己绑去，别牵扯我。

罗轻将燕子看了许久，才道：“手给我。”

燕子不敢不从，罗轻就紧紧牵住她的手，手指扣进她的指缝，紧到燕子生怕她再从哪儿摸出条绳给绑上。

燕子看了看罗轻，无奈苦笑：“现在可以回去了？”

罗轻看着两个人的手，瞳孔缩了几缩，才道：“你跟我回去，见月儿。”

“好。”燕子认栽。所幸罗轻还清楚要带她回去见月儿，要醉得把她当成千风，那实在是……罪过。

罗轻领着燕子往回走，燕子回头瞪了裴东勇一眼。只得看在罗轻面上，算了。

只是裴东勇也醉得糊涂，他倒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再醉一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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