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山不过千里风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云采望向裴西霞，她已经很久没见她再管过家里事务了。最早的时候，裴西霞身为长姐，又天资聪颖，裴老爷很是疼爱，确实曾把她当作下任家主来培养，只是偏偏被采凤仙那厢盯上，她误了终身，挨了毒打，折损了心爱的獒犬，却至今执迷不悔，也因此她才被关进西厢，从此再没问过家事。

直到今次老爷病倒无人管家，直到又一个人来到西厢……

云采又看向展风，他翘着二郎腿，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又怕影响不好，就抬起手指蹭着鼻子，遮挡住底下笑脸。

虽说她不待见这个谎话精，虽说她想不明白裴西霞一会儿为采凤仙那个女人痴迷半生现在又短短半天时间被这男人说服，但是她对裴西霞的复出感到兴奋，故而对展风多出了几分好感。

裴东勇心中亦是思绪万千。他是在采凤仙事件之后才被想起来，才开始培养的，在那之前，他一直惧怕着裴西霞，在那之后，他又一直忌惮着她，一方面常来挑衅她，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效仿她。他以为只有她，只有他像她，才能得到父亲的一抹笑容，一句夸赞。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他不情不愿地低下头颅，向她求援。

裴西霞恢复了冷静，看向裴东勇，说道：“换人。把对裴家不忠的，声高震主的，偷懒无能的，全部换掉。”

裴东勇皱了皱眉，不满道：“你直接说把老雷换了得了。”

“他换不得吗？”裴西霞反问。

“那你说清楚换谁才能服众，给你换这小白脸？”

展风挑了挑眉毛，手继续揉着鼻子，闷声说道：“如果西霞要我服众，那我自当勉力为之。”

“关你什么事。”裴东勇瞪他一眼。

展风搁下二郎腿，看了裴西霞一眼，她不作态，他便继续道：“刚才西霞说你也找了人，既然你服气那人不服气我，那不如找来叫我跟她比比，看谁先服谁。”

裴东勇一怔，又面露难色，展风嗤笑起来：“怎么？叫不来吗？你服气的人还不服气你？”

裴西霞见他嘚瑟劲儿，一时想笑，她叹息一声藏住了，自觉地走回他身旁坐下，展风连忙拿衣袖在长椅上擦了几圈，又拍了拍，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裴东勇头皮一炸，嫌恶心，连忙说道：“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个狗腿子吗？”

展风牵住裴西霞的手，怼了回去：“少拿你那点龌龊心思以己度人，我做什么事都是发自内心，光明磊落。你既然找不来人，那便是我赢了，立马我就上任，换了那什么老雷。”

裴东勇受了挑衅，急忙回道：“谁说我找不来人？！你有本事你就跟我去见她，缩在女人旁边你算什么光明磊落！”

“那就去见罢。”裴西霞冷不防插了一句话，她拍了拍展风的手，搁回他自个儿的腿上，又朝他笑了一下。

“那我就去了。”展风看着裴西霞，她点了头，他便站起来，就朝着裴东勇走去。

裴东勇一愣，赶忙说道：“谁说是今天了？两天……不，三天后，我再带你去见她。”

展风想了想，两天后是她的擂台赛开赛，要比两天，现在裴东勇要第二天去，可见多少是长了点心眼，不去当那第一个冒头的傻子了。

展风回头看向裴西霞，柔声问道：“三天后，有什么安排吗？”

裴西霞想了想，回答：“那便看你如何服众。”

展风得了应允，才看向裴东勇：“那三天后再见。”

说完，他还往裴东勇跟前走，手掌搭在他肩膀往外推，裴东勇嫌弃地打掉他的手：“干什么？”

“说了再见，你该走了。”

“云采，送客。”

他自作主张把裴东勇推下了台阶，云采抿嘴偷笑，也就顺着他道了声“小少爷，请吧。”

展风在后头撵着，云采在前头带着，裴东勇浑身不自在，等出了西厢，他才反应过来，他才是那个少爷，怎么他还被人赶了出来？

云采和展风在台阶前对视一眼，笑了起来，云采便要自觉离开，亭中裴西霞却走了出来，叫住她说道：“云采，我有点累了，陪我回去歇一会儿吧。”

云采一怔：“嗯？您不再和……聊会儿？”

展风站在台阶上，本来就准备再回去继续和她聊呢，现在虽然被放了鸽子，他却也不气，依旧笑眼弯弯，望着裴西霞。

裴西霞怨了展风一眼，怪他：“你聒噪得很，让我清静清静。”

展风笑着问道：“那我怎么办？”

裴西霞继续怪道：“我还管得住你？你都把裴家二少爷撵走了，我还怕你哪天再把我撵走呢。”

展风眨了眨眼睛，回道：“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去找昨天的鹂娘，或者那位老雷，把我绑死在裴家的职务上，唔——那老雷说是看着你长大的，那我接替他的位置，我应当再看着你老去，倘若中间哪天裴大小姐再想换个别人了，我保证不学那老雷，立马就走。”

云采还在，对之前两人的谈话一无所知，展风依旧扮演着登徒子那套，而裴西霞倒确实是欢喜听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她面上挂着笑，嘴上嗔怪道：“少来这套。”

随即，她又正色道：“三天后的比赛，你有什么要准备的，你找云采去准备吧，其余的事，你让我再想想。”

“好。”展风不再纠缠，“我想，要不先准备一柄剑吧，不知道对方是干吗的，我先文武两方面都备着。”

裴西霞点了点头，踩着台阶下去，走到云采身边，轻声道：“你陪他去，你且随我去取银钱来。”

云采却不大乐意：“您不是让我陪你歇息吗……再者，这买剑的事我又不清楚，我去做什么。”

裴西霞回头恼了展风一眼，她附到云采耳边耳语了一句什么，云采才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好吧。”

裴西霞又交代展风：“鹂娘昨天把裴家佣人的衣服给你了，你换上再和云采出门，收敛点儿，免得惹人非议。”

“好。”展风快活得很，三步并作两步从台阶跳下来，跑回去换衣服了，云采也跟着裴西霞去取了银钱。

裴西霞今天的表现令展风很是满意，他高兴之余，却又得重新计划一番，是以行路途中，云采离他疏远，展风除却维持面上的交往之外，其余时间都在思考着。

等和铁匠说好了剑的规格材质，约定下午来取剑，展风本想趁着这段时间和云采打好关系，云采却道：“你也知道我家小姐脸上有伤，她想买些胭脂来做掩饰，我打算去胭脂街那边看看，你去吗？”

胭脂街就在花街外围，具体点说就在抒怀轩外边，展风估摸一番，笑道：“你要去，我自然也得跟着保护你的。”

云采古怪地看他一眼：“我就去买个胭脂，怎么还要你保护了？”

展风淡淡笑了一下，轻声道：“你也该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你一个人去，恐怕会被一些贼人惦记，我随你去，就不会被盯上了。”

云采横了他一眼：“哪儿有那么夸张，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有人敢来犯浑？他要真来那我就叫。”

展风笑了笑，忽然一步迈近，云采一愣，哆嗦着问道：“你、你做什……”

“嘘。”展风不叫她说话，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他才笑盈盈退开，说道：“你可叫得出来？”

云采看着他退去，听见他的话，顿时冒了一身冷汗，连忙快步离开他：“你这混蛋！”

展风哈哈大笑，跟在她后头追着去了。

他对云采就不像对裴西霞那样矜持了，尤其是出了规矩繁多的裴家，又临近了他最自由快活的抒怀轩，不免一时得意，常常过来招惹她。

而云采心思单纯，虽说不想理他，但还是禁不住诱惑，会被他的那些把戏吸引过去，然后又被那混蛋气得不行。

等到了胭脂街，云采本以为展风会像其他男人一样嫌无趣，哈欠连天催着快走，他的活力竟像用不完似的，一家一家跟着看过去，还要全都拿过来问她这些都是做什么用途的。

现下，她给裴西霞挑选了一盒胭脂粉，展风腻过来问了几句，他看着她，轻声道：“不给你买一些吗？”

云采正给店家付钱，头也不抬地回道：“我不要。我伺候小姐，每天就呆在西厢里头，不需要这些。”

“只在西厢里头也可以化妆啊。”展风跟着她出了店，继续往前走。

云采答道：“在西厢里头我也是整天在灶房和浣洗房晃悠，动辄累得一头汗，妆就花了，还碍事……人呢？”

云采停下脚步，扭头看去，就见展风愣在原地，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他在看街对面的两位姑娘，其中一人竟生的白发。

那两人也在看展风，云采一惊，忙过去掐住展风胳膊把他拉走，低声骂道：“你乱看什么！”又连忙低头给街对面那两人致歉。

展风疼得倒吸凉气，慌忙求饶，云采放开他，低声斥责道：“你不准再无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象征的是裴家的脸面？！”

展风揉着胳膊，辩驳道：“那你家少爷天天来就不丢脸了……”

“你还敢顶嘴！”

“错了错了，我什么也没说。”

“哼。”云采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家小姐的人，少爷我管不了，但你不准给大小姐丢脸！”

“好嘛好嘛。”展风胳膊上痛楚消散，他便开始讨好云采，“刚才说到你不要化妆品，那我送你装饰品好不好？你不要把这事告诉西霞好不好？念在我是第一次出门的份上放过我好不好？”

云采啐道：“你也是那登徒子，我立马就回家告诉小姐，再不要你来！”

展风忙道：“我没有，我就看个新鲜，你就饶了我这一回……我们去挑饰品，我送你饰品……好好好，你不要那我们给你家小姐买，我给她送礼物……”

展风连哄带骗把云采拉进了手边一家饰品店，中途回头恼了罗轻跟兰溪一眼。

那两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对视一眼，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