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有人总说离别时总是惆怅雨。
江晚樱之前不信,如今倒挺恨这绵绵细雨,远不如艳阳高照看着喜庆。
一连三天这雨就没停过,她连晒太阳也晒不到。无聊待在院子里,索性老实做了些事。
上次去清风寺庙求的被增了佛气的锦线已经编制好。
江晚樱看着自己手中赶了几日才赶制好的手绳。心中更是诸多思绪,忐忑无比。
她拿着手绳问了文兰好几遍,只说好看否,他会喜欢否?
文兰知晓在意的不是外观如何提前,只是这一个手绳是否能保佑顾少爷罢了。
一个平时从不信鬼神的人,兢兢业业的拜了佛,还编织了一个手绳,自以为能庇佑谁,到底是用心良苦罢了。
江晚樱这次亲自到顾府去,入门在顾府走动的时候,还看见了洛音。
她还是用之前那般的眼神瞪着她,但却像一只被拔了爪牙的狮子,如何也看不见气焰。
洛音瞪了她半刻,在两人擦肩而过时低低道:“你来找璟弈哥哥的。”
江晚樱再次看见她心中没几分愉悦,哼道:“不用你管。”
洛音被她一噎,更甚瞪着她:
“你爱去便去,反正他都要走了,我也不想与你再争执什么了。”
洛音从她身边大步走过,故意的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文兰扶着江晚樱,看着那小姑娘。倒知她心思。只做笑道:“洛音小姐倒是想开了。”
江晚樱淡淡的走着自己的路:“她想不开又能如何,终究是与我签订的婚书。”
待她走到了西院里,在二垂门的地方就看见了谨言。
他这样靠在捶门边上睡着觉,觉功可是厉害。
江晚樱跟文兰嘘了一声,露出一丝狡猾无比的笑。惦着脚尖无声过去,在他背后停下。
“谨言。”
江晚樱忽然一拍他后背,在他耳边喊了一声。
可见沉睡的人身子猛然一抖,歪到在一旁。退了好几步才稳下来。
谨言惊恐未定的一回头,见到江晚樱天真无辜的傻笑。那是有气也撒不出。
拍拍胸膛叹息道:“姑奶奶,奴才魂都给你吓出去了。”
文兰在后头捂嘴偷笑。
江晚樱提着裙摆,偷偷摸摸地往里瞧了几眼,好奇道:“弈哥哥可在里头。”
谨言很快镇定下来,仰着嫩嫩的脸蛋傲娇道:
“江姑娘如此惦念我家公子,不如自己去找找。”
江晚樱听他这么说,默默的看了他好半晌,才伸出拳头作势要打他。
谨言已经机灵的退后几步,可江晚樱手停在半空,还是没打他。在吓唬他罢了。
谨言冲她嘿嘿一笑:“我家公子在院里头练枪,姑娘若要进去可得招呼着一点。刀剑不长眼。”
江晚樱才收回手,轻轻一笑:“算你机灵。”
请言又和她玩笑了几句,便领着他往主屋里去。拐了个弯就瞧见在院里空地上耍枪弄剑的顾璟弈了。
他手法娴熟,挥舞有力。
青色的身影也变得挺拔干练,看的人心里看的人心里如有千斤重石。
不由得生出股少年好气派的感慨。
江晚樱眼里亮着星星,一瞬千年的望着他。
几个人人在旁边默默看着。却十分有默契的都挤在角落里不敢上前,
直到顾璟弈把枪支处在了地上,算是完了。
天色也亮了点,可见他勤奋。
江晚樱欢呼雀跃的给他鼓掌:“好!甩的好。”
少年迎着光的身姿尚且稚嫩,但眉眼的沉稳能够出伟岸的力量。
他定目望去,看见了笑颜如花的女孩。
不由得练武时的满脸狠厉散去,淡淡的冲谨言招招手。
江晚樱看着从她身后跑出去的谨言,微嘟了嘟嘴。
谨言拿着手帕靠近他,两人又转过身去,好像在偷偷说了什么话。
才见顾璟弈看向江晚樱那边。
谨言带着谄媚的笑,向江晚樱走过去,说少爷找。
江晚樱便又一笑,小跑着冲顾璟弈跑过去。只剩谨言和文兰两人在原地看着他们。
在错落的小角落,两人默契十足的对视一眼。
江晚樱停在璟弈面前,看他手中帕子一眼。一声不吭抢过来,把自己袖子里的帕子塞回去。
“干嘛用他的,大男人一个糙死了。”
谨言若是听见了,定要说她卸磨杀驴:姑奶奶,本公子比其他奴才干净多了。天天洗呢
顾璟弈也不反驳,拿着她手帕接着擦。视线一直落在她娇美青涩的脸上:“这么早来了。”
江晚樱嘴角一扬,露出洁白的月牙。两眼一弯,就是璀璨夺目的明珠。
她往后看一眼,确定无人后。做贼一般从袖兜里掏出一根彩色的手绳。
编织倒是挺精细的,只是从色彩上偏于秀气。一掏出在顾璟弈的面前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他好似料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黑。
江晚樱在他打量的目光下笑的不亦乐乎。软声期待道:
“你戴着。”
江晚樱摆在手里,摊开在他面前。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手绳若是给她自己倒挺姑娘家家的。
但是给顾璟弈的,她自己都没多少底气。
这男人从小就没半点色彩,衣服也都是简色。是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
江晚樱还特意问了清风寺的道人,有没有颜色沉一点的。但结果,只能是这样了。
顾璟弈一看到这个手绳,便是脸又黑又沉。果断摇头:“不戴。”
江晚樱早知如此,有所准备。接着逼他道:
“我特意在清风寺求的,放在佛相下渡了香火能保佑你。”
她同样也是小心翼翼的说起保护,其实自己也没有多少确信。
顾璟弈再三斟酌看着她,又看着手绳。反复看了几遍。
少女神色那么认真,期待的眼珠子连眨一下也不肯。他若是拒绝了,怕是得极其难过。
顾璟弈轻拧眉,艰难的伸手将东西收在掌心:“我收下了。”
江晚樱欢喜着,又道:“你要戴在手上不能拿下来。否则就不灵了。”
江晚樱只知道庙里的尼姑是这么跟她说的,便无比相信。
何况是专门编织的手绳,不带手上难道带脑袋上?
顾璟弈一听要戴在手上。浓浓的眉宇都打结了。:“我一个大男人,你给我这么姑娘家家的玩意,岂不是让我遭笑话。”
江晚樱无辜道:
“我不是要笑话你呀。”
她瘪着嘴,眼睛一红,晶莹剔透的泪珠滚滚不落。
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你知道我手有多笨的,平日都不绣一点东西。你若非是不要我也不勉强你了。拿回去丢了便是。”
她说罢就拿过来:“虽然我织了好几个晚上,手指给针扎了十几下。但也没关系的。”
那欲拒还迎的倒是挺是真诚的苦肉计。偏偏泪眼汪汪,识破了也狠不下心。
顾璟弈眉一拧,打断她道:“左手右手?”
江晚樱顿时笑颜如花,弯弯的眼抻着眼泪更甚明亮。
她看着他无奈的样子,拿着手绳摆了摆:
“左手。”
那条五彩缤纷,色彩鲜艳的手绳在光下娇娇嫩嫩的。映衬着江晚樱的笑容只叫一个般配。
事后,那条手绳如愿以偿的到了顾璟弈手上,谨言每每瞧见都会失了机灵,在一旁忍不住的笑。
顾璟弈都是黑着脸轰他出去,罚他把院子的树叶全扫了。
谨言独自一人揽了巨大的劳动,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只仰天长叹:
“天地良心啊,我真不是故意想笑的的。”
除非是他真的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因果循环这东西,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眼看今日去明日来,一日过的多快。江晚樱连夜间的星星都未数清过,这几日就过了。
顾璟弈离开那日走的很安静,淮京里也没半点风声。
江晚樱没去送他,顾璟弈也没来找她。
只在第二日时谨言上门了,手里提着热乎乎的椰酥糕,送上门就走了。
问他是为什么,他说是公子吩咐的,怕姑娘又偷偷溜出门,他可随时告小状呢。
江晚樱这是连偷偷出去的胆子也没了,倒真是大门不出的。
整日从学堂回来就老老实实的复习功课。多识些字。
春日鸟语花香,桃花潋滟。已经过了那个折花比美的年纪,她渐渐的人比花娇,嫌少出门。
淮京里平日蠢蠢欲动的人都跃跃欲试,舔着脸上门提亲。大抵是忘了及笄的江晚樱有婚约在身。
江晚樱有时出门会去拜访下顾华年,仿佛在顾府时才算是真的回了家。笑的特别欢快,赖着要吃顾府的红烧狮子头。
顾华年知晓她孝顺的心思,每次都把她留下来吃饭。特意叫厨子做了她喜欢吃的。
这日大雪硕果,街头巷尾的雪迈脚不入。
过了年后一切还是静悄悄,每日都是柴米油盐,日子平淡。
青瓦白墙的后街都是白雪,吱呀呀的后门从里拉开。一温婉秀气的女子率先提着马灯跨出门槛。
看样子似乎是在迎着何人。恭恭敬敬的。
文兰撑开纸伞,说了句:“小姐,奴才帮你去送糕点就是了,何苦你冰天雪地又跑一趟。”
江晚樱自己手里还握着一把伞,外头裹着毛茸茸的狐裘,白皙的面容娇美艳丽。
一双娇而俏的眼睛仿佛在说什么甜言蜜语。谁人看着都会嘴角带笑。
文兰一边是怕她冷,一边怕她出去了容易被人惦记。
小时候就美若碧玉的姑娘,长开了岂不还是祸水红颜。
她身上那股子灵气的劲,又岂是别人一脸精致的五官能比拟的。
江晚樱冷呼呼的哈口气,小脸顿时隐没在白雾之中。嫌弃缭绕的笑意潋滟。
她轻快迈步出去,提着裙摆笑道。:“我还得去给顾伯伯拜年,不提点东西怎么讨要红包。”
顾华年如今是一人在府里,虽说有亲戚上门,但远不如前些年那么热闹了。
只有江晚樱去的时候还能说宝一下,与他斗斗嘴,笑几句。
从顾府出来是两袖清风,人也欢快。江晚樱就特别嘴馋,拉着文兰偷偷到酒馆,买了两壶酒回去吃。
从后门偷偷溜进去的时候,一关门就看见了江书玮正站在走廊下面,隔着雪白的大雪。他清秀的身影越发清素。平淡的眼睛里多的都是死寂,
江晚樱时常会看见他。这么多年也都是心照不宣的远离彼此。
如今更不然。
她只当做没看见,抱着酒漠然从他身边经过
仿佛他只是着大雪中四处都立着的红梅。无人去看他一身傲骨。
江书玮在江晚樱经过之时忽然笑了,那么轻轻的一声,充满了轻屑的意味。
“你还在等他?都多少年了。”
江晚樱缓缓停下,大眼一睐,淡静冷漠:“你想说什么。”
她知道这个人恨自己,讨厌自己。所以特意到他这儿来冷嘲热讽。应当不只是想愚蠢的嘲笑她罢。
她知道江书玮是个聪明人,就算讨厌自己也只会在暗处耍弄心机罢了,明面上这么说,必然还是会有下面要说的话。
江书玮侧过头去。一脸温和的看着她。双眸如沉静的寒潭,从未有烟火气:“他多久没给你回过信了。”
江晚樱好笑道:“大哥可真是了如指掌,这都给你知道了。”
江书玮几个字,说的毫无波澜:
“边关破了。”
大楚这些年一直和别的国家在开战。可以说是苦苦挣扎,如今边关破了。怕是不出数月就该直逼皇宫。
边境的将士不是俘虏就是牺牲,他这意思便是想让江晚樱以为,顾璟弈马革裹尸了。
江晚樱清澈的瞳孔颤了一下。半会后对他轻轻一笑:“大哥该关心的是,爹爹会迁居去往何处。”
江书玮抿嘴一笑。清清淡淡:“忘了跟你说一声,新年好。”
江晚樱不想与他在这装腔作势的。大眼一睐,充斥不屑的从他身边绕过去。脚步欢快走自己的路。
冬日里将酒热一热,喝下去那真叫浑身痛快。
江晚樱不知何时有了这么个习惯。便是到如今酒量都算好的了。
她一边喝着热乎乎的暖酒。一边又回想起第一次吞酒的场景,心中一边酸涩涩的,又感叹时光过的太快了否。
过去发生的事情好像就在眼前,却在脑袋里慢慢的变模糊了。
江晚樱咂咂嘴,看着文兰问到:“文兰你说。我有没有变样子了?”
女大十八变,那些男儿变得也极多。一个个从毛头小子变得成熟刚毅。
江晚樱有好几次看见了庄序和王柏,都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想当初还在学堂里说着那般浑话,如今却都一个个有婚约在身,装的老成的模样像个老小子似的,哪有半分活泼的气息。
可越是这样,她越知道时间过了很快。都不是以前那般的生活。
她越发舍不得从前的欢乐,可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蜕变。
文兰知道她的感慨,从梳妆台将铜镜搬到她的眼前。
黄晕的镜面光滑的映衬出一个少女最娇嫩的模样。一颦一笑晃为天人。
白皙的脸蛋吹弹可破,眼睛像是含着无尽的话语要说。一眼瞧进去就出不来了。
鼻子娇俏,小嘴粉嫩像樱桃一般。绕是再熟悉的话语放在她身上,都能被华丽的辞藻点缀的不同。
美人美噫,美在皮相胜在骨。
就是江晚樱天天瞧着也会觉得生疏。
目光沉了沉,没有多少欢乐。
文兰笑道:“姑娘可有觉得自己还如当初。”
一想起自己曾经笑起来憨厚的模样。江晚樱不忍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大方笑容。
便是如桃花朵朵开。璀璨夺目一般。
“我都快忘了,谁还记得自己之前的模样。”
人长大了自然都会变的,但一定是越来越好。
江晚樱抱着手中的酒杯,眼里出现几分落寞:“可能出不了几日,我们就要迁府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外面战火连天殃及的便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
大楚大厨的边关一旦破了,他们的灾难也不晚了。
恐怕几日后,便是人心惶惶逃难的场面。不知那皇城中的人,此时是否也同他们一样急着逃命。
文兰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我本就是个奴才。只要跟小姐在一起去哪都一样的。”
“可是弈哥哥他当真没给我回信。”
说到此处江晚樱的眉宇拧住了。
这也不知是何时有的习惯,反正这五年来她一直跟顾璟弈写信来往。
一将自己每日所发生的事情写在纸上。攒了一个月送信过去,来来往往是从未断绝过的。
可上这个月没人回她,送信的人回来说,没人收了。
文兰笃定道:“顾公子是人中龙凤。必然不会出事的。可能就是收信的地址换了,还没来得及跟小姐说。”
江晚樱轻轻一笑,又尝了口小酒:“他肯定不会出事的。我可是在佛祖跟前拿的彩神。都是镀上了佛祖的光芒的,一定能庇佑他。”
祸乱的事一旦发生,接踵而至的便是不断的收尾,大楚的无能为力,苦苦撑了五年带来的便只有国破家亡,城池陨落的那一天
江庆梁这些年四处奔波积累了好些财产,在外关系通达。带着家里的人和奴仆就迁往周国。
西盛国一直有吞灭大楚的心思,一直打开战。如今急着进攻剩下的城池,百姓肯定不会往西盛国去。
周国虽说朝局动荡一直在内战,但相对百姓还是安稳的。淮京诸多权贵皆是往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