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且狂 第76章 不负有心人

尚如卿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总是先做了再说。夺回锦城之后，她便带着十多名士兵出发前去寻找尚重远。

武开德派人寻了那么久也未曾有所收获，尚如卿也并不例外。但她亦不气馁，巡着怀疑的路线一处一处找过去。

夺回锦城的当夜尚如卿无功无返。但是庆功宴上诸位兵士都显得十分尽兴，说辞之间都是对她的敬佩。尚如卿失落的心情也因此感到一丝安慰。众人举杯高歌，言语间都透出对家乡的思念和与对胜利的期盼。

尚如卿知道自己再怎么能为，总归不如尚重远。而且以她的个性，她无法长久背负起那么大的重担。酒过三巡，将士们醉的醉，睡的睡，尚如卿便披过裘衣登上锦城的城楼高处。

望着与此地遥不可及的长安城，尚如卿不知怎地重重叹了口气。城下灯火阑珊，重获自由的百姓也在尽情欢庆，迎新纳福。

武开德不知何时跟来了，他走到尚如卿身后，拍拍她的肩膀：“想家了？”

尚如卿摇摇头，裹紧身上的衣服：“我不过来此几日，哪能跟他们相比。只是看到此情此景，想到以往在长安过年的时候，有些感触罢了。”

城上风大，吹得她发丝凌乱。她却不甚在意，目光落在城下那喧闹热闹的街景中。武开德也跟着望向城下，沉默良久才斟酌着字句开口问：“卿小姐真打算取消与安王殿下的婚约？”

尚如卿心中一震，奇怪得看向武开德。触到武开德关切的眼神，她抿抿唇，略一犹豫后才坚定道：“是。”

“你与安王的婚约经太后授意，要取消婚约并非你以一人之言能成。”

“我也明白，所以此事只能是安王主动提出。”

她的这句话让武开德明白了她之前断发的缘由。她看似什么都没想，其实不然。武开德叹了叹气：“你取消与安王的婚约亦是好事，老夫也并不愿见你嫁入安王府。”

尚如卿不禁问道：“为何？”

“安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武开德表情凝重道：“能如此迅速擒住玟王并掌控局势，怎是平日醉生梦死的人办得到的？”

武开德阅人无数，仅仅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就看穿季淮冽不是泛泛之辈。其实对现在的她来说，季淮冽是什么样的人已经不重要了。尚如卿笑笑道：“武伯伯说得是。”

她的表情有些牵强留恋和僵硬，武开德以为她是不舍，又道：“日后也别与他走得太近，无益。”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罢。明日我还要继续去寻大哥，营里的事就交由你了，武伯伯。”

尚如卿说得自然，武开德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他点点头道：“好。这里风冷，你亦早些回去。”

武开德率先离开，尚如卿又望向城下发呆——直到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衣服也染上了重重的霜雾她才离去。

之后几日她都带着十来人去寻尚重远，确认的地方每寻一处便标记一处，然而仍是一无所获。时至正月十五，御轩帝的大婚之日。

要是一切都不曾发生，今日的她兴许就会约上谢熙桐一块偷偷去跟季淮思道一声恭喜。可是现在的她只顾着寻回尚重远，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还未标记的地方只剩下两处了。说实话，尚如卿也开始有些忐忑，升起不好的预感。却又不甘心就此放弃，便硬着头发继续搜寻下去。

刚从一处山谷中搜完，依旧没能有半点尚重远的消息。骑在马上的尚如卿咬着牙又将这处的方位标成红圈。只剩下一处了，如果再找不到人……

她正想得入神，跟她一起出来寻人的梁副将此时策马飞奔至她跟前，向她拱手报告道：“卿将军，有发现。”

尚如卿闻言露出惊喜不已的神色，忙道：“快说！”

“属下在林里找到了一个尚家军的标记。”梁副将指了指山谷森林中的某一处，继续道：“标记的方位指向北边。”

“北边？”尚如卿低下头在地图上浏览，渐渐露出欣喜的笑容：“是最后的地方。叫上其它人跟我走。”

梁副将并不二话，立马掉转马头去叫回其它分散开的人马。

最后的地方是一处荒凉平原。方圆数里没有活物，有的只是些郁郁葱葱的古老林木与茂盛野草。正因是这样根本藏不住人的地方，武开德与那些藩寇才没想到尚重远有可能躲在那里。

尚如卿带着梁副将直奔那处平原，来到一处地势相对高些的原野向下看去。放眼眺望只见野草疯长，林木盘布，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平原最大的特征就是能一眼望穿，平坦而没有任何阻碍。若不是有梁副将找到的标记引路，看到此处情形的尚如卿也会认为这里藏不住人。她立刻让人分散开，自己跟着骑马奔进参天的野草丛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历重重野草藤蔓的纠缠，尚如卿终于发现在几乎齐到马肚子上的野草地时发现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尚如卿寻着痕迹一路向深处走，来到一处芦苇地。她看到长成如此茂盛的芦苇便心生怀疑——正值寒冬，芦苇怎会生长得如此茂盛？她觉得事有蹊跷，便翻身下马摸进芦苇丛。芦苇丛生在池水沼泽旁，她踩下去时能感觉有些湿意。

其它人与她相隔甚远，她要是不小心掉进芦苇丛旁的池子里也无人会发现。尚如卿不敢大意，抽出短刀握紧在手，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越往里走她就发现里面的芦苇被割下不少，也有被踩踏过的痕迹。跟着痕迹一路走近，她意外发现芦苇丛里竟有一处又大又深，足以容下五，六人的大坑。大坑上铺满被割断的芦苇。她捡起一枝芦苇看向底端。发现切口整齐干净，定是利器所致。或许过于匆忙，铺满芦苇的地方还是露出了坑口。

尚重远或许就躲在这个大坑下面。如此一想尚如卿根本顾不上周围情况，急忙扑向大坑把那些芦苇拨开朝里面望去——大坑里只有一堆芦苇和几块黑不溜秋的石头，并无生人。

就在她感到大失所望时，一股杀气自身后猛扑向她。尚如卿来不及反应便被人用手从身后绕过扼住了咽喉。

呼吸顿时急促困难起来，她下意识用力挣扎。身后之人却死死扼住她，一手将她牵制住，一手挥起闪着寒光的短刀往她脖子上刺。

尚如卿求生心切，挥舞着手中的短刀朝身边之人刺去，却因拿不准位置而挥空了好几回。眼前的光亮渐渐变暗，呼吸已经艰难，意识渐渐模糊之时，扼住她颈脖的后突然顿时所有动作。有个带着又惊又奇，既疑又喜的声音试探着询问：“小卿？！”

他话音一落，手也跟着松开尚如卿。得到自由的尚如卿反应性的猛咳起来。在咳嗽的空隙中她用眼角余光望向袭击她的人——眼前的人穿着染红的玄铁铁甲，发丝凌乱不堪，脸也消瘦得凹陷下来，唇上因为干躁而裂开数道口子。

即使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尚如卿还是认出他是尚重远。

尚如卿顾不得自己。看到尚重远真的尚在人世，一时之间心绪复杂得教她说不出半个字。陡然间，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哗啦啦往下滚落，下一刻便不管不顾地扑进尚重远的怀里，声音嘶哑哽咽的响起：“大哥！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活着！”

尚重远身上的伤还没好。被尚如卿这么用力撞进来，一下牵扯到痛处不禁皱起双眉。但看到尚如卿出现在眼前，他的心情也是说不出的复杂，只能回抱住她安抚：“好了，莫哭，大哥在呢。”

尚如卿紧紧抱着尚重远，发现尚重远瘦了很多。她顾不得哭了，忙去擦干眼泪，吸着鼻子对尚重远道：“看到大哥你平安无事我就忍不住……对，我们先回去。他们知道你还活在世上，一定也很高兴。”

尚重远才注意到尚如卿穿着战甲，一举一动都十分有模有样，像极了一个将领。虽然想知晓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又是如何找到自己，可话一出口说的却是：“莫要大张旗鼓，那些藩寇还……”

尚如卿率先站起身朝尚重远伸出手拉他，笑着截断他后面的话：“大哥你放心。这附近都是我们的地方，那些藩寇已经被打退了。”

尚重远握住尚如卿的手借她之力站起身来。闻言心中更加惊疑，又急急问道：“何时之事，又是谁将他们击退？”

尚如卿道：“说来话长，我路上再跟你详述。”说完她又朝向远处的梁副将他们大声喊道：“大家，我找到尚将军了，他还活着！”

众人一听，无不振奋。听得最清楚的人又向距离更远的人传达。不到片刻尚如卿带来寻人的人马都聚齐到这儿来。

众人看到尚重远也禁不信热泪盈眶，齐齐跪向尚重远，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尚重远说道：“将军你无事真是太好了。弟兄们都以为你已经……”

“可不是吗？自你失踪，大家都没了士气。要不是有武将军在指挥，我们说不定已经打输了。”

“将军你是否有哪里受伤？弟兄身上都带了药。”

看到他们如此关心爱戴尚重远，尚如卿再一次深感自己取代不了尚重远。她对众人道：“这里并非久留之地，有什么话先回驿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