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愿 第6章 离别嘱托

一场痛快的大哭之后，终于平静下来的母子二人心中都有一种难以喻表的畅快，他们彼此相视一笑这其中的辛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安聚萍拉着裴简素的手说道：“素儿为娘心里的苦只有你最明白，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这安乐侯府是留不住你的，为娘也留不住你。你想要做的事也没人能阻止的了你，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在不断地找各种理由来说服我自己，你的选择是对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应该做的。可这一天真的到了眼前马上就要来了，我却害怕了想找尽各种理由要留住你。”

“母亲您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可母亲您也知道我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不管有多难这是我必须承担也必须去做的。我不仅仅是现在安乐侯府的世子裴简素，我还是昔日楚王府的小王爷李承厚。我的父兄至今还背负着通敌卖国的逆犯罪名，前方冤死的那十几万将士还等着我去为他们平冤昭雪洗刷他们身上的骂名。”裴简素抬起头目光如炬盯着供桌上放着的那块无字的灵牌语气坚定地说道：“还有简素我更不能让他为了我白白的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安聚萍的目光从裴简素的身上移开飘向远处，不忍回首的往事让她陷入了沉思她缓缓地说道：“七年前当你身受重伤被送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简素再也回不来了。我恨过怨过，可每当我看见你我却只有心疼。我情愿你只是我的简素，能平平安安的过完你的一生就好。”

裴简素站起来跪在安聚萍面前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母亲我答应您无论如何我都会平安的回到您身边，我知道对于您我的平安意味着什么我不会让自己身犯险境，也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我和父亲这么多年来苦心筹谋精心地布置，虽不敢说是万无一失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您要相信孩儿。”

“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只是.......”安聚萍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似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看出了母亲的犹豫裴简素宽慰她道：“母亲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咱们母子之间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呢？”

安聚萍把裴简素扶起来，拉他坐回自己的身边才说道：“我从不担心你所谋之事，凭你的谋略和胆识我相信此事必定能成。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若萱，你的心不会被你身边的任何事任何人所扰乱但却一定会被若萱所左右。”

这一句话戳中了裴简素心里最柔软的痛处，他可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要什么都可以放弃但却唯独放不下林若萱，更不知再相见时自己又该如何用什么身份去面对她。他最爱的人是她可将要伤她最深的也会是他，爱到极处不能相守却要相伤此情何堪，人生最大的无奈也不过如此吧。

“她在你心里的位置终究是与别人不同的，那个位置是任谁也取代不了的。”安聚萍虽从未见过林若萱，却对她一点也不感到陌生。

这么多年来林若萱为李承厚为所有人做的一切她都知道，在她的心里早就将林若萱当做是自己的孩子了。

她伸手轻抚着裴简素的脸说道:“这么多年来你身边所有的人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都在劝你让无崖为你换上简素的脸，可你情愿冒着风险终日戴着面具也不肯答应。别人猜不透你的心思，娘却是再清楚不过了。你这是害怕再见到若萱时她会认不出你，把你当作是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裴简素自认为这么多年自己隐藏的很好天.衣无缝，却未曾想到母亲竟然一直都知道，虽然知道却并没有揭穿他反而还一直尽力帮他掩饰，这让他心存感激又让他无端生出几分愧疚。

“你想过再相见时自己该怎么去面对她了吗？”对于即将发生的那一幕，就算不看也知道会有多痛苦。安聚萍心疼地看着裴简素说道：“相爱不能相守相见却又要装作不相识，这种剜心之痛你能承受的了吗？再面对她时，你还有把握不受干扰专心做你要做的事吗？”

安聚萍所说的这些裴简素不是没有想过，他和若萱的这段情始终是他的羁绊也是他一直在逃避不敢去正视的。该怎么去面对他也不知道，若是不能把握处理好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场较量他等于已经输了一半。

他轻摇着头说道：“我没有把握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但这件事我还是要去做。”在母亲的面前他不愿去隐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即使知道会让她担心他还是选择坦诚相告。

“你想过后果吗？”安聚萍担忧的看着裴简素对于那个未知谁都无法预料把握的未来，她的心里满是恐惧和战惊比起那些能掌控的危险，这个潜在不能忽视回避的问题才是最可怕的。

“没有。” 裴简素没有丝毫犹豫想都没想就开口说道。

“你做事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件事你想清楚了不后悔？”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也确定这个答案不会改变，但安聚萍的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

“我想清楚了绝不会后悔的。”裴简素的目光只有在想到林若萱的时候，才会变得温柔多情。他轻声说道：“我对自己没把握但我相信若萱，只有她最清楚也最明白我的心，不管将来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阻碍我成败的理由。”

“好吧，既然如此你就去做吧。”安聚萍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无论如何裴简素都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的，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祈祷她的孩子命们都能平安无事。她看着裴简素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低声说道：“只是我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是母亲，您请说。”裴简素恭敬地站在一旁静听母亲的教诲。

刚才还有些昏沉阴暗的阳光，此刻却变得温暖明亮起来。照在两个人的身上，象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光芒耀眼。

安聚萍稍作沉思才开口说道：“素儿不管这件事将来结果如何，你又会身处何境。母亲希望你都不要忘了你是谁也永远不要做违背你的本心的事，为达目的有的事可以做，可有些事却是宁死也做不得的。”

“是孩儿谨记母亲您的教诲。”裴简素伏身向安聚萍下拜说道：“母亲您请放心，我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做出有损家门忠义千秋之事。也绝不会让仇恨蒙了我的眼睛失了自己的本性，做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

“那就好，内侍监来传圣旨的御史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怕是这几日便会到幽州了。你去京城时母亲就不去送你了。”安聚萍的心中虽有千般的不愿万般的不舍，也惟有放手去成就裴简素的大义。她拉起裴简素说道:“你随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母子二人一起离开了花房，来到安聚萍的居处。安聚萍挥手遣开正在整理打扫的侍女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屋内的侍女们领命都悄然退下唯独站在安聚萍身边的一个身着碧衣的美貌女子依然站立不动，她虽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停留在裴简素的身上。安聚萍轻声吩咐道：“兰珊，你也下去吧。”被唤作兰珊的女子稍作迟疑默然颌首退下。

进到内室之中，安聚萍走到花架旁挪动摆放在上面的一盆兰花，触动机关便出现了一个暗格，她从里面拿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站在一旁的裴简素看着眼前的一幕甚觉惊讶，虽然在这种豪门侯府之中有机关密室暗格之类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这么隐秘的暗格出现在这里还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安聚萍无视裴简素的惊讶，拿着盒子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开始摆弄手中的盒子，裴简素也随之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少顷盒子被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大一小两块颜色质地各不相同的玉牌，还有一枚做工极其精致的翡翠玉雕刻的石燕花。安聚萍凝视着盒子里放着的东西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孩儿不知。”裴简素虽知道玉牌是号令诸军的信物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更猜不透那枚石燕花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那你以前可曾听说过武德候安济锐吗？”安聚萍的神情哀伤似是触及了她内心极不愿提及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