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像这世上没有永远不被人知的秘密一样,藏的再严实的秘密也会有泄露的时候。
深居楚王府的林若萱原本是不问世事,外面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与她无关紧要的,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楚王府平日里除了平阳长公主常来常往以外,就只有李承裕会时不时的派人送些东西之外,就再无旁人出入了。根本就是与外界隔绝的世外之地。
就算此时两国使者同时来求亲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京城,闹的已是人尽皆知沸沸扬扬的了,深居府中的林若萱依然未受到任何影响。
倒是平阳长公主近日过于频繁的探望和碧君流朱脸上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淡淡愁容,让林若萱觉得隐隐不安,似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她本就是心思缜密之人,只要稍微动些心思就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的林若萱倒是出人意外的平静,她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回了房间。
从一把上了锁的柜子中拿出一个黑色的沉香木盒子,她打开盒子拿出里面放着的一把做工精美镶着祖母绿的匕首。她将匕首从刀鞘中抽出来,只让人觉得寒光闪现。
林若萱拿起了匕首朝着旁边摆放着的银质烛台上轻轻一划,被划的地方瞬间就脱落掉了下来。虽然封印了这么多年这把匕首依然还如当初那样的锋利,她满意地匕首合上重新放回到盒子里。
林若萱拿起盒子递给在一旁的碧君说道:“你现在就去长公主府,把这个盒子交给我母亲。请她现在就进宫去,她自然知道要把这个盒子交给谁。”
沉香木盒里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还是当年景帝从百叶国进贡的稀世珍宝中特意挑出来当作生辰贺礼送给林若萱的。
一是作礼物二是为了让她带在身边以备有突发意外时防身用,七年前林若萱就是拿着这把匕首差一点儿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如今是让这把匕首重新回到它原来的主人那里去的时候了。
只是连林若萱都没想到的是,这个装着匕首的沉香木盒会这么快又回到了楚王府摆在了她的面前。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没有锁的盒子上新添了一把锁。林若萱用手托着那把锁沉思了一阵,吩咐一旁站着的碧君说道:“把盒子收起来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别让人来打扰我。”
梅园之中一片娇艳妩媚,将这寒冷阴沉的冬日衬托的多了几分异样的光彩。林若萱独自走在这满园花瓣飞舞的梅园中,却无心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力量来与这无情又残酷的命运抗争来,曾经的坚持、倔强、对抗、坚持似乎在这一刻之间消失殆尽,留给她的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刚回到京城尚未安顿停当的李承恩,就被这个对他来说不啻于是晴天霹雳的消息搅得心神不宁。
兄长的枉死对他来说是刻在他心里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疤,如今他还未能替兄长申冤雪恨,嫂嫂却又要被逼外嫁邻国去和亲。这叫他情何以堪又怎能咽下心中的这口恶气,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呢?
他转身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刀指向天空,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侍卫说道:“郑桐,你去告诉唐宽让他去把我们的人全部都集合起来,保持备战的状态。另外让他派人回宿州让阮春挑选出一批最精良的武士,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然后先在京郊之外隐藏起来,随时待命听从调遣。”
“是”郑桐嘴上虽答应着,却站在原地未动。他犹豫的看着李承恩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李承恩望着天空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向他问道:“你说呢?”
郑桐跟随李承恩多年,他们一起几经生死他又怎会不明白李承恩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呢?但他更清楚李承恩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要做的事是没有差池都难保不会身犯险境糟无妄之灾的凶险之事。若还没开始就被牵扯进来,只怕后果就不单单是前途未卜了。
可若放任不管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么李承恩也就不是李承恩了。虽然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后果会怎样,但既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郑桐漠然无声的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去办他该办的事了。
几经磨难和历练在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艰难之后,现在的李承恩早已褪去了昔日的青涩和冲动,蜕变成一个坚韧、稳重、有担当做任何事都不会再不计后果给身边的亲人带来灾难和伤害的人了。
当李承裕着急忙慌的赶到雍王府,推开书房的门闯进来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的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他迟疑的看着此时正端坐在书桌前一脸平静地看书的李承恩,象是不认识似的。
李承恩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已是多年未见的弟弟,心中百感交集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不知该如何开口说些什么。他扔掉手中的书站起来走到李承裕身边,双手扶住李承裕的双肩好半天才声音哽咽的叫了声:“小裕。”
兄弟两个呆呆的站在那儿,有种恍如隔世的久违感。李承裕红了眼眶强忍住心中的酸楚,苦笑着说道:“六哥,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来,坐下说话。”李承恩扶着李承裕坐下,关切的问道:“你近来身体可还好?我让人送来的药你吃了吗?可有疗效?”
“嗯,好,都好,一切都好。”面对李承恩一连串的问题,李承裕回答的却是心不在焉。
“小裕,你这是怎么了?”李承恩疑惑的看着李承裕脸上不自然的奇怪表情,有些担心又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在想六哥你此时怎么会这么安静的坐在府里,而且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看书。我以为我晚来了一步,你已经......”李承裕欲言又止满腹心事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哥哥,不知他心中此时在作何打算,现在任何一步的偏差都会影响到大局的成败。
李承恩笑了笑说道:“那你以为我现在会在那儿,皇宫?迎驿馆?是未曾奉诏硬闯进宫去向皇上求情,还是直接带兵冲进迎驿馆把那什么北燕后汉的皇子杀了来个一了百了?”
听着李承恩的这些玩笑话,李承裕原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压抑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
他释然一笑对李承恩说道:“你没那么做就好。”他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开口劝阻李承恩,不要掺合进这件事里来,免得让现在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混乱难以控制。
“你以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哥哥还是当初那个做事莽撞不计后果的哥哥吗?”李承恩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他当初的冲动不仅没有改变任何事,反而害了身边的许多人无辜受牵连因而多受苦楚。“你放心吧,不到最后万不得已之时我绝不会做不该做的事,就算为了母亲和你我也会忍耐的。”
时间能使很多东西流逝的同时也会磨砺掉一个人身上许多的杂质,加添上一些任谁也给予不了的东西。也会教会一个人如何去成长,成为一个有担当能够懂得保护别人的人。
李承裕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已今非昔比稳重成熟的哥哥,觉得自己现在的担忧倒显得有些多余了。他心里笑自己一遇事就沉不住气的毛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的了。
看见李承恩安然无恙的样子,李承裕心里虽安稳却也有担忧。事态到底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也预料不了,为以防万一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六哥,你记住不管事情到了什么地步,你都不要管也不要插手。嫂嫂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说完了这话李承裕不顾李承恩疑惑的目光,只是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低头猛灌茶水。李承恩既然已经回来,就必定要跟安乐侯府有接触。他不敢想到时候李承恩若是知道,他瞒着他裴简素就是他们兄长李承厚的事实后,会是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场面。
楚王府的大门外一位不速之客此时正站在那儿等着拜访,这个不畏人言也无惧楚王府规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次前来求亲的北燕的二皇子耶律玄武。
与裴简素相比他们二人同样是玉树临风气质出众,唯一不同的是耶律玄武比裴简素多了几分傲慢的霸气,把他的野心彰显的一览无遗。虽然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但也却不至于生厌。
楚王府内平阳长公主和林若萱相对而坐,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心思却是截然不同。
平阳为难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而言她责无旁贷该尽力守护自己的女儿不让她受一点的伤害,但她的身份和责任却注定她绝不能只是个母亲,这就是她最大的悲哀也是她无法逃脱的命运。
而林若萱此时的心里想的却是该如何摆脱眼前的危机,这件事拖得越久就会越麻烦,瞬息万变的局势也会对她越不利。想要守住她想守护的她就必须要坚强面对主动化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林若萱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坚定地向外面走去。
“萱儿,你要去那儿?”平阳看见站起来向外面走去的林若萱,心里猛然一惊随即也跟着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
林若萱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对母亲粲然一笑说道:“母亲您稍安勿躁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总不能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一直这么等着,那样的话就太失礼了,也不该是楚王府该有的待客之道。”
“你要让耶律玄武进府?”林若萱这番一反常态的话,让平阳直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她实在是猜不透自己的女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又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而伤了她自己。
“您放心吧,我只是有几句话要和这位北燕的二皇子说马上就回来。”林若萱自是知道母亲的担忧,便轻声安慰道。她又回过头仔细的环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唇边浮现出一丝微笑自言自语的说道:“楚王府的大门永远不会为不该进来的人开。”
林若萱走到紧闭的大门前,伸出手来重重地敲了敲开口问道:“耶律王子,您现在还在外边吗?”
“是,我一直在这儿等着呢。只是不知郡主现在是否可愿见玄武一面,也好了却了玄武多年来的一桩心事?”耶律玄武痴望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心里期盼着这扇门能为自己而开。
“我与耶律王子素未平生,您又何苦非要如此执意见我这一面呢?”林若萱心中疑惑百思不得其解,这耶律玄武到底为何会有如此重的执念,竟能让他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宁愿屈尊守在这楚王府的大门外,也非要见她这一面的原因是什么。
耶律玄武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才说道:“我与郡主并非素未平生,多年前我曾随我父皇来贵国参加琼池会,在琼池宴上第一次得见郡主芳容,自此便常□□间难以忘怀。第二次见郡主是在齐兰围场冬猎的时候,多年之后惊见佳人再临自是欣喜若狂情难自禁了。本以为今生无缘难再想见,谁又曾想到你我竟还会有这样的姻缘际会呢。”
听完耶律玄武的这番话后,林若萱恍然想起自己在很小的时候的确是见过耶律玄武的。他还将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当作礼物送给了她,谁又曾想到就是这多年前不经意间的相遇竟成就了今日这不该有的缘分。
林若萱苦笑一声无奈的说道:“有劳耶律王子多年来将若萱常挂心间,既是如此想必您也清楚这里是那里了,若萱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成全。这楚王府本不该是您来的地方,您身份尊贵将来也必定会是君临天下的一代贤君明主,又何苦为了若萱招人纳垢,使您声名受损徒增祸患呢。若萱与您实在是不足为道也本不相配,还望您自己珍重早些回去吧。”
听了这话的耶律玄武似是并未放在心上,他依旧面带笑意语气温柔的说道:“郡主你这又是何苦为难自己呢,斯人已逝你空守着楚王府又有何益?玄武虽不才比不了小王爷在你心里的地位,但只要郡主你愿意,玄武可以用自己的一生来照顾郡主。”
“我不愿意。”耶律玄武的话音刚落,林若萱便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还在我心里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他会一直在我心里任谁也取代不了。您还是请回吧。”
耶律玄武沉默了片刻,脸上有恢复了他以往泰然自若的神情笑着说道:“今日是玄武有欠考虑太过心急,失礼了。让郡主为难是非玄武的本意,不过我还会再来的。等到下次有了合适的机会,玄武一定还会登门拜访的。”
虽然送走了耶律玄武,但是林若萱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轻松。她惆怅的看着远处的天空,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莫名其妙没有来由的此时她竟想起了裴简素,这更让她的心里加添了几分愁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郦君元绝没有想到他亲手策划的这件事,不仅没照着他的意愿进行下去,反倒越来越脱离了他的掌控。耶律玄武势在必得非娶林若萱不可的态度,让他不得不选择在这个最糟糕的时机提前实施他的计划。
郦君元在向景帝上书求景帝为他儿子郦彧赐婚迎娶永宁郡主林若萱的同时,又备了厚礼去长陵王府求亲。
郦君元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本就暗流涌动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难以平复的千层浪。引得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满城风雨所有的人都议论纷纭,猜测着此事会如何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