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愿 第30章 初雪赏梅

“是谁在那里？”巡防的营长边问边向裴简素走来。

“是我。”燕流川走到裴简素前面拦住了正要走过来的巡防营长。

“噢，原来是燕大统领您呐，这么晚了您在这儿干什么呢？”

“皇上今日设宴款待裴将军，将军不胜酒力心中烦闷所以皇上让我陪将军出来散散心。你们去别处巡视吧，别在这儿扰了将军的兴致。”燕流川面无表情的的吩咐道，他的语气平静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巡防营的人领了燕流川的命离开这里往别出去了。

燕流川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面具递给裴简素说道：“赶快戴吧，别让别人看见了。等待会儿宴会结束了，我送你出宫。”

“燕大哥这宴会我是去不了了，我现在就要出宫。”戴好面具的裴简素走到燕流川面前低声说道。

“什么叫这宴会你是去不了了，出什么事了吗？”当燕流川转过身看见裴简素怀里抱着的林萧铮时就更糊涂了，他指着林萧铮问道：“这个孩子是那儿来的？是谁带进宫的？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面对燕流川这一连串的问题，裴简素只得长话短说解释道：“是我们家铮儿，大概是跟姑姑一起来的，她怎么会在这儿我也不知道。”

“可是就算你现在就要出宫，也得去先跟皇上辞行才是啊总不能像这样一走了之，这么做实在是于理不和，皇上若追究下来这罪责可不轻啊。”燕流川看看裴简素又看看他怀里抱着的林萧铮一时也没了主意。

裴简素冷静了一下说道：“既然是姑姑带她进来的，那么长陵王也一定知道这件事。现在宫里应该都在找铮儿，为今之计只有让长陵王出面解决这件事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长陵王知道这件事，让他想办法来应对了。”

燕流川想了一会儿说道：“长陵王身边的人太多了，而且为了不让他猜测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由我来通知他。我还是派人去甘霖宫把这事告诉徐妃娘娘让她想办法告诉长公主的好，总之这件事你别管了，这孩子留在宫里太危险了你现在跟我一起走我先送你出宫再说。”

当马车驶出宫门的那一刻起，裴简素和燕流川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裴简素看着还在自己怀里沉睡的林萧铮，不禁摇头笑了起来，这个差点闯下大祸的小丫头经过这番折腾竟还能睡的这样安稳，真是不知该让人拿她如何是好。

燕流川将裴简素送出宫门便折了回去打探消息，裴简素坐在马车上思量着该如何把林萧铮送回楚王府才好。他思忖了片刻对代君吩咐道：“告诉无崖让他去楚王府的侧门等着。”

早已等候在楚王府侧门外的无崖正百无聊赖的渡着步子来回的走来走去，他不停的张望着担心的不得了。

本来今日裴简素进宫就让他一直心神难安的，他甚至还将封印多年都不曾动过的剑都拿了出来，现在又莫名奇妙要他在此等候这让他忧虑加深没了以往的沉稳。

就在无崖觉得已经等不下去要去找裴简素的时候，裴简素的马车不紧不慢的驶进了巷子。无崖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还没等他开口问裴简素就被裴简素怀里抱着的林萧铮吓了一跳。他目瞪口呆的指着林萧铮问道：“这孩子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裴简素看着无崖说道：“现在没空跟你解释这些，你先把铮儿抱进去交给若萱出来我再告诉你。别告诉若萱是我送铮儿回来的，免得她担心。”

无崖没有再说什么，接过林萧铮抱在怀里快步走到侧门转身进来楚王府。

当无崖抱着林萧铮出现在正在焦急等待着的林若萱面前时，林若萱吃惊的程度绝不亚于刚才无崖看到裴简素抱着林萧铮时吃惊的程度。

她指着林萧铮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无、无崖先生你和铮儿你俩......铮儿她、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噢，是长公主殿下托我把铮儿送回来的。”无崖把林萧铮递给一旁站着的碧君，心里却着急着想赶快出去找到裴简素，弄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林若萱心里一惊失声问道：“我母亲让你带铮儿回来的？怎么会这样？那我母亲呢？她现在怎样了她人在那里？”

本来就一头雾水不明就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无崖，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若萱的问题。他只得强作镇定的样子，胡编乱造的说道：“长公主殿下她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本来就心存疑惑的林若萱听了无崖的话，更觉得迷惑难解了。她盯着无崖问道：“我母亲她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把铮儿交给你自己回去了？那你们是怎么遇见的？”

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无崖只得硬着头皮把慌圆下去了，他干笑了两声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回草庐去那些急需的药的，没想到竟会在路上遇上了长公主殿下。她就托我把铮儿带回来交给

您，所以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林若萱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无崖，一副随时都会再次发问的样子。

这让见势不妙的无崖做好了开溜的准备，若再问下去他就真的就难以自圆其说了。“夫人，我现在还要回草庐取些呢。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说完这话的无崖也不等林若萱回答，就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

林若萱看着无崖走远的背影对碧君说道：“这无崖先生今天也太奇怪了，母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铮儿交给他带回来的。宫里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碧君你赶快去一趟长公主府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好，您别担心了我马上就去。”碧君抱着林萧铮将她抱到屋内，放到床上便

急匆匆出去了。

无崖出了侧门就直接跳上了马车，人还未站稳就慌忙问道：“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在宫里面出什么事了吗？这铮儿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呢？”

“你先坐下再说，你这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你让我先回答那一个啊？”裴简素看着一脸焦急等着他给答案的无崖，拍了拍自己对面的说道：“坐吧，回去的路上告诉你。”

无崖坐到裴简素的对面，紧盯着裴简素催促道：“快说！”

裴简素无奈的看了无崖一眼，心中感叹无崖的急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铮儿说是姑姑带她进宫的。我猜大概是姑姑趁着今日给徐妃娘娘贺寿的时机，把铮儿带进宫去见她母亲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竟会跑到了敬德殿去了，我从宴会上出来想透口气刚好看见了她，我也吓了一大跳呢。”

无崖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好不容易忍住笑说道：“ 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可真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啊，我对她可真是佩服的五服投地啊，在这大唐还真没有她不敢做的事。她这胆识让男子都自愧不如啊，敢这么做的人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不过，接下来你可该怎么办？”无崖话锋一转，饶有兴趣的看着裴简素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今日在宫中救下了铮儿，长陵王和长公主那儿还好你说什么他们也不会怀疑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应对您那位冰雪聪明的夫人啊。刚才我送铮儿进去的时候，她应该已经看出了其中有什么端倪了，等她知道是你把铮儿带出宫的，到那时她的猜测和怀疑恐怕会更多，要是在这个时候识破了你的身份可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裴简素的这句话明显说的底气不足。“她又没有见过我的样子，只凭这件事又怎能猜到是我呢？你可别忘了，我现在是裴简素不是李承厚。”

“别太自信了，女人很多时候不是用眼睛在看而是用心在看。”无崖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你那天受伤之后我从安乐侯府回楚王府拿东西的时候，夫人就问过我，你的左肩以前是不是就受过伤。”

“你怎么说的？”无崖的话让裴简素莫名的紧张起来。

“我还能怎么说，当然说没有了不然呢。”无崖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女人的心思本就细腻，郡主的心思更是缜密就算她现在还没发现什么，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她就不会发现了，你以后要更小心才行。”

裴简素轻轻的点了点头只说了句“知道了。”便沉默不语陷入了深思。

当平阳听到是裴简素将铮儿带出宫的时候，她不由得心生感慨，喃喃自语的说道：“又是裴将军。”

她坐下又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转了好几圈，才问道：“公主知道铮儿已经平安无事的出宫了吗？”

“我已经派人去禀告了，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春茉看着平阳心事重重的样子很是担心，却又不敢询问也猜不出是什么事让平阳如此心神不宁的。

“对了，南溪回来了吗？”平阳突然抬起头看着春末问道。

“还没有。”

平阳摆了摆手说道：“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对了还有今天我太累了，就留在宫里不回去了。”

“是”春茉低头不语关上门悄悄的退了出去。

无崖手里拿着楚王府送来的请柬，心里犹豫着该怎么和裴简素说才好。他把请柬翻开又合上，就这样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折腾，连裴简素走到他旁边已经坐了大半天他都没有发现。

实在看不下去他一直这样的裴简素，走到他身边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让你这么心神不宁的？说出来我帮你出出主意。”

无崖无奈的看了裴简素一眼，说道：“担心你自己吧，我是在替你发愁呢。”他把手里的请柬递给裴简素。

裴简素接过请柬看见上面的林若萱亲笔写的字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把请柬握在手里问无崖说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也没多久，也就是刚刚你去书房的时候碧君送来的。”无崖看着裴简素叹了一口气，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他，情用的越深就越心伤。他小心翼翼的问裴简素道：“你去吗？”

裴简素把请柬放在自己的胸口反问道：“我能不去吗？”纵然心中有太多的顾忌和害怕，但是心却依然向着自己最爱的那个人飞奔。他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却永远无法掌控自己的心，因为他的心选择了忠于最真实的情感。

裴简素回到书房里坐在那里，手中拿着请柬反复的重复着无崖刚才的动作，打开又合上合上再打开。良久之后他才极小心的把请柬夹在中间旁边的一本书里，起身吩咐代君道：“你去厨房交代一下，让他们多做点各样的点心来。”

“是您明天要带的吗？”代君心里盘算着，该准备些什么点心才好。

“不是，是要给言儿和铮儿吃的。要他们务必多做几种各式各样的点心，铮儿那孩子最欢吃了。”想到林萧铮和还没有见过面的林薄言，裴简素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如今对他来说除了林若萱以外，这两个孩子就是他最大的安慰了。

“好我这就去办，一定让他们多做些好吃的点心给咱们家的小小姐吃。”代君想起林萧铮可爱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若萱坐在梳妆台前散落着头发用梳子梳理着，正在整理床铺的碧君看着满腹心事的林若萱不用去想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碧君走到林若萱面前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替她梳理头发。

碧君看着印在铜镜里林若萱的影子说道：“这几日天气一直不好，今天已经这么冷了明日说不定还会更冷的，要不然还是改天再去吧。”

“都已经定好的日子怎么能改呢，我没事的你就别担心了。”林若萱闭上眼睛说道：“欠了裴将军这么大的情，又没有什么可报答的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那就真是太过分了。明天就你一

个人陪我去吧，人太多的话既招摇也不方便。”

“我知道了，只是”碧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停顿了片刻还是说道：“明天宴席上的膳食，您就别亲自准备了。裴将军也知道您身体不好，他不会介意的。”

林若萱睁开眼睛声音轻柔的说道：“可我会介意的，裴将军不仅救了我和铮儿，还使很多人都免受了这次的无妄之灾。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表达谢意才好，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有你在一旁帮我，我没事的。”

碧君知道只要林若萱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多说也是无益，她也只能遵命而行了。她无奈的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说了。那您就早点歇着吧，咱们府上离长公主的别苑远呢。明天可是要起很早的，休息不好明天那会有精神。”

林若萱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碧君已经走到门口了又被林若萱叫住了。“碧君你去看看言儿和铮儿睡了没有？晚上太冷了你嘱咐玉娘照顾好他们，可不能让他们着凉了。”

“您就别操心了睡吧，今天晚上我和玉娘我们两个人一起照顾他们。”碧君关好门出去了，她对外面站着的流朱轻声嘱咐道：“你待会儿进去的时候，小心些别象昨天那样又打翻东西惊扰了夫人。夜里冷，你要记得起来加炭火。”

等裴简素带着代君赶到平阳长公主在京郊的别苑时，林若萱和碧君已经来了多时了此时正站在别苑的大门口迎接裴简素。

远远的裴简素就看见穿着一袭素衣的林若萱正迎着风站在那里，他的心中一阵疼不由自主的勒紧了手中的缰绳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朝着别苑飞驰而去。

裴简素下了马快步走上前去说道：“天这么冷，还有劳夫人亲自出来相迎这实在是叫裴某心中难安，外面太冷了快进去吧。”

林若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内院。

裴简素独自一人在芙蓉居里走来走去，他心里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愫来。他不知道林若萱是有意还是无意选择在这芙蓉居里款待他，也不敢去想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来动摇他原本就不坚定的心，让他心里对林若萱最脆弱的防线彻底瓦解。

他突然抬头看见眼前不远处的墙壁上挂着的就是当年他在芙蓉居里画的冬日赏雪图，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想着当年在这个别苑里发生的一切心中感慨万千，甚至连林若萱什么时候进来他都没有发觉。

林若萱看着发呆的裴简素走到他身边说道：“这副冬日赏雪图还是当年和亡夫冬游至此时他一时兴起画的，挂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

“原来是小王爷的遗作啊，难怪看了让人觉得有一种赏心悦目置身其中的感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裴简素有些慌乱的回答道。

“这只不过是亡夫当年一时兴起的涂鸦之作，让将军见笑了。”置身在这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地方，身边站着这样一个谜一样的男人，让林若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幻觉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夫人说笑了，小王爷的画艺可是闻名天下的。他当年送给家父的得胜凯旋图，家父甚是喜欢珍藏至今。”裴简素转回身正迎上林若萱的目光，他慌忙躲避闪到了一旁不敢去看。

惊觉自己失态的林若萱也慌忙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她走到已经摆好的饭桌前说道：“将军一路奔波至此，这时应该也饿了吧。我准备了些膳食请将军品尝，只是厨艺不精恐怕要让将军您见笑了。”

“夫人亲自为裴某准备膳食，真是让裴某恐慌之至。”裴简素抬头望着已经摆好的饭菜，突然竟莫名的感到一种心痛。

“将军请吧。”林若萱走到桌旁站在那儿轻声说道。

两个人一起坐下气氛已经从起初的尴尬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微妙，像这样能两个人相对而坐吃着饭，享受着平静岁月的静好时光，是裴简素从来都不敢想也不能想的。现在这样对他来说既是甜蜜更是折磨。

不知何时外面竟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到处都变成了一派银妆素裹的景象。

用完膳撑着伞在别苑的梅园中赏梅的林若萱和裴简素也被眼前的这景象感染了，林若萱合上伞走在这漫天飞舞的雪中别有一番动人的美丽。

裴简素也放下自己手中的伞随林若萱一起来到正娇艳放香的梅树下，看着正在折梅闻香的林若萱，心里满是怜爱眼中尽是柔情。

他不由自主的走近林若萱却惊见林若萱满头的青丝中竟有了白发，他想也未想就上前将林若萱头上的白发拔下来握在自己手中。

不明就里的林若萱回头看着裴简素，裴简素难掩心中的痛转身说道：“时候不早了，裴某也该告辞了。雪大路滑夫人回去的时候万千要小心，裴某就先行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