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山 第5章 第 5 章

“师父？”

越驿迈入学堂，恰好一阵清风拂过，吹动熟稔的梨花香，海清真人盘腿坐蒲垫，捏诀打坐，一次周转完成，睁开眼。

“为师已知，罢了，”海清真人慢悠悠叹口气，似是感叹，似是遗憾，无人读懂，越驿很少在师父脸上见到如此神情，不由得担心地冒出一个音节，海清真人没再看他，只是看向天边，梨花的彼端，仍有一道圣光结界，“....仙盟大选，便由你与萧刿前去，切记一切随缘，切莫争抢。”

越驿斟酌语句，解释道：“是弟子失误，引得祸端上身，不过魔兽出世，作为修仙子弟，如何能不管不顾？”

“你们没做错什么，”海请真人起身，浑身清气，内力，随之一道扬起，却不是伤人之意，只是他在这坐得太久，“只是入世容易，出世难得，颇有些惋惜。”

“是....”越驿弯腰作揖，“还有些别的事需要向师父禀报。”

海请真人站在窗边，不再看过去，越驿知晓他默许：“萧刿击伤魔兽时，似不慎被那魔气入体，睡梦中梦着一柄剑，一双金色瞳，好在经脉无损，我与他二人，想请师父为他看看是如何了。”

“一会便将他....”海请真人一句话未说完，门外便想起沙沙的脚步声，定是那个粗人踩着落叶了，托那凭空点穴，萧刿一步两步走得和自己腿半生不熟，险些跌进门内，越驿连忙爬起，伸手去扶。

“哎哟！师父，下手也太狠了，”萧刿半真半假抱怨道，冲越驿眨眨眼，表示无碍，“什么入世容易，出世难，就算清平山入了世，不也还是清平？师父还是师父，师兄还是师兄。”

海请真人不与他争辩，只走过来，搭他脉象：“气息平稳，内力周转寻常，倒不似魔气入体。”

萧刿也连忙站直，方便海清真人的检查——师父滔滔的内力，就像一湾平静又深不可测的大海，输送至他体内，环绕经脉，萧刿直至最后，连连呼出好几口浊气。

“不过是六根不净，浊气深厚，与其担心魔气入体，倒不如担心是否太过放纵七情六欲。”海请真人有些糟心道，“多学学你师兄.....”

“弟子谢师父夸赞，”越驿也冲萧刿眨眨眼，算是还他一眼之情，但仍是关切道，“你没事就好。”

萧刿欣然领受他的好意，这是从小到达的默契——“却不知师父所说，待我们回山，有什么需要传授给我们？”

“一套剑法。”

海请真人道，说着，他从木架上，取来一柄剑，那剑挂在学堂数不清多少年，萧刿只知道，从他拜入门中，又或者说，从越驿拜入门中开始，这把剑就在那了，他们私下一致认为，那就是海请真人的佩剑。

“越驿，你也要听着。”

越驿不修剑，却也本身不会违抗师令，若是师父要传授他们二人，那定然是对他也有益处，只见海清真人将剑一抛，化作凌厉流霞，寒光一闪，剑出鞘，而鞘已经重重砸回木架，落在原处了。

一个起手，萧刿跟越驿连忙退开，海请真人提剑挥动，真气流转，不知不觉，已经刺出十二剑，这不过是一个瞬息，十二剑出，室内已起穿堂风，原是那柄宝剑在海清真人手中挥舞时，激荡的剑风，一招一式，无不震荡，速度之快，变幻莫测，令人叹服。

这剑法从不是外面能见到的，萧刿也是第一次见师父使剑。

不知何时，海请真人已收剑站定，剑柄一转，递给越驿：“此乃十二杀，每回挑六剑，刺六剑，只有十二招，待为师细细拆解，你们二人练成此剑法，便可前往仙盟，萧刿的剑杀意重，应使木剑，越驿，你用此剑。”

萧刿连忙后仰，一脸不服输，觉得不甘心的模样！

越驿接过那柄铁剑，第一感觉是孤独，剑柄冷，剑刃冷，冷得发沉，他想用手捂热，却发现这铁块怎么也染不上温度，只好一甩剑锋，做起手模样。

紧接着，海清真人为他们解释起了何为十二杀，原来十二对应时辰，从第一式，至最后一式，从日升到月落，昼夜不停，生生不息，一招自然会派生下一招，每一剑都是杀剑，十二剑杀十二人，则为十二杀。

萧刿忍不住道：“那此剑本就是杀招，杀意重又如何？”

海请真人只并指做剑，内力凝剑，在指尖划过，比得上最锋利的宝剑，他不言，萧刿已明白海请真人的意思——越驿手持杀器，寒光阵阵，使的是十二杀，却更突出那一份生生不息。

见二人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越驿演完一式，便回剑立定，有些不好意思道：“出错了？见笑。”

萧刿摆手笑道：“哪有的事，是你使得太好，我与师父都看呆啦...是不是，师父？”

海请真人被一喊才回过神，难得顺着萧刿的话说下去，萧刿事后评价，怕是天仙一剑十二杀，真的将日头捣乱，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过这也是后话，海清真人并不告诉二位徒弟自己为何愣神，只叫他们日日练剑，修行十二杀。

山间数日难得紧迫起来，就连常常来找萧刿逗乐的小师妹李灵灵也只好一个人落寞地自个儿跟自个逗趣，萧刿与越驿从小时便在一块，什么也瞒不过彼此，练起剑来，更是默契无比，就连修行速度，也快上许多，短短一周，便练完了前三招，日头总算是升了起来。

在这段时间里，胡疏曾来找过几次，大多是寻他们去吃酒，俗话说的好，人生不自在，算什么日子？越驿倒还好，他本身便无欲无求，去不去并不重要，若是那些酒气没把他熏得头晕的话，他也是乐意奉陪的，可怜大师兄淡然小半辈子，败在了酒气上，最后常常和胡疏一块去见狐朋狗友的，也就变成了萧刿，于是胡疏从那南湖谷的老大，变成了胡大哥，萧刿从愣头青，变成了真心实意的萧兄弟，可谓酒肉竟然见真情。

萧刿自那晚之后，便再也没做过类似的梦，看来当真是那夜吓着了（此时被三师妹灵灵嘲笑过），半月前斩杀魔兽之后，前来清平山求道，结盟的修士，甚至是前来求助的百姓，都多了不少，久而久之，萧刿也不觉得那是什么坏事。

只不过求道的修士，倒是被海清真人赶了回去，一日午间，日头当空——“小师妹！灵灵！出来玩啊！”萧刿一日下山，手里提着个半大不小的铜酒壶，葫芦样式，一边往山下跑，冲着半山腰的小屋喊，小师妹李灵灵就住在那，李灵灵十三岁，却人小鬼大，古灵精怪，一听师兄的声音，便拿着木枝跑出来，要追上前面下山的萧刿一样：“来啦！来啦！”

萧刿回身，一把把李灵灵捞起来，稳当当背在肩脖上，嘴里跟着她喊道：“下山！下山！”

脚步飞快，转眼间，萧刿已经奔到山脚下，李灵灵忍不住去摸他背着的木剑，好奇道：“师兄，咱们下山做什么呀？”

“自然是除魔卫道！”

上回说道，来到清平山门前求助的寻常百姓不少，越驿一人忙不过来，萧刿也乐意掺和这些事，逐渐的，就连东西不见了，需要找找，这种小事，也会求助萧大侠，萧刿名号再一次在南地打响，成了一个接地气的剑修大侠。

“捉人？”萧刿问道，“可能详细些？”

“哎呀，萧大人您不知道啊，我这娘子每日天不亮就出去，夜间月亮都歇下了才回来，这，这，我实在是担心！唉！”身着布衣的男子叫老黄，萧刿曾帮他找过一只狗，也帮他找过儿子，现在看来，又要帮他找老婆，老黄住在洗洲，媳妇是个泼辣的妇人，从前萧刿来这里的时候，常常还能看见老黄家的媳妇提着他的耳朵唠叨些生活琐事，“大人，一定要帮我找到媳妇啊！”

萧刿眉头一皱，道：“你自个儿老婆做什么了，问她就是，干什么还要别人跟...去找。”

老黄面上一红，却不说话了。

“你若不坦白，这忙我不帮。”萧刿双手抱胸，一幅懒得搭理的模样，一面睁开眼睛，悄没声地观察着人家，一边的李灵灵好的不学，坏的却学，瞄了两眼自家二师兄，跟着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可把老黄看得抓耳挠腮，无地自容。双方三人僵持，静默数十秒，就连针落在地上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老黄垂头丧气，败下阵来：“唉，好吧。”萧刿掀起眼皮，装作不在意，漫不经心问

“怎么？”

“我，我怀疑我媳妇儿外面有人了！前，前天，我便问她，日日出去做些什么，她只要我别管她的事，我媳妇儿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我的，唉！也不知道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年轻的小子，给她喝了**汤，况且，我前几天....”说着，老黄的声音逐渐变小。

他招招手，示意萧刿把耳朵凑过去

——“这几日还在她桌上，发现了个没见过的小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