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苏纵城为自己担忧,罗晴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复杂,她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宽慰他,“放心,我没事,逗你玩呢!五脏六腑哪有那么容易被震碎!”
苏纵城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仍不安心,只盼着救援队能早点找到他们。
他开始给罗晴讲以后,将希望放大,“罗晴,等救出去之后,我愿意跟你回A市,可以吗?”
做你的工具也好,做你的消遣也罢,做什么都行,只要她还能给自己留一席之地。
这回换罗晴诧异,她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苏纵城在给她生的信念,她嘴角的笑意扩大,背后好像也没那么重了。
“好,可以。”
苏纵城接着说,“我会帮你编一支最好的舞蹈,让你那个舞台比落霞印象更漂亮。”
“好,我的门票也要比落霞印象贵。”
“应该的,我还会再培训出一批更优秀的舞蹈演员给你用,还会……”
罗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已经听不清苏纵城在说什么,她感觉累极了,脑子里的思绪渐渐混乱,像是被抽出了全部氧气。
“阿城,我好困,先睡一会儿。”
苏纵城听完这句话后呆愣到那里,他知道现在睡觉意味着什么,心中好似有铁杵尖端,化为千万根针,扎在他血管里,他从未那么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罗晴,你不要睡,我还没给你讲完!”他开始大声呼叫,恐惧把整个胸腔一点点包围。
罗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伸手摸到苏纵城头上,像从前一般,带着点无奈和商量的口气,“我就睡一会儿,你再叫醒我,好吗?”
“不要,一刻也不能睡!”
“罗晴!罗晴!”
“醒醒,快醒醒,你先不要睡好不好……”
再没有人回应他,罗晴像是真的睡着了,只是呼吸声越来越弱。
“扑通。”
苏纵城的心脏,也随着她的睡眠,在针尖上,跳得那么缓慢,又那么惊心动魄。
他从未有过这么痛恨自己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他真的好怕,罗晴就这样睡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也不确定罗晴究竟睡了有多久,他甚至不敢去碰一下她的呼吸,他陷入无限的自责中,仿佛罗晴现在所受的,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突然,他捡起地上一个尖锐的物件,划破自己的手腕,割破的肉皮立刻向上翻卷,血液顺着流淌。
苏纵城将手腕对上罗晴口中,他割的不是太深,另一只手还得挤着手腕处的血液,源源不断的向罗晴嘴里输送。
手腕带着那人的温度,仿似是想烧干他的血液,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脚掌和后背流过大量血后,伤口好像已经凝结,只有手腕还在不停出血,血液的再次流失,让苏纵城的身体越来越冷,可他手里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罗晴浑浑噩噩中,仿佛有液体流入口中,虽然带点血腥味,却让她干涩的嘴唇和喉咙舒服了不少。
她缓缓睁开眼,伸手摸到苏纵城,只觉得他浑身冰冷僵硬的如同石头,摸到自己嘴边那还在渗着血的手腕,才恍然大悟。
他竟然在喂自己喝血!
“苏纵城,你疯了吗?”
这种情况下,罗晴虽算是补充了一些能量,缓解了不适,苏纵城却估计等不到救援,就先死在罗晴前面了。
听到她的声音,苏纵城像是死了的人又活过来,话音都难掩的激动,“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不是说让你一会儿叫醒我的吗?”
“不知道有多久,我叫了,可是怎么也叫不醒你。”
罗晴了然,“你是怕我再也醒不过来是吗?或者是想这样陪着我去死?”
被猜中心事,苏纵城唇角几乎不受控制的一动,他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傻子!”罗晴撕了撕里面那层干净些的睡衣,发现撕不动,气急败坏的对着苏纵城,“把你刚才割腕的那个东西拿来!”
苏纵城隐约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不确定的问了一下,“你要干什么?”
“找块布给你绑住止血,不然要等你血流干啊!”罗晴语气有些恶劣,她生气苏纵城的这个举动,同时又很感动,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酝酿在一起,让她一时有些烦躁。
“不用。”苏纵城抓紧手中的东西,不想被罗晴夺去。
罗晴看出来了,伸手拿过,“松手。”
在她强硬的态度下,苏纵城像是个习惯听话的忠士,身体比脑子更先做出反应,放开了手。
黑暗里罗晴也看不清,胡乱在里衣上划了两道,还不小心划破了一点手背,她也全然不在意,只拿着布条,小心翼翼的系在苏纵城手腕。
她摸着上一条疤痕,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直觉却告诉她,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现在这一条,也完全是因为自己,想想自己,真的没给苏纵城带过去什么好事,只会让他受伤。
许是人在重伤重病的情况下,内心都格外柔和,罗晴想着过往对苏纵城的伤害,眼角竟不期然的湿润。
好在这漆黑一片里,什么也看不到,罗晴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包扎好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阿城,能告诉我,手腕上那条伤疤是怎么弄的吗?”
一句话,宛如被突然扼住心尖血脉一样,打得苏纵城心尖颤痛。
她是要他,再把那淌血的伤疤,揭露一次给她展现!
想了想,苏纵城却还是说了,“那年你找人把我叫去宾馆,在那里割的。”
他以为他说这话,罗晴会懂,可罗晴只是很迷惑的问道,“我找什么人了?”
苏纵城愣住,如果罗晴此时能看到他的表情,会发现他的呆怔与失神,“不是你当年发信息给我……让我去宾馆找你?”
“分手之后,我没多久就回A市了,怎么可能再给你发信息去宾馆找我?”罗晴更加疑惑。
对啊,她本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自己当时,怎么就会那么深信不疑?
仅仅是落款两个字“罗晴”,就已经让他不能思考,再加上宾馆里那两个男人口中“姓罗的”,便让他认定了,这件事是罗晴指使的。
可是现在想想却疑点重重,罗晴此刻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这个时候,没必要再对自己撒谎,而且看她的语气,也根本不像说谎。
苏纵城蓦然惨笑,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带着那一点仇恨,在重新见到罗晴的时候,内心渴望着她,行动上却拒绝着她。
他声音越笑越大,有些异常的疯狂,罗晴忧心忡忡的问道,“阿城,当时他们把你骗到宾馆,究竟做了什么?”
是做了什么,能让一个男人想去了结自己?
苏纵城停止笑声,望着罗晴的方向,“他们把我迷晕,然后脱掉我的上衣,裤子……他们的手还……我拼命的躲,可没有一点力气,我恶心的要死……快吐了出来,最后我……”
“别说了,阿城,别说了。”罗晴能想像到当时的苏纵城有多绝望,她的心开始隐隐作痛,为受过这般屈辱的阿城。
苏纵城接着说,“我听到他们说,是‘姓罗的’交代……”
“所以你就觉得是我找人做的?”罗晴不可置信的盯着苏纵城,随即想了想,大概猜到了是谁。
这件事,虽不是自己直接做的,却也是自己间接导致,她闭上眼,心中尽是愧疚。
“对不起。”
罗晴睁开眼,听着苏纵城嘴里吐出来的三个字,却让她觉得尤为讽刺,明明该道歉的人是自己,苏纵城,他才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而现在,他却在为误会了自己道歉,仅仅是误会了自己,但他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
怪不得,再次见面,他对自己是那种态度,换作自己,估计都想杀人了。
可即便他在那种误解下,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跑回来救自己,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罗晴张开嘴,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这句话应该我说,阿城,对不起,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我想我知道是谁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她连说几个对不起,苏纵城目光微微一动,宛如一潭死水被一滴水打破平静,荡出千般涟漪。
他笑了,这三年第一次发自肺腑的笑出来,“不是你就好……不是你就好……”
他喃喃细语,只要不是罗晴做的,他就不用那么复杂的情绪面对她,他对她,还可以是一如既往的爱慕与眷恋。
他内心不用再饱受煎熬,他终于可以大胆向她表达,自己这三年对她的思念。
苏纵城的手缓缓抚上罗晴的脸颊,这是他三年来梦寐以求的那张脸啊!
他跪坐在她面前,身形一时间没有挺直,失了平日里的坚毅,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梦中传来。
“第一次见面,你问我这些年过的好吗,我想告诉你,一点都不好,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恨你。”
“我想你,为什么三年了都不曾来看我一眼?我恨你,为什么当初能如此决绝?”
“有一次,我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去A市找你,可到了我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你住哪,也不知道你在哪工作,我还能去哪里找你?我只能在你在的城市,自由呼吸那里两天空气,想着这是你在的地方,或许哪一个角落,你也来过,和我一样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或许某一瞬间我们离得近了,连空气也能互相交融……”
“罗晴,你知道这三年来我做的最多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