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年三十那早,罗晴本计划是飞回A市,不过看着苏纵城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问道。
“阿城,你是有什么事憋在心里吗?”
苏纵城将两个人的早餐端出来,又递给罗晴一杯豆浆,“今年能去我家过吗?你不是想看烟花?”
罗晴这才想起,去年过年时候,苏纵城给自己打电话时,被罗言中断的话。
而今年,老爷子也没有打电话吩咐,必须回去过年,不如就顺了苏纵城的意,去看一下好多年没见过的烟花。
“原来那个时候你就想到了?”罗晴撕下一块面包片,放入口中。
苏纵城也咬了口手里的面包,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眼神扑朔迷离,不太敢看罗晴。
罗晴将面包嚼完,又飲了口豆浆,才继续说道,“那好啊,我们一会儿就出发。”
“真的吗?”苏纵城眼睛放光,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快。
罗晴拿湿巾擦一下嘴,抬起眼皮看他,“假的。”
苏纵城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认命般的“哦”了一声。
罗晴被他这个样子乐坏了,揉了揉他的头顶,嘴弯轻笑,“怎么这么好骗。”
“因为你总是骗我。”苏纵城盯着她,眼神少有的埋怨。
其实他一向是很少表现出对罗晴决定不满的,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所以罗晴容易忽略了,他也只是个刚满二十的大男孩。
“去去去,好了,这次不骗你,快去收拾东西吧!”她口吻里的宠溺,让苏纵城诧异的一时愣在那里。
他已经不记得,罗晴有多久没有这样跟他说话了。
等两个人收拾好出发,便直接开车去了苏家,尽管路上没有怎么休息,到达时却还是已经晚上八点,刚好赶上春节联欢晚会。
苏纵曼和阿妈看到他们回来,还吃了一惊,毕竟都这个时间点了。
阿妈对他们两个的事还不太知情,苏纵城也没让苏纵曼多说,只解释罗晴是送自己回来,太晚了便借住下。
善良好客的民族原住人,对着他们的话没有一点怀疑,帮忙收拾着客房,脸上一直笑呵呵。
罗晴开一天车,实在累的不行,倒头就睡,苏纵城约莫她休息的有两三个小时,才进房叫醒她。
没睡够的罗晴带点起床气,打了一下苏纵城的头,“阿城,你该学开车了。”
“好。”苏纵城好脾气的拿毛巾给她擦脸。
罗晴瞬间清醒了不少,想起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神色激动,“阿城,我们是不是要错过村里的烟花了?”
“还没有,你再多睡一会儿就放完了。”苏纵城牵起她的手下楼,苏纵曼还在一楼陪阿妈熬夜看春晚。
两个人来到村头,找了块高地势,还没等坐下,便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声,打破了村庄上久违的寂静。
一团彩色的光芒快速上升着,留下一线灰色的烟雾。啪!一朵“花儿”在空中盛开了,绽放了。分裂成无数小小的光点,照亮了夜空,定格在了罗晴的心里。
在短短的一瞬间,花儿熄灭了,枯萎了。一切重新恢复了平静,但那一刹那的美丽却成为了永恒。
“好看吗?罗姐。”罗晴仰头看着烟花,而苏纵城看着她,烟花的印衬下,她的侧脸美如虚幻。
罗晴有些兴奋的点点头,“好看,跟我小时候看到的一样,整个世界都属于它们。”
就在这个时候,瞬息万变的烟花,曼妙地展开它一张张银白、洗绿、淡紫、清蓝的笑脸,美不胜收。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罗晴伸手出,似乎触手可及。
等到璀璨的烟花全部落下,她还意犹未尽,坐在那迟迟不动。
苏纵城将衣服披给她,“回去吧,降温了。”
罗晴站起身,忽然颇为懊恼的说道,“哎呀,我竟然忘记拍照了。”
她难得表现出这副可爱的样子,苏纵城笑着提醒她,“等元宵节,我们这里还有表演呢,到时候不止有烟花,还有舞龙舞狮,你多留几天吧?”
罗晴今晚好说话的一一应下,谁也没想到,答应的有多快,爽约的就有多快。
罗晴第二天是被电话一早叫醒的,电话里罗建平声音起伏不定,夹杂着一丝压制的怒意警告罗晴,赶快回来,老爷子病重。
挂上电话,罗晴的手还在颤抖,她想不明白,身体一向健朗的爷爷,怎么就突然病重了?
平静过后,她立马去院子里开车,路上遇到苏纵曼,看罗晴状态不对,担忧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去哪?”
“回A市。”罗晴打开车门坐进去,回答的简单明了。
“阿城知道吗?”
罗晴来不及再去通知他,把车打着火说道,“你帮我转告他,我现在就要赶紧走了。”
“又要失信吗?”
苏纵曼的话音在罗晴扬长而去的车尾声里掩灭,她无奈的摇摇头,知道有人又要伤心。
果然,苏纵城在知道罗晴刚答应完他,就撇下他走掉后,望着镜子发了一上午呆。
她又一次,不告而别了吗?
这次,要多久才能回来?
……
罗晴这边,直接开了一天一夜的车,到达医院。
这是一家高端私人医院,走廊里肃静而冰冷,越离病房近,她的心就越无端的不安。
在离病房还有三米的距离,她听到里面猛然传来男男女女的号啕大哭,罗晴的身子晃了一下,险些站不住。
她颤巍着移动发麻的脚,一步一步走到病房,看到往日精神焕发的爷爷,已经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旁边的仪器上,显示是一条平整的直线。
床四周围了一群人,有公司高层,有家里一些近亲,罗建平和秦凤兰分别站在床头,而罗言则远远站在一边。
“爷爷?”她小声的叫道,像是生怕打扰了床上长眠的人。
罗言最先看到她,啜一下唇小声喊了句“姐”,接着,众人开始注意到她,纷纷让开一条路。
她慢慢的向前走,握住老爷子已经冰凉的手,一滴泪掉落在那早已没有温度的手背上。
“爷爷,晴晴回来了,您睁开眼看看我啊!”
“爷爷,您是不是又生我气了?晴晴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她极力忍耐的啜泣,克制住情绪。
罗建平怒瞪着她,“还知道回来?你爷爷生前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你连他临终前最后一面都没见,亏你爷爷那么疼你,你这个不孝女!”
“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她抬起头,回瞪着罗建平。
“早点?你跑到哪里去了?电话一直打不通。”罗建平忿忿的把头别过去,不再看她。
罗晴擦把眼泪,这才知道,在苏家信号不好,致使她错过了爷爷最后的念想。
她自责的捂住嘴,不敢相信那个从小把自己捧到手心的爷爷,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罗建平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众人也不敢轻易开口,最后是秦凤兰解释道,“你爷爷年前身体就不太好,住了院也不让告诉你们,怕你们担心,本来病情控制的挺好,不知怎的,前天晚上就突然不行了。”
“突然?”罗晴转过头,眼光犀利的看向秦凤兰。
秦凤兰也不心虚的回道,“可不是嘛,这人年纪大了,迟早有这一天,你要往好处想,这岁数也算是喜丧,而且你爷爷走的突然,生前也没受什么罪。”
这话倒是不假,只是一时间,罗晴还是很难消化爷爷已经去世的消息。
老爷子临终前要求一切从简,所以罗家也没有大办,火化进行了一个简短的告别仪式。
仪式上,罗晴呆站住,望着爷爷躺在那里,就像一个沉睡的慈祥老人,她怎么也没想到,去年过年时候的拜年,竟然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等丧礼全部结束,罗建平才把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罗晴,“这是爷爷给你的最后一次压岁钱。”
罗晴接过,想起去年爷爷给压岁钱时,自己还说不用给了。
以后,爷爷真的再也不会给了……
她握紧红包,积攒多日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子,崩溃的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