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再反感,凌挽苏终究拧不过她妈,为了家庭和睦,以尽孝为目的参加了两次相亲。
老母亲苦心一片,相亲对象都是优秀的年轻人,谈吐不俗。
只是她连朋友都不想多交,吃完饭就结束了,绝不见第二面。
没有处理好亲密关系的能力和耐心,就不要轻易组建,害人害己,浪费时间。
这段时间,她一直惦记着那通电话。
第三遍没打通,她没了再拨过去的勇气,她发了短信问:[是梁小姐吗?]
亦无回复。
凌挽苏感到丧气的同时还有些恼,既然能打过来,就一定能看见电话和短信。
这样晾着人,真没意思。
如果不是姓梁的,谁会这样恶作剧。
如果真是她,费尽心思查到自己信息,现在又不理人,也很奇怪。
不想跟她道歉了。
凌挽苏气呼呼地想,现在是她没礼貌,大家彼此彼此,打了平手。
不知从哪儿走漏了风声,骆萧萧得知她在相亲,跑到她的店里,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凌挽苏观她瘦了不少,但精神气不错,像刚回国那阵子。
骆萧萧这半年胖了近二十斤,她嚷着不行,请了教练,却没练过几回。
凌挽苏倒不介意,女孩子丰腴有丰腴的美,照样好看。
但骆萧萧不止放纵口腹之欲,别的地方也玩过了头,终日萎靡不振,挂着黑眼圈。
这就让凌挽苏看着极不顺眼,每次见她,都强忍心中的嫌弃。
骆萧萧委屈得快要哭了,问她:“你为什么去相亲?”
凌挽苏这几天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做策划案,改了又改,焦头烂额。
一树去年搬迁过来,此处地理位置好,在繁华地带。附近大大小小的公司多,也跟几家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
但她不甘于止步不前,不断发展,又有了新的挑战。
即便希望渺茫,也要尝试。
骆萧萧主演的苦情剧没扰乱她的情绪,边工作边应付:“我的生活没必要跟你解释,我现在很忙。”
她的回应冷淡,骆萧萧吃不消,忍住泪意,哽咽着说:“我最近都有认真上班,没再出去喝酒,跟人鬼混。我在等你回心转意,等你原谅我。你就算讨厌我,可是……就那么着急找下一任吗?”
听她语气中的颤意,凌挽苏像个十恶不赦的渣女。
凌挽苏面带坦然的笑容,大方承认道:“嗯,我很急。”
管得着吗?
莫名其妙。
“我急我的,你不要管。”
凌挽苏眼睛紧盯屏幕,删了一段,“别等了,没意义。”
骆萧萧急步到桌前,伸手又收回,没敢碰她,“我愿意等。你骗人,你不急。是不是你爸妈逼你……要不,我去跟他们道歉?”
“别了,我爸妈比我更生气,你去了就是讨打。”凌挽苏好心劝了一句。
“相亲是我愿意,没人逼我,我想开始新的生活。”
骆萧萧沮丧,忍不住问:“有遇到合适的吗?”
“说了与你没有关系。”
凌挽苏声音温软,轻声细语常让人误会她在说情话,能温柔到人心坎里去。
但骆萧萧记忆里她从没有说过情话,她好像对浪漫过敏。
“阿苏,你喜欢过别人吗?在我之前,你连恋爱都没谈过。你根本不会爱人,你应该找一个爱你的人,而不是随便相亲。”
骆萧萧知道自己不是好东西,可现在的人有几个单纯。
只有凌挽苏是张白纸,她怕挽苏在别人那吃亏。
“谢谢提醒。”
见她头都不抬,骆萧萧更悲情,含泪说:“我希望那个幸运的人是我。”
“不可能是你。”
凌挽苏将目光从屏幕挪开,对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无奈,语气又轻柔了些,“出去吧,上次我把话说得够清楚了,别再来找我。”
人没动,凌挽苏纳闷:“你看不出来我嫌你烦吗?”
骆萧萧愣住,她还真没看出来。
凌挽苏目光温柔,态度分明软了下来,语气也在哄人,下的却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像待人捧入怀里的鲜花一样,美却多刺。
然而在被刺扎的那刻,它仍楚楚动人,你仍会爱它。
骆萧萧擦擦眼泪,决心没减:“我会等你想清楚。”
凌挽苏呼了一口气。
心道等我想清楚,连这样的耐心也不会有了。
-
那通电话成了未解之谜,凌挽苏放弃了去书店附近偶遇。
罢了。
黄粱一梦,清想无用。
她专注于现实生活。
随着月末的到来,店里越来越忙。
工作累点也就算了,烦心事不减。骆萧萧求和的短信,没完没了的相亲,原先还是一周一次,这周排了两次。
她不堪其扰,赌气了句:“我不是快过期的商品,能不能别烦我了?”
话发出去就想开了。
说了也没用,到底是亲妈,把她说委屈了,还得妥协去哄。
于是将消息撤回。
不知道她妈有没有看见,对方没就此事回复,也没问她撤回了什么。
既然撤回,就是妥协了。
凌挽苏没法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又将那两次相亲应付过去。
席上心不在焉地聊几句闲话,重在参与。
即使看出来人家对她有意思,也四两拨千斤地打发了。
不喜欢不相投的人,坐在一起,互相接不住对方的话。
索然无味。
周末因一个客户不满他们的现场布置,大有无理取闹的架势,凌挽苏花了两天时间沟通处理。
相关损失事小,心力交瘁事大。
一堆事压下来,她发现她真的快性/冷淡了。
夜晚躺在床上一想,从知道骆萧萧出轨到今天,她好像一次自我安慰都没有过。
对此,她除了心理上的感慨和遗憾以外,生理上仍提不起任何兴趣,也没精力。
翻了个身,戴上蒸汽眼罩睡过去。
原以为年末会在庸庸碌碌中结束,好事却悄然降临,把她从灰尘扑扑的鸡毛蒜皮中救出来。
她的策划方案竟然真的被既匀看中,负责人将电话打过来,约她到公司洽谈。
既匀集团跟之前合作的小公司不同,在国内赫赫有名,是夏城的荣誉之一。
凌挽苏虽然尝试,但大公司一般都有固定的合作方,不会轻易更换。
仅仅当作挑战目标,没想到一次成功。
能跟既匀合作,对她、对一树来说都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莫大的喜悦让她从荒芜中又活过来。
像一株被浇过水的绿植,重新生机盎然。
她通知顾甄一起,两人开车过去,在指定的会议室里见到了负责人。
-
合作谈得很顺利。
梁见舒特意从总裁办公室过来,站在玻璃墙边,观察从会议室里出来的凌挽苏。
笑容和煦,温暖且有分寸,不同于那晚被酒精催使后过分灿烂的笑。
那晚被惊醒后睡不着,精神颓靡,胃又作痛,在死寂的黑暗里回忆梦境。
红色的裙子和液体令人心悸,她捏了捏眉心,想到凌挽苏曾甜滋滋地炫耀睡眠很好。
她拨打曾经查到的手机号,第一次被挂了,可见凌挽苏睡觉不会静音或关机。
鬼使神差地打了第二次。
她料定,一贯睡眠好的人半夜被吵醒,若是得不到说法,要大发脾气。
随口说了两句废话,做好了听人炸毛的准备。
结果那边好声好气,声音跟醉酒时一样的软糯含糊,撒娇似的让她自己去搜索。
看到人评价凌挽苏温柔,她没当回事,现下明白了几分。
那晚,梁见舒思绪乱晃地回到床上,竟把觉给续上了。
这次合作便算做酬劳。
凌挽苏扫视一遍周围环境,倾身在身边人耳旁说了句什么。
旁边人梁见舒认得,顾家二小姐。
既匀与顾家只有生意合作,私交不多。
梁见舒偶尔会在酒宴上见到顾甄,不过自己身边总是有人围簇,对方没有到她跟前来的理由。
元青在旁陪看,暗自琢磨梁总是不是想追凌小姐?
之前在度假山庄,梁总说要清静,一个人坐在亭子里。
凌小姐突然搭讪,元青想过去解围,却被梁总暗示不要靠近。
她当时就觉得奇怪。
梁总让她查人家信息,查完没了下文,却在得知人家单身以后暗暗送生意上门。
现在人到了公司,又不上前去说话,只在这里远远看上一眼。
元青不能理解。
但她跟着梁见舒什么样的人都见识过,必须承认,凌小姐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比公司请的代言人形象条件还要好。
就算梁总男色女色通通不沾,喜欢凌小姐也很正常。
她参悟出些什么,不敢断定。
总裁助理的薪水是高,工作却不好干,难就难在她要时刻思考老板在想什么。力求安排周到,又不能胡乱揣测,把事情办砸。
下班后,梁见舒问司机,“知道一树花店吗?”
“知道,梁总。”
“从那边绕一下。”
元青基本确定。
梁总最讨厌浪费时间,下午才在公司见过,这又想去偶遇。
车子缓缓从店前驶过,花店的装修稍有品味,在众多繁华豪奢的店铺中独树一帜地走了文艺风。
元青见人转发过一树花店的信息,近两年才做大的店,口碑不错。只是夏城的花店数不胜数,一树不算什么。
这次合作是凌小姐有意在先,梁总做人情在后,才把既匀与一树联系在一起。
车在街边停下,梁见舒说:“进去买束花。”
元青奉令,进店看了一周,梁总没交代,她就随意选了几枝眼线百合。
花艺师是个年轻小哥,态度热情,帮她搭了些喷泉草,清新不出错的颜色。
“你们老板在吗?”元青问。
小哥说:“老板下午出去了,还没回来。您有什么事吗,我可以转告。”
元青笑笑:“没事,随便问问。”
回到车里,她跟梁见舒说:“凌小姐签完合同没回店里。”
梁见舒淡淡“嗯”了声,“去南明街吧。”
路过四季书店,梁见舒将车窗放下。
傍晚的冷风往脸上砸,只有发丝随着动。
夜色初降,书店内外开遍了灯,营造出一方世外桃源似的读书之地。
凌挽苏整装待发,站在书店门口等顾甄出来,一道去庆祝。
放学下班的点,道路正堵,鸣笛声不止。她往马路对面一扫,不经意看见车里的面容。
对视上,那双眼沉寂漠然。
凌挽苏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确信没有认错,惊喜地朝她挥手,抬腿要往路对面去。
然而绿灯亮起,车辆流动,不等她走几步,车就开走了。
她眼睁睁看着,遗憾,守到兔子了,可惜兔子坐车,拦不住。
“窗还不关上,真不怕冷。”
-
那束百合梁见舒没看上,让元青带回了家。
从南明街回到家,梁见舒泡过澡,结束精心的护肤,站在窗前喝了一小杯酒。
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时间被切割成一个个行程和会议,忙碌状态里忽略的秒钟挪动声,此时格外清晰。
一天又过去。
唱片机的唱针划过圈圈密纹,流泻出富有质感的音乐,温柔地包裹整个空间。
她此刻愿望朴实,睡个好觉就行。
但对她而言,这是奢侈的事。
在令人身心舒适的音乐声里,她想起很多无关紧要的人与事,例如凌挽苏。
凌挽苏今天身上没有红色元素,为表达重视,穿了身适合商务的深色衣服。
不是公司里秋冬季大同小异的刻板风格,有她独特的韵味。
梁见舒在做实验。
她想确认,山庄那晚破天荒的好眠是不是因为遇见凌挽苏。
锦城出差那晚,是不是因为听到凌挽苏的声音,才能在四点以后又继续睡下。
这些怀疑荒谬,可她别无他法。
她乏得每根神经都是将要腐烂在枝头的果实,摇摇欲坠,亟需安稳的睡眠。
最近大大小小的梦再没断过,那张像极了凌挽苏的脸出现频率过高,让她频频醒来,更加缺觉。
她像被操纵的木偶,白天、夜里不受控地想起凌挽苏。
做心理咨询时,她把凌挽苏的事告诉医生。
说完,她不忘理性分析:“初见对她留意,因为她穿红裙,我对这个颜色比较敏感。当晚氛围尚佳,冷月暖灯,人是视觉动物,被吸引,在所难免。”
“所以念念不忘,在梦里虚幻出一张相似的脸,聊以自/慰。”
她自认为清醒,看得透彻。
齐医生问:“抛开梦不谈,现实世界你喜欢她的脸吗?”
梁见舒皱眉,她不信自己会轻易被色相迷惑,但没办法说不喜欢。
凌挽苏生得好,能将红色穿得极美,像朵盛开在凛冬的玫瑰。
喧嚣的街边,店前门灯橘黄色的光打在她额眉上,温暖明媚。
见她挥手,梁见舒险些有下车的冲动。
像梦里那样,朝她走过去。
医生建议她放下理性,不要试图跟内心的想法做对抗,不妨尝试接触一下。
她犹豫后,有了今天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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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前,花店订单暴增,有私人定制也有几单现场布置。店里员工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忙着。
恰逢凌挽苏在店时,一位客人来找。
客人戴着方框银丝眼镜,脸上有淡斑,但瑕不掩瑜,看样子在三十上下。
笑容十分客气:“凌小姐您好,我是梁总的助理,我叫元青。”
“哪个梁总?”凌挽苏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订花的客户派人过来取花。
“在度假山庄,您跟梁总说过话。”
是她!
果然找上门了。
那晚街上匆匆一面的对视,虽然对方面无表情,那可能是冷风吹的,但一直看着自己。
凌挽苏当时就有预感,兔子会来的。
呜呼,终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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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