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樱瞧瞧顾老夫人欣慰的神色,又见顾清之接过她递回去的汤碗慢慢用了起来,心中也是有些惊讶。
难不成这个顾清之也讨厌黄豆,倒叫她误打误撞讨了个巧儿?
除了黄豆这个小插曲让顾清之与顾老夫人诧异了一瞬之外,一顿饭用得其乐融融,待闻樱要回太傅府时,顾老夫人依依不舍,特地让顾清之将她送至大门口。
太傅府的马车早在门前等候,闻樱被扶进了马车,还不忘探出头来问顾清之道:“清之哥哥,你的伤须几日换一回药呀?”
顾清之随口答了一句:“每日。”
闻樱漾起一个笑:“那我明日便再来帮你换药。”
顾清之顿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正要告诉闻樱大可不必这般费心,却见少女飞快地缩回马车里,而后马车便扬长而去。
竟是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而此时坐在马车中的闻樱,心中思绪翻滚万千。
今日来太尉府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从她明白自己穿书了的那一刻起,她便打定主意要牢牢抱住顾清之这个金大腿不放。情情爱爱这些暂且不说,保命才是第一要紧事。
原以为顾清之早已对她情根深种,她想得到他的庇护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可眼下看来却并非如此。
虽然顾清之身边几乎人人都认为他满心满眼只有她,可闻樱在他面前时,却丝毫感觉不到他有任何在喜欢的女子面前应当有的那些情绪。
既然顾清之并非倾心于她,为何又要营造出这一番假象来呢?
闻樱思索半天无果,便暂且将这个问题放至一旁。
眼下还有一件事情,也让闻樱觉得奇怪。这个顾清之,与她所认识的那个青梅竹马的顾清之,似乎有很多地方能重叠起来。
容貌一模一样不说,就连喜好也几乎一模一样。
都不爱吃甜,都讨厌吃黄豆。
闻樱下午半躺在榻上看着他时,几乎有那么一瞬间要以为他同自己一样,也是穿书进来的。可顾清之看向她的眼神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绝不是她认识了二十几年的那个小混蛋对她该有的态度。
既然不是穿书,那便是肖染在设定人物时,当真是以他们几人为原型的。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缘由来解释为何原主会与她长得一模一样,顾太尉又为何会与青梅竹马顾清之长得一模一样。
若肖染笔下的顾太尉当真是以青梅竹马顾清之为原型,那便好办了。她了解顾清之的一切喜好,这对于她抱上金大腿无疑是有利的。
闻樱思忖一番,决定明日去试一试现在这个顾清之与青梅竹马顾清之的重合度有多高。
不论结果如何,她都已经做好了决定。而这个决定简而言之便是:成为顾夫人。
回到太傅府后,楚宜云拉着她问了今日去到太尉府中的情况,闻樱一一都答了,待说起她明日还要继续去太尉府探望养病的顾清之,楚宜云高兴之余,又叮嘱了几句,让她拿捏好分寸,莫要由着顾清之的性子来。
闻樱觉得楚宜云想的着实有些远,哭笑不得的应了,而后又向楚宜云问起她感染风寒一事。
既然她从碧落与顾清之两处都得不到什么有关时间节点的讯息,那不如便问问楚宜云,也许能从她得风寒的缘由中推断些许出来。
说起她得风寒一事,楚宜云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说之处,她打小体质便弱,每年冬日里总要病上两三回,这回不过是带着碧落等人去京郊画梅园赏雪,回来便病倒了。
听得“画梅园”三个字,闻樱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再细细一想,便想了起来。
画梅园虽带了个“园”字,其实说起来只是一片梅树林,这梅林是当朝皇帝的双生妹妹明月公主命人所置,平日里也一直有人在打理,每到冬日,枝枝红梅欺霜傲雪,景致美不胜收。
且这片梅林虽属于明月公主,公主却并不曾将其围在高墙之内,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可以入林中赏景。
闻樱之所以能记得这处地方,自然是因其与原书剧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凛冬,风寒,画梅园。
闻樱大致能推断出剧情走到哪一步了。
此时镇北将军何予洛应当已经回了京城,原主机缘巧合之下见了他一面,心生好感,正要去打探这是哪家的公子时,却被何予洛生生无视,且当着她的面与朱璃一见钟情。
原主顿时嫉妒不已,原本的可有可无也变成了非何予洛不可,当即便在心里记恨上了凭空冒出来的朱璃。
而后原主得知何予洛邀约朱璃去画梅园赏梅,便寻了个借口离了府中,带着碧落几人一道也去了画梅园,想给朱璃使绊子,让其当众难堪。
谁知朱璃是个聪慧的,不仅识破了原主的计谋,还将计就计,让原主在雪地里栽了个大跟头,出尽了丑。
原主在雪地里受了冻,心中又憋着一口气出不去,回府后当日便烧了起来。
不过书中并未对她的病情做过多着笔,只说她将这笔账都算在了朱璃头上,而后便转去描写男女主磨磨叽叽的感情戏去了。
闻樱大致回忆了一番,而后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朱璃也对何予洛十分有好感,而原主手段拙劣,朱璃不难猜到她处处针对究竟是为何,且闻樱出身比她要高,朱璃却算是高攀了何予洛,心中便一直十分在意这件事情,不知不觉间已是多留意了闻樱的动向。
说起来,她算是已经与朱璃对上了。
这么想想,抱上顾清之金大腿这件事更应该早早提上日程了。
第二日闻樱起了个大早,站在衣柜前翻箱倒柜了好一阵,才选了一套芽绿色袄裙出来,又挑了件白底绣清竹的绒毛斗篷,这才满意。
昨儿去太尉府去得匆忙,今日定然要漂漂亮亮过去才行。
碧落见她对今日外出之事如此上心,也跟着十分上心起来,拿了胭脂盒便要为她梳妆。
闻樱瞧着那红艳艳的胭脂,撇了撇嘴,示意碧落换一个颜色更清浅的来。
碧落依言换了盒桃粉色的胭脂来,而后细细为闻樱上妆。
不得不说碧落的手很巧,一番动作下来,将闻樱眉宇间的娇柔之态极好地展现了出来,当真是我见犹怜。
闻樱拿着铜镜细细端详了一阵,对今日里的妆容十分满意,顺口便夸了两句碧落手巧。
碧落甚少得闻樱夸赞,此时忽而被夸奖,已然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笑道:“四姑娘喜欢就好。”
待碧落看到闻樱特地挑选出来的袄裙,犹豫了一阵,还是问道:“四姑娘,这套衣裳是不是太过素雅了些?”
闻樱早料到碧落会这般问,原主是个娇娇柔柔的气质美人,五官胜在清新典丽,并算不得十分明艳的那一类,却偏偏喜欢艳丽的颜色,这样一来不仅不能将她的优势展露出来,反倒还叫人觉得十分艳俗。碧落曾小心翼翼地提过这件事情,原主非但不听,还数落了碧落一通,嫌弃碧落不懂京中最时兴什么。打那之后,碧落便再没提过一句,梳妆打扮都尽心尽责地按原主奇葩的喜好来。
但闻樱最了解自己,知晓自己怎样才是好看,今日里才特地从衣柜里那堆大红大紫的衣裳中,好容易挑出了这一套来。
待将挑出来的这套衣裳换上,碧落瞧着她的眼神都亮了几分。
“四姑娘这样真是好看。”碧落知晓自己嘴笨,说不出什么花儿来,可瞧见闻樱这般模样儿,她当真是觉得极好看的。
闻樱闻言浅浅一笑,抬手理了理袖口,在心中打定主意定要抽个时间去多做几套颜色浅雅的衣裳,将柜子里那些大红大紫全都换下来。
待到楚宜云瞧见闻樱今日的装束时,也是眼前一亮,打趣了几句“女为悦己者容”,又从自己匣子里挑了一只玉镶猫眼石的步摇,将闻樱头上那只金钗换了下来。
闻樱知晓楚宜云给的这只步摇与她身上衣裳更相得益彰,便抬手抱住楚宜云的胳膊,撒娇般地道:“谢谢娘亲。”
楚宜云拍了拍闻樱的手,目光满是宠爱。
待到用过午饭后,闻樱又备好了马车,同昨日一般,慢慢悠悠往太尉府中去了。
太傅府与太尉府并算不得远,都坐落在朝臣府邸云集的京城东南面儿,只不过想要去到太尉府,闻樱的马车须得穿过一条主街。
闻樱听得外边儿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忍不住打起帘子朝外看去,四处张望了一番。
街对面有一小贩正举着一扎冰糖葫芦叫卖,闻樱瞧着那红彤彤又闪着莹润光泽的糖葫芦,忽然就有些嘴馋起来。
于是闻樱便叫停了车夫,又让碧落带了些银钱,让她去买两串糖葫芦回来。
碧落应声去了,闻樱趴在帘子前,想着用不用给顾清之也带上一串儿,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碧落叫回来嘱咐她再多买两串,就见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抢了碧落手中的钱袋就跑。
闻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不自觉低呼了一声,碧落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拔腿就要追那个少年。
只是她作为一个小侍女,哪里追得上一个男子?眼看着少年就要消失在人群中,忽而有一锦袍公子拦住了他去路,而后少年便被拎着后颈子提溜到了闻樱马车前。
在那锦袍公子朝马车走来时,闻樱认出了他来:是何予洛。
一想到何予洛此时已与朱璃互相一见钟情,闻樱便十分不想与他打照面。可何予洛眼下是帮了她,她若不去见一面,似乎也太失礼了些。
正在她犹豫之时,何予洛已来到了马车前,将钱袋从少年手中拿过来,又递回给了碧落,朝着马车里面道:“姑娘,物归原主了。”
闻樱默默叹了口气,纵然心中有千般不愿,也还是起身出了马车,向何予洛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见马车中的人是闻樱,何予涵讶异道:“是你?”而后又冷笑一声,“早知是你,我便不必出手了。”
闻樱默默又叹一口气,画梅园一事还没过去多久,若非朱璃反应快,只怕那天定会出个大丑,何予洛这是在帮朱璃记恨她呢。
闻樱知晓辩解无用,索性装个听不懂的,又谢了他一遍:“既然如此,那便更该感谢公子出手相助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闻樱不禁不恼,反倒又向他道了一遍谢,何予洛也不好再揪着那天的事多说些什么,将少年往前一推,问道:“这人你要怎么处置?”
少年身上的衣服脏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面庞也脏兮兮的,但一双眸子却清澈明亮。
闻樱看了他一瞬,而后唤碧落过来耳语了几句,碧落便转身跑开了。不大一会儿又回来了,手中捧着几个包子,还有一碗白粥。
闻樱接过这些物件,而后递给了少年。
少年身量已与闻樱差不多高,却瘦弱得过分,见她不仅不让车夫挥鞭打骂,反而还去买了热气腾腾的包子递到他面前,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
见闻樱眼神真挚,少年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包子和白粥,低声道了句:“谢谢。”
闻樱见少年虽浑身脏兮兮的,身上却有一股清然之气,觉得他不是那种惯会小偷小摸的人,心中不忍,多说了几句:“你有手有脚,何必去偷去抢呢?”
说罢又从碧落手中拿过钱袋,递到少年面前:“若是眼前生活艰难,不若便收下这些银钱,解了燃眉之急。”
少年以为闻樱将自己当成乞丐来施舍,皱起了眉头正要拒绝,又听得闻樱道:“这些钱财,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待你度过眼前难关,再还我也不迟。”
眼前少年宁折不弯,若是直接送予他钱财,只怕会让他觉得自己这是在折辱他,闻樱便弯弯绕绕说了一通话,劝他接下钱袋来。
见少年犹豫一瞬后最终还是伸手接下,闻樱又觉得有趣,这人为了生计都要去拦路抢劫了,却仍不肯受嗟来之食,真是矛盾。
少年将钱袋抱在怀中,一双清澈的眼眸定定地望着闻樱:“敢问小姐姓名?”
闻樱今日坐的马车便有太傅府的标记,想来少年并不识得这些,闻樱也没什么好瞒的,浅浅笑道:“太傅府,闻樱。”
少年沉默一瞬,而后抱拳道:“在下柳则言,这份恩情铭记在心,他日定当回报。”
说罢,便一手捧着包子,一手捧着钱袋,消失在了人群中。
柳则言?闻樱忽而觉得自己误打误撞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