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表演法则 第26章 雁襄6

雁襄内有一条长河贯穿雁襄，它被称作繁星江。灯会在黄昏开启，整个雁襄百姓都可买一台莲灯，待放灯烟花燃放，便可投放。

届时无数花灯顺流而下，一如天上繁星相聚，沿一道长线，形成璀璨银河。

集市内，三道俏丽身影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一绿一白一粉。

“这便是人间的灯会，可真热闹。”

粉衣少女咬一口糖葫芦，秀眉顷刻皱成团，“这个叫做糖葫芦的真难吃，比野果子还酸。不要了。白九星，给。”

白暮无奈接过，“谁说它好看非要买的，这不浪费吗？”

少女反驳道：“我就咬了一个，剩下的都没动呢，你快吃吧。”

苏云玖两手空空，拍拍裙摆，左顾右盼。

周围布置的极其庄重，挂满红色灯笼。倒是让她想起了那日凌肖墨尊来讲课的场景。

想必也是从这里所感的吧。

街道两旁卖什么的都有，也有她在门派看到的点心铺和首饰铺。苏云玖光是看看便没了兴趣，她继续往前走。

“前方有什么？人好多。”

在她面前两米处站了一大堆人。

“樊心，看看去？”苏云玖兴奋起来。

“这……”樊心有些犹豫，自己这身白衣很容易弄脏。

“走啦！”苏云玖拉住她的胳膊，二话不说挤进人群里。

这个摊子不像其他，摊主包了一圈的地，最外层用竹条拦住人群。

里面摆满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如白瓷娃娃，茶杯，香囊。

摊主站在最里面，手里拿着一个瓷娃娃，大声吆喝：“看看，这便是今日的最佳大奖——是凌肖仙人的三彩娃娃！我把它放到这，谁要是能套到，那它就是谁的！”

摊主把娃娃放到里人群最远的角落。

“凌肖墨尊！！”苏云玖忍不住尖叫。

她没想到这里还能找到关于凌肖墨尊的事情。顿时内心斗志昂扬，她立誓要拿到那个娃娃。

“老板，怎么个卖法？”人群中有人喊道。

“十个铜钱八个。”

“我要凌肖仙人，我要我要。”一道女声从人群内传出。

“我也想要。”又是一声。

苏云玖闻声而望，却只见一片公子衣。她不经内心感叹，世道悲凉……不对，姑娘也不得已伪装起来。

“老板，要十六个！”苏云玖掏出一把铜钱，霸气道。

“得嘞！”老板喜上眉梢，屁颠屁颠跑过去递竹圈。

“这竹圈套中哪个，它就是你的。”

那老板见她一身姑娘装，有些吃惊，但很快便利索地讲解。

“好。”

苏云玖分给樊心一半，“你要吗？”

樊心摇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玩。”

“那我只好大显身手了！”苏云玖撸起袖子，斗志满满。

“苏悦，钱多的没地花吗？”

白暮幽怨的声音蓦地出现在苏云玖耳畔，吓得她一哆嗦。

她转头，对上白暮似笑非笑的双眸。

好怪，怎么有种心虚的感觉。

“我没乱花钱。”苏云玖挺直身躯，努力让自己更有气势。“再说这也是凌肖墨尊给我们的，我也可以花。”

“苏悦。”

白暮不悦地皱眉，不可置信指着娃娃，

“你就为了要那个石头？”

他方才可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在那喊凌肖墨尊。

想想自己还对她随手递的糖葫芦如获珍宝，天真以为那是某种甜蜜的暗示。那山楂的酸似乎此刻才品尝到，倒腾一阵胃酸，原来这么难吃。

“那是三彩娃娃，我没想到这里还有凌肖墨尊的娃娃，真的好巧。套回去给凌肖墨尊当礼物，他应当会开心吧？”

苏云玖并没注意到他情绪不对。在美滋滋地想凌肖墨尊收到娃娃的反应。

这也算是感谢他给了下山的机会。

“呵。”白暮垂下眼，长睫掩住失落，“我可是从未听过你有给我什么礼物。”

“等等给你买个。”苏云玖瞧见有个竹圈差点套住娃娃，顿时警戒起来。

“你先去逛，我等会儿来！”

她不再搭理白暮，一心扑在套圈上。

“看来，苏悦真的很喜欢凌肖墨尊。”樊心不知何时站在白暮旁边，看着套圈的百姓，似是无心道。

“你又知道了？”白暮瞥眼她。

人群杂乱拥挤，他不可避免地碰到樊心。她身上带了香囊，一股不知名的花香扑向白暮鼻尖。

好臭。

白暮嫌弃地撇头，套圈吸引的姑娘本就多，各种香味聚集到一块，他几乎撑不住。

樊心以为他是害羞，内心窃喜，暗自又靠近一点点。

语气带些蛊媚：“苏悦可是一直在念叨着凌肖墨尊，现在为了一个小小的瓷娃娃特意去套圈，还不足以鉴真心吗？”

“你离我远点。”他警告。

白暮受不了这么浓的味，他钻个空，脱身出去。大口呼吸空气，这才好受些。

樊心带些尴尬的也跟着出来，她不甘心道：“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试试。”

白暮冷眼不语。

她继续说：“我可以用幻术捏个凌肖墨尊出来，到时候你再试试看她在不在意凌肖墨尊。”

“我为何这么做？”

白暮并不领情。

忽然，他寸寸逼近樊心，唇角勾起，眼神却愈发阴冷。

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声线刺骨，“你究竟想做什么，就这么想挑拨离间么？”

此时的白暮像是换了个人。

樊心忍不住捂住储物戒。白暮这个神色相当陌生，更像濒临饿死的狼遇上猎物，在考虑撕咬哪一块肉。

她索然无味。发挥这张清纯的脸，温柔笑道：“我当然是给白弟弟解释一番疑惑啊，苏悦说过她很喜欢凌肖墨尊的，很喜欢很喜欢。”

她这张脸，说狗是猪都有人信，天生无辜之相。

【很喜欢很喜欢……】

白暮的心蓦然一痛。

他不理解地捂住胸口，这种刺痛苦涩究竟是为何而来？

“白弟弟，你该不会是，喜欢苏悦？”樊心轻飘飘的话压在他心上，

“凌肖墨尊神仙之姿，深受人民拥戴，苏悦想必也是被他迷住。九星，你拥有什么？”

樊心靠近一寸，眼底玩味。

白暮无措地后退，那双眼睛里第一次出现茫然，清澈双瞳下，刚才的阴翳就像幻觉。

好像苏云玖是喜欢那种类型的，可他不是。他给不了她所期盼，太阳照不到他身上。他攥紧拳头。

“她不喜欢你，你又何必锁定她一人，世间女子多的是……”

樊心察觉他内心在动摇，准备再进一步。她刚想接口“我能变成你想要的任何模样”，

就听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苏云玖欢快的声音格外突出：

“我套中了！我套中了！”

它像清脆的铃铛，叮铃，瞬间将白暮从磅礴大雨中拉回烟火人间。

苏云玖冲出人群，显摆似的举起娃娃，笑弯了眼，连嘴角的轮廓都是愉悦：

“白暮，看！”

因为太激动，甚至连字都忘了喊。

灯火阑珊下，所有人都是模糊的，唯她清晰伫立。

少年愣愣看了好久，转而低头笑了，“真怪，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你好像一直在插手。”

他的笑很浅，格外真实，“与你说实话，就算她不喜欢我，我也会停在原地不动，祈盼着她转身。”

默默守护这种事，他早已经做惯了。

他越过樊心，走向苏云玖，拿过那娃娃瞧上几眼，很是不屑道：“就这做工，我绝对不会收。还不给我看看你说的礼物。”

苏云玖很不满：“至今为止，你还没夸过我一句呢。”

她叹气，“也罢，今日我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去前头逛逛。”

白暮看向身旁的苏云玖，空落的心找到了依靠。

樊心只站着，看他们隐没在人群之中。

她心底划过失望，她潇洒的大侠应当是向前走的，怎么可能停下呢？

“这花灯多少钱？”

苏云玖揪着一盏莲花状的河灯问。

“半贯钱。”灯奶奶回答。

“怎么样，喜欢吗？”苏云玖问他。

白暮：“……”

他看着少女快溢出眼外的中意，艰难点头。

“奶奶，要两盏……等等，樊心呢？”苏云玖探头，只有来往路人，见不到樊心的影子。

“她自己玩去了，别管她，再不去占位，就没地放花灯了。”白暮提醒。

苏云玖恍然回神，连连递给老奶奶一贯钱，塞给白暮一盏。急急催促道：“快快快！”

一切同白暮说的无二，最好的位置已经站满人，他们只好往下游走才勉强看到一个适合放花灯的平台。

“奶奶人真好，还送我们一支笔。”

苏云玖把莲花灯放到地上，

“听说花灯上写了愿望便会实现。”

她将毛笔递给白暮，扬扬下巴，“你先。”

“我不要。”

“那我写。”苏云玖低头，稍作思索，唇边偷笑，飞快提笔。

她在写【人生常态，皆大欢喜，接上，白九星猪！】

写完，她噗嗤一笑。

“这么长，我看看。”

白暮刚伸出脑袋，苏云玖立马眼疾手快地藏起来，半吐舌尖：“女孩子的秘密。”

“笑得这么傻，肯定不是什么好愿望。”白暮没好气道。语气里带点酸味。

“你写呀。”苏云玖给他笔，催促他。

“知道。”白暮不耐地接过，看向花灯，一时纠结住。

他提笔【望苏悦……】他又划掉。

苏云玖肯定在写那那什么凌肖墨尊，他为何要写她？

他提笔再写【望白九星……】他又划掉。

他希望什么，他也不知道。

“好了没啊？要放烟花了。”苏云玖坐在一旁，聊赖地撑住下巴。

“别催。”

白暮搁下一句，又皱起眉。

砰——

“烟花！”苏云玖兴奋大喊。

白暮余光望去，烟火点燃周围的光，他能清晰看到，苏云玖在拍手。

她今日好像笑得特别多，白暮忽然察觉。

他最后抬笔，在一团墨渍中写下【愿她岁岁欢喜亦胜年年快乐】

烟火的余烬中，大家开心呐喊：“放花灯——”

他们把花灯放入河中。那盏承载少年少女心愿的花灯在灯火摇晃中也渐渐远去。

“原来人间的灯火这么有意思。”苏云玖几近痴迷望向这片由河灯组成的银河。

“苏悦。”

苏云玖回眸。

那位隐没在黑暗的少年，抬脚向前走一步。花灯的光反射到他脸上，即使还有半张脸没露出，她看到了他眼瞳上的光。

上面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了？”

白暮捏住拳头，嗓音压抑着，他很轻的开口：“你再说一遍喜欢的意思，行吗？”

很久很久以前的种子，也掺杂自私的希翼，随着烟花的花火，在颅内炸开。他就是想亲耳听到。

“为何问这个？”苏云玖奇怪道。

刚才还放着花灯呢，怎么扯到这上面的。

“我想知道。”

借着黑暗，白暮鼓起勇气再接近一步。

“求你。”

少年奇怪地示弱，难得带上恳求。

苏云玖不自然地张开嘴，她竟然听到白暮求她了？！

她上前探上他的额头，仍旧不可思议：“你没生病……”

她停住了。

距离的近，她能清晰看到白暮的双眼。

轮廓极佳，长睫分明。那双澄澈的眼睛被光割成许多片，零零散散，宛若破碎的月光。

“你究竟怎么了？”

苏云玖不知所措，她从未见过白暮这般无助的模样。

“苏悦，你告诉我。你心目中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意思？”

白暮捞住她手抓紧，嗓音沙哑。

他一直在听樊心说如何如何喜欢凌肖墨尊，他要苏云玖的亲语。相处几百年，他只想要个答案。

“我说我说，你别哭。”苏云玖看着他眼红的吓人，生怕他哭了。

“喜欢就是……”她突然一阵结舌。不知为何，樊心那日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好似本不该这么说。

“……嗯？”白暮忍不住再近一些，睫翼轻颤。

苏云玖皱紧眉头，几乎凝成一团麻花。若喜欢不是这个意思，那该是什么意思？她感觉脑袋一团糟，某些事情像蒙上层雾。

“喜欢就是……啊，”苏云玖突然闭一下眸，再次睁开时，一道白光闪过。她语气淡淡的：“喜欢，当你觉得这个人好厉害，那你就喜欢他。”

白暮满脑子都是凌肖墨尊深受拥戴，苏云玖被迷住。他不满地摇头：“不行。”

她望着他：“那你要什么？”

白暮改扶她肩膀，低头，凑近她，“那你想不想跟……”

我亲吻。

白暮没有说，他心里还在害怕，万一她真的点头，恐怕他会没那么冷静。

少年的声音轻得近似耳语，大多化成热气扑到少女脸庞间，痒痒的，耳根瞬间便红透。

他缓慢凑近…

在少年的唇即将触碰到他心之所属时，苏云玖脑海忽然浮现出先前看到的那个话本子。以及樊心训斥的话。

理智瞬间拉回她，她推开白暮，红着脸道：“这是不对的！”

白暮踉跄几步，稳住身姿。他没抬头，什么不对，与他不对？

苏云玖刚想引用樊心的话教训他，“樊心说过……”

猛的，她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身再熟悉不过的白色剑衣……

“凌肖墨尊？”

苏云玖震惊，怎么他会在这里。

凌肖墨尊没听到她的声音，依旧向前漫步，转入拐角。

“凌肖墨尊！”

她顾不上他人，连忙追上去。

白暮此时已经调整回来，只是孑然站立。他看向掌心，勾起一丝苦笑。

至少，弄明白一点，自己的心意。

苏云玖快跑跟着拐弯，前方早就没了凌肖墨尊的身影。

她喘气扶墙，竟看到四五只老鼠在撕咬白纸。

“好多耗子。”

不知是心里作用，她好像看到老鼠眼里闪过红光。她没在意，既然找不到凌肖墨尊，她也转身离开。

远处，河的对岸。樊心甩甩符纸，冷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