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傅鄢在跟假发拼搏的夜,段念鱼的夜晚和平时也没有什么不一样,除了睡的没有以往舒服。
女孩子爱美是天性,不论年纪。
段念鱼顶着乱糟糟的辫子,上了一下午的课已经很叫人吃惊了,这会儿连头发都不拆就上了床,就更叫人惊讶了:“你不拆头发啊。”
她们入学已经一年了,也都比较熟悉,段念鱼入学时候只有十一岁,现在也不过刚满十二,她是全班最小的,做姐姐的都比较关心她。
段念鱼睡下铺,躺下望着上铺的木板,后脑有根硬邦邦的辫子抵着,好像是不太舒服。
她伸手将辫子提过了头顶,鼓起了腮帮子,认真地思考,她好像只是答应了傅鄢帮她扎头发,也没有说不能拆头发吧。
算了算了,都说好了。
那就在傅鄢替她编辫子之前,都不要动头发好了,她动了动发出细小的声音:“不拆了,明再说。”
她们这波同学,最大的都有十六了,亭亭玉立的姑娘,故作大人语气:“瞧瞧你懒的,姐姐帮你拆。”
“啐,又来讨便宜了。再充大,明个你腰下不去,可别叫我帮你。”
“嘿,我们小鱼都会威胁人。”
“……”
宿舍里热闹,你一言我一语闹着,学戏又苦又累,斗嘴的快乐能解压。
段念鱼将那张写有傅鄢名字的纸张展开,娟秀雅致,常听老师念叨着字如其人,今个才算是见识了,傅鄢的字配得上她这个人。
看上去温顺腼腆的她,会不会斗嘴呢?
明个还有早课,今天累的够呛,闹了一会儿也就消停了下来,睡在她上铺的柳菁菁往下探头:“嘿,看着纸发什么呆。”
她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将纸张叠好放在了枕头下,瞪着柳菁菁不太高兴:“我这是思考。”
柳菁菁在她们这波也小,她两是比较投的来,对着张纸有什么好思考的,柳菁菁不明白,也不深究,跟她说:“快睡吧,留着明个再思考。”
熄了灯,是该睡觉了。
她还是头一次跟什么人做什么约定呢,希望傅鄢不要失言,她讨厌说话不算数的人,所以她说话都是作数的。
期待着,旭日东升,傅鄢到来。
要是不来,她会生气的。
就很生气的那种。
段念鱼睡的不是很好,她以前就醒的很早,今天醒的格外早。
以往她醒的时候,柳菁菁也是醒的,她们就会一起去洗漱,然后去练功,不过今天的柳菁菁还没有醒过来。
段念鱼就收拾好自己,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准备出门,她决定先去练功,然后去等傅鄢。
她刚出门,迎面就撞上生活老师。
“小鱼,你过来我给你辫子绑一下。”
“不用不用,有人给我绑。”
她抱着沙袋窜了出去,到了练功房,已经有了两三个同学在了,个比个的勤奋,见了她一下乐出声:“你这头发跟鸡窝似的。”
“不要你们管。”她凶凶巴巴地走到角落压腿,要是傅鄢不来,她肯定要生气的。
她们的早功是看自觉,要是不愿意加练的,七点以后再来,跟着老师练半小时去吃饭也是一样的。
不过除了周一,其他日子她们的自觉性都不差,还较着劲不愿意输给谁,熙熙攘攘还不到六点人都齐了,有条不紊地挨个踢腿翻跟头,然后到七点半左右三三两两散去,往食堂走。
练完功,已经出了一身汗,和柳菁菁手挽手往食堂走,段念鱼突然止住了脚步,柳菁菁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呀,我辫子。”段念鱼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跑掉了,柳菁菁摸不着头脑。
段念鱼才不管她呢,一路冲到了办公室,往里看去没有人,傅鄢还没有来,傅沄遥也还没有来。
又跑到了楼下,随意坐在了台阶上,背后还在直冒汗,练功很累的,她现在急需补充能量。
她揉揉扁扁的肚子,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到了办公室楼下待着,她很饿的。
傅鄢,再不来她就去吃饭好了,也不管辫子了。
虽然,很丑。
段念鱼始终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她也的确漂亮,顶着乱糟糟的辫子一天已经很勉强了,其实她们班好多女同学都学了方便,把长头发剪掉了。
但她没有,她很喜欢长发。
傅鄢应该也很喜欢长发的,她的头发就很长,又长又黑又多又密。
她,怎么还不来啊。
—
傅鄢的房间很大,是两间房砸开了墙,合在一起的。
对唯一养在身边的孙女,傅沄遥两人是百般呵护的,虽然傅鄢从未要过什么,但别的孩子有的,傅鄢都有,哪怕唯一的作用是在家落灰。
她醒的很早,坐在床边思索,里面堆放着不少洋娃娃,并不是她要的,是傅鸿远觉得同龄女孩都喜欢这个,所以给她买了很多。
傅鄢没有那么强的喜恶,没有不喜欢,也没有不喜欢,不过段念鱼会很喜欢吧。
洋娃娃也是圆鼓鼓的脸,和段念鱼是一样的。
要不,给段念鱼拿个洋娃娃?
“咚咚咚。”
是敲门声,傅鄢知道是傅沄遥,她应道:“请进。”
傅沄遥推开门,就看见傅鄢在发呆。
“祖母,我可以送个娃娃给段念鱼吗?”
怕不是魔怔了,折腾一晚上头发,刚起又惦记着礼物。
傅沄遥看着孙女,跟她一起蹲在了洋娃娃堆跟前,问道:“怎么想起来给小鱼送礼物了?”
“交朋友,需要送礼物的吧。”她试探地问着。
傅沄遥微微一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许辰瀚就有送我礼物啊。”
那不是跟着他外公头回上门,备上的礼数。
而且许辰翰本来就很爱送礼物,像极了林锦平年轻时候,见到好看的人出手格外大方,林锦平从前追个戏子,一半身价都送进去了。
傅鸿远有的时候跟他开玩笑,要不是娶了个霸道的老婆,估计这毛病还改不了。
不过还好,许辰翰可没有林锦平那样过于大方。
虽然她都有点被许辰翰第一次登门的架势吓到,那小小的孩子,拎着大包小包进门的场面,现在还很壮观,金的银的玉的还有珍贵字画,那就不像来认识朋友的,倒像是来提亲的。
她得告诉傅鄢,认识一个朋友,送礼物并不是必备的程序。
傅沄遥迂回地问傅鄢:“鄢儿,在宁县时交朋友也送过礼?”
宁县…那些朋友早就不记得她了吧。
离开的时候才五岁,而今已经十二岁了,她来沪城七年了,也回不去宁县了。
傅沄遥看她情绪不高了,放弃了跟她说下去的打算,摸摸她的头:“想送就送吧。”
“可她要是不喜欢呢。”傅鄢怎么喜欢钻牛角尖去了,傅沄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傅沄遥是矛盾的,她们从前什么都给傅睿军安排的明明白白,包括交友,结果压制太狠,他跑去了宁县再不回来。
对于傅鄢,她们并不愿意过多的干涉傅鄢的情感,怎么样让自己拥有朋友,这是傅鄢自己该考虑的问题。可她又急切地想要傅鄢拥有朋友,在沪城她的鄢儿太孤单了,她和傅鸿远的心愿都是傅鄢能有几个朋友。
段念鱼就很好。
一个和傅鄢完全相反的女孩,那样的活泼可爱,从前她就是喜欢的,在傅鄢愿意跟段念鱼交好后,就更喜欢了。
段念鱼或许可以改变傅鄢。
这还是傅鄢第一次想交一个沪城的朋友。
傅鄢最后还是没有拿上娃娃,只是在梳头的时候,拿了个蝴蝶头饰就跟着傅沄遥出门了。
离学校越近,越不太踏实,胡乱扯着辫子,是她自己给自己扎的,试的手艺。
她手里还有牛奶和生煎锅贴。
傅鸿远一大早就被接走了,傅沄遥没有做早餐,两人在早餐摊随意买的些。
也不知存了怎样的心思,多买了许多。
远远地就看着教师办公楼下台阶那坐着个小小的人,她想喊她,不过修养不允许她大呼小叫,克制的。
段念鱼是跟她不一样的,她看见傅鄢,大声喊着:“傅鄢!”
她还没有试过那样高声地大喊一个人的名字,傅鄢张了张口,又轻轻闭上,她还是没有声音。
段念鱼会不会不高兴,因为她没有同样回应地去喊段念鱼的名字。
傅鄢在纠结的功夫,段念鱼就跑了过来,欢快的。
傅鄢承认,当段念鱼喊着她的名字,全力奔向她的时候,段念鱼对于她来说就不太一样了。
预期之外的,段念鱼。
“傅鄢!”她终于跑到了跟前,叫了声她又跟傅沄遥打过招呼:“傅老师。”
段念鱼本来就很累了,还是快跑过来的,她气喘吁吁地问傅鄢:“你干嘛,干嘛不应我啊?”
那么远,她还以为她叫错人了呢。
傅鄢不知道该如何跟段念鱼解释,解释她的不适应,下次,下次她一定会大声叫段念鱼名字的。
她将手里的锅贴生煎递了过去,小声问着:“你饿不饿?”
段念鱼看到好吃的,眼睛都在发光,她问:“是给我的吗?”
“嗯。”
得到了傅鄢的肯定,段念鱼就开开心心地接过了:“谢谢你。”
她的眼睛,依旧很甜。
弯弯的像一抹月牙,有许多蜜糖灌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小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