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已有多名乞儿,无缘无故失踪。我们至今还没有头绪,若是我们不早日出手,恐怕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乞儿身陷其中,不若……”还未等许姝说完,就被王丛打断。
“把你那小心思从桃桃身上拿开。”王丛语气严肃道。
反倒是桃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露着浓浓的单纯和稚气,白生生的脸颊晕出淡淡的荷粉色,远远看去就像一节刚出水的嫩莲藕一般。
只听她奶声奶气道:“哥哥是不是要桃桃帮忙呀。”
王丛回答道:“没有,哥哥可以自己解决。”
“可是她一直看着我。”
“哥哥也看虫虫啊。”王丛放低声音,柔柔地哄着桃桃道。
许姝只一个劲儿地感叹,王丛对待小时候的自己,整日凶巴巴的,如今碰上了娇滴滴的桃桃,仿佛被夺舍了一般,直接变成了慈父。
看着王丛疼惜的模样,简直和前两日陈夫人出殡时,判若两人。若不是他头上绑着的头巾和满鬓的络腮胡,一脸凶悍的模样,恐怕还让人误以为,桃桃是王丛的女儿呢。
只见桃桃紧紧搂住王丛的脖颈,抬头冲他甜甜地一笑,只怕是摘星星摘月亮,王丛也在所不惜。
她抬眸看着王丛刻意放柔和的笑脸,心里油然升起一阵怪异感,恐怕婶婶也很少见到王丛如此“温柔”的一面。
许姝心里知晓,自是不能让桃桃作为引蛇出洞的“诱饵”。只是如何才能找到适合的人选呢?
下午的大厅里,每个人都精神抖擞,便是和许姝一同熬了几个大夜的小豆子,都挺直着腰板,目光炯炯地看向前方。似乎听到许姝命令的下一刻,他就如脱了僵的野马,撒了欢儿地向前跑去。
乞儿们皆默不作声,往日里欢声笑语的孩子们,此刻却异常乖巧。只剩下小星星抱在身前的虫虫,一个劲儿地挣扎着。
白面儿似的脸颊,因着用力透出一股绯色,小手攥紧小星星的袖口,一个劲儿地撕扯。
在寂静的大厅中,一点点响声都能引得许多人关注。许姝和沈云棠也不例外,只见虫虫挣扎着从小星星的怀抱里钻出来,迈着小小的步伐,穿过王丛和陆六。
直直往许姝身边走去,抬起红润的脸蛋,朝许姝道:“我很勇敢的,可以和大家一起捉住坏人。”
说着,他小小的拳头使劲儿攥紧,摆在许姝面前,显得雄赳赳气昂昂,仿佛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一般,虽然幼小却带着天生的英勇。
许姝蹲下身子,抬手轻轻抚着虫虫的小脑袋,温声细语道:“你愿意帮我们抓住坏人吗。”
虫虫用力地点了点脑袋,中气十足地回答道:“我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说罢,他右腿一跨,扎了个稳稳的马步,两手握成拳状,大喊一声:“呵!”。
似乎是在和许姝展示他的武术功底。
许姝忍俊不禁的眉眼弯弯道:“不错,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你看我还会这样,这样……”虫虫收回跨出去的右腿,身体腾空,连翻了好个跟头,落地后,仍然稳稳地站在地上,不带一丝晃动。
王丛狠厉的目光扫过虫虫,低声夸赞道:“不错不错,有当年许姝的感觉了。”
她心里知晓,王丛从不轻易夸人。许姝幼时被王丛带回王家后,将心思都放在了习武上,每次她去给王丛展示成果的时候,他都板着一张脸,冷声道:“你的水平应该在此之上。”
久而久之,许姝便再也不盼着能听到王丛的一句夸奖。谁成想今日便听到了,而且还带着两个不错。原来并不是他不会夸奖,而是自己的底子太差,让他无法夸奖。
许姝眉眼低垂,拳头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
王丛看着许姝稍显落寞的神色,心中一紧,面上却笑的灿烂,一个劲儿地逗着桃桃。
只听虫虫道:“让我去吧,我能保护大家。”
还没待许姝从陈年旧事中抽离出来,只听沈云棠清润的嗓音道:“想要保护大家,光靠武力可不行,还需要机灵的脑袋。”
小豆子抢着回答道:“虫虫生得秀气,白里透红的,一看就是人见人爱的乖孩子,恐怕也是那群人最抢手的目标。”
许姝神情冷峻,低声道:“此番便拜托虫虫小英雄,帮我们查出真凶。”
虫虫听到肯定的回复后,抬头朝许姝甜甜一笑,圆圆的脸颊如同刚蒸出来的白面包子一般,宣软又可爱,让她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所幸许姝及时收回了,想要狠狠蹂躏虫虫脸颊的魔爪。
待众人散去之后,乔装打扮后的许姝和沈云棠带着白面团儿的虫虫,隐入人群熙熙攘攘的东城。
天空晚霞四起,空气中漂浮着莫名燥热,引得许姝挤在人群中,汗流浃背,心里一个劲儿地提醒着自己,加快速度。
反观身后的沈云棠,一身粗布衣裳也遮不住他出尘的气质,穿梭在人群中,行动自如。虫虫牵着沈云棠的衣袖,一副怯生生地模样,若不是许姝方才见过他习武时威风凛凛,差点就被他蒙骗过去了。
借着人多,许姝目光四处打量,只盼着能找到一处偏僻的小巷子,提前做好埋伏。
东城乃富饶之地,人多口杂,夜间巡查时,她曾路过此地,人声鼎沸,其中不乏一些杂技玩耍之人,直看的人眼花缭乱。
暮色四合,天空中亮出星光点点,路边的小贩皆支起了摊子,出声吆喝着,叫卖声不绝于耳。
突然,一抹黑色的人影,从左边巷子里一闪而过,被紧绷着的许姝给捕捉到了。
她和沈云棠交换了眼神,便辗转于人群中,朝小巷跑去。
许姝跑进小巷里,见四下无人,便往后退了两三步,猛地用力,朝墙上跑去。足下轻点,一跃而上,站在了房顶之上。
只见远处的黑衣人越跑越快,许姝也不含糊,敏捷的身姿在夜色中带起一阵热风,呼啸而过,跟着前方的黑衣人跃过一个又一个房顶。
终于,前面的黑衣人放慢脚步,从房顶上跳下去,隐入墙角中,许姝也不甘示弱,紧追上去,凝目朝四周探寻。
突然,一片衣角吸引了许姝的注意,她手疾眼快地抓住那抹衣角,冷声质问道:“你是何人!”
还未听那人回应,只感觉手背被一把扇子打了两下。
只见那人从阴影中探出半个身子,仿若逗笑道:“一日不见,许捕快便认不得在下了?”
“景公子,你怎会来此。”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自然是为了一睹花满楼的风采。”说罢,他慢慢展开手中的折扇,在胸前轻轻扇着。
许姝心里暗叹此人话中有话,若是为了逛青楼,他大可不必怕被许姝发现,从东城跑到此处,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却还是正色道:“既如此,我便不打扰莫公子的好雅致了,就先行一步了。”
不待景公子出声,许姝便足下生风的急匆匆跑开。
她站在房顶上,垂眸看着万家灯火灼灼,似是落入凡间的满天繁星,于夜色之中,温馨而又热闹。
待她来到东城时,只剩下虫虫独自一人在偏僻的小巷子里坐着,想必沈云棠早已在四周等候多时。
只见虫虫用手摸了摸地上的尘土,似扑粉一般,往脸上蹭,只搞得像一只小花猫一般,可怜兮兮地。
许姝只看了两眼就隐入黑暗中。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所有的热闹都与虫虫无关,他蜷缩在墙角,杂乱的头发和破乱的衣裳,都彰显着他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带着缺口的瓷碗摆在虫虫面前,里面空无一物,有的只是,从树上掉下来的不知名的树叶。
过路人不忍看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出来乞讨,急忙掏出荷包,从里面拿出几个铜板,放进虫虫面前的瓷碗里。
一边诚恳道:“拿着钱,买身厚衣裳,熬过这个冬天。”
虫虫感激道:“多谢好人,多谢好人。”
此情此景,看在许姝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犹记得当年她遭遇灭门之灾后,背负血海深仇,如游魂一般,居无定所,游荡在街上。
整日食不果腹,若不是被王丛所救,恐怕她早就成了一抔黄土,随着风消散在世上。
哪有现在,上京出了名的“神捕快”。
直到一个小石子砸中许姝,她才将将回神,朝小石子来处望去。
只见沈云棠朝许姝做个手势,许姝便隐入黑暗中,朝沈云棠身侧跑去。
沈云棠低声朝许姝轻声道:“你看远处那几个小贩,他们看似忙碌不已,实则摊子上的碗筷,足有两刻钟都没更换过。”
又引着许姝往杂耍那处看去,轻声道:“那杂技人也是如此,频频朝此处望过来,想必已是物色好了人选。”
“莫非他们便是西城山上,莫府怀玉的眼线?”许姝冷声道。
沈云棠提醒道:“先静观片刻,切莫鲁莽。”
许姝看着瑟缩在墙边的虫虫,只见他目光清澈如水,便是染了灰尘,也依稀能看出日后不俗的长相。
她沉吟片刻,只见一人朝虫虫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