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容和若蝉终究是师弟和师姐的关系,两人同门情谊绝非常人可比,便是尾容一时置气也不会选择离开流英镇。
第二日一早若蝉便和良弗玉回了流英镇内,至于那面古镜,两人私下里商量好了,既然镜面已碎若是再想知道‘魇’中的未解之谜便就等回沧渊询问长恒。
流英镇,春雨缠绵,雨丝如线。
良弗玉从纳戒中取出了一把油纸伞,体贴地撑在若蝉身侧。雨滴顺着伞面斜斜落下在若蝉眼前形成一道朦胧的雨幕。握着伞柄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如玉如竹。瞧着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若蝉垂下了眼眸,两人的衣袍靠得极近。在雨滴声影响下思绪便容易浮想联翩起来。于是,昨夜在古庙内的一切——良弗玉的执着,她的妥协,尾容的气愤就开始像这场连绵不绝的大雨在她脑海里不断地重映。
幽幽烛火下,似乎一切都变了味道。
两人赶到客栈时,尾容正坐在楼下喝茶。见着两人过来,顿时便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掷,水花四溅,偏过头不去看两人,全然一副赌气的模样。
若蝉扶了扶良弗玉的手臂示意他将油纸伞给收起来,而她自己先一步朝着尾容走了过去。茶杯歪七扭八地倒在桌子上,若蝉瞧了瞧,随后弯腰将茶杯扶正,坐在了尾容对面。
良弗玉收了伞后,便去寻了若蝉。他极为自觉地坐在了若蝉身边,神色淡淡,给自己和若蝉分别沏了一杯茶。
这期间尾容一直在偷偷观察若蝉和良弗玉的动作,见两人都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他便再也装不下去了,他偏过头,委屈地看着若蝉,再不复昨晚的张狂与嚣张。
“你就这么看着他欺负我?”尾容不甘心地问。
若蝉接过良弗玉递来的茶杯,茶水滚烫便将杯壁也带上了些温度,良弗玉温声提醒她,“有些烫。”
她摇头,轻声说:“还可以,不是很烫,谢谢良······”
她本想说谢谢良师兄,但却突然想起他已经不让自己再如此称呼于他。可若是道谢谢良弗玉,若蝉又觉得十分古怪。于是这剩下的半句话,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说是好。
良弗玉却不甚在乎,他接过若蝉那说到一半的话,善解人意地开口:“没事,不过下次不用这般客气了。”
尾容还被晾在一旁,看着两人一言我一语的,心情大为难受。他猛然站起了身,面色凶狠,转身就要往外去。
若蝉的脸色骤然便冷了下来,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冷声道:“站住。”
尾容停住了身,凶巴巴地道:“干什么?你不是不想搭理我吗?”
若蝉感到头大,她神色软了下来,无奈地开口:“我没有。”
她接着说,“你先过来。”
尾容本意是不想过去的,奈何身子比大脑先反应一步,等他察觉时,自己已经转身朝着若蝉连走了好几步。于是他便老老实实地坐回了远处,只是面上的怒色还不肯消去。
“你因为他冷落我多久了?”
冷落?
若蝉只觉得这两字有些过于唐突了。
她伸手给尾容沏了一杯茶,尽量使自己语气平和,“良弗玉欺负你什么了?”
若蝉这句话一问,尾容顿时哑口无声,他目光四处打转着,羞耻于将自己最开始计较的事说出来。
于是,若蝉便替他说了。
“因为良弗玉没给你沏茶?”
被戳穿后,尾容极为变扭,但他仍强撑着道:“是又如何?”
可若蝉却问他,“你同良弗玉熟吗?”
“不熟。”尾容讪讪道,气势较之前弱了一大半。
若蝉见此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那就不是了,你和良弗玉又不熟,那凭什么要求别人也给你沏一杯茶?
尾容无话可说,满脸的不甘,一口气将若蝉方才给他沏了茶水全给喝了。烫的他舌尖发麻。但在这一瞬间,他却又冷哼了一声,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良弗玉身上,对若蝉开口道:“那你和他很熟?”
若蝉记得她昨晚回答尾容的是不太熟,如今被他抓着这件事不放,颇为无奈。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道冷清的声音替她答了这个问题。
“怎么,师弟是有什么不满吗?”良弗玉眼皮半掀,冷淡地开口道。
听到这话,尾容只想内心大笑,他冷嗤道:“当然不满!”
良弗玉便追问他:“是因为什么不满呢?”
尾容瞥他一眼:“从昨晚见到你的第一眼就不满!”
什么天之骄子、什么清冷仙君、什么剑道第一,都是个屁!
昨夜他方踏入破庙内,便见这人紧紧攥着若蝉的手腕,举止轻浮,谈什么正人君子!
“那无法了,不合眼缘。”良弗玉轻飘飘地说,神色极为平静。
尾容当即便明白了,良弗玉其实根本不在乎自己到底会答些什么。他顿时便朝若蝉道:“他在戏弄我。”
窗外雨声潺潺,水滴不时溅落在窗檐上,两人都静静坐在那里等着若蝉的回答。
若蝉觉得自己被架在了火堆上炙烤,两边都没有出路。
她垂下了眼眸,将尾容的杯子取来,再次替他斟了一杯茶,柔声细语地安慰他道:“别小孩子气了,喝了这杯茶便去收拾行李准备夜间赶路吧。”
接着她朝良弗玉看了一眼,两人对视,良弗玉知道若蝉什么意思,便也不再同尾容计较反倒是将自己的茶杯也往若蝉面前递了递。
若蝉便也顺手替良弗玉沏了一杯茶,丝毫没有察觉到良弗玉别样的心思。
尾容对若蝉这模棱两可且极为偏向良弗玉的回答极为不满,但他的注意却更多的被若蝉话中的夜间赶路给吸引去了。
他惊讶道:“夜间赶路?”
“有什么问题吗?”若蝉淡淡地问。
尾容不情愿道:“我为了抓紧过来找你已经连赶了好几天夜路,就不能让我休息?”
听他这么说,若蝉也觉得自己不近人情了些,便点了点头,“那便明日一早赶路。”
良弗玉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便轻轻嗯了一声。尾容原本已经懈怠了下去,听到良弗玉这句回应,瞬间便又提起了精神。他不确信地朝若蝉开口:“他和我们一起?”
若蝉点头,莲花锁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地响声。若蝉眼睫颤颤,认真地看着尾容,“你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尾容闷声道。
有这么一个登徒子跟在若蝉身边,他怎么能放心?
“可是我和良弗玉商量好了,这一路由他来保护我们。”
若蝉这话对尾容来说更是一个重击,他打量着良弗玉,很是不屑,“他?保护我们?”
“有什么问题吗?”若蝉问他。
若蝉一度认识到尾容对良弗玉的意见实在过于繁多了。她不想再听到尾容挑刺,便直接道:“你修为几何?我修为几何?良弗玉修为几何?他保护我们是有什么不妥吗?”
“我——”尾容愤恨地偏过头去。
他心中已将良弗玉列为自己的克星。
尾容不肯说,若蝉就替他说了,“良弗玉如今是潜龙境,而你和我皆是在两仪境内。难不成还要我们两个修为弱的来保护他?”
尾容只恨自己的修为不够高。
见他不说话了,若蝉便准备起身离开这去寻掌柜开两间房。然而刚一起身,便碰到良弗玉。
两两茶桌之间相隔较近,于是便没太大的空隙留给若蝉起身。
良弗玉伸手轻扶着若蝉,防止她跌倒。两双眼睛在此刻直直对视,只一刹那,若蝉便笑了,眼眸明亮亮的,额前的那抹红色花钿也变得生动起来。
良弗玉淡定地收回手,提醒她小心点,接着站起身给若蝉让路。若蝉不知道良弗玉对客房有什么要求,便让他跟着一起。
两个人并肩走着,良弗玉身量比若蝉高上一些,于是便时不时低头听若蝉同他讲话。
两人笑语盈盈,落在尾容眼里,原本就未曾消下去地怒火此刻再次汹涌澎拜起来,燎燎地灼着他。
窗外雨势渐大,天色愈发阴暗起来。
入夜。
尾容的房间就在良弗玉的隔壁。他坐在自己房间内的木桌前,思绪良久,方阴沉着心情出了门敲响了良弗玉的房间门。
尾容敢保证如若不是因为害怕声音太大引来若蝉,他便直接一脚将良弗玉的房门给踹开了。
食指和中指弯曲,扣了几声,没人理。尾容便有些不耐烦了,他加了点力气,要有敲转为拍,然而还没拍下去,房间门便打开了。良弗玉神色疏离,冷冷地瞥了尾容一眼,转身朝着房内走出。
尾容丝毫没有半夜打扰休息的愧疚之感,他跟着走了进去,反手将门给关上。
夜色深沉,房间内的烛火显然是刚被点起的。尾容极为不客气地踢开圆凳坐了上去,伸手便给自己沏了一杯冷茶。
良弗玉静静看着也不制止。
茶水入喉,尾容心情稍稍得以舒缓。他将茶杯放回圆桌上,开门见山地道:“你是不是喜欢若蝉?”
他白日里将良弗玉对若蝉的行为举止归结于轻浮,但后来他仔细想了想又思量到了往日里沧渊仙山内对沧渊的传闻,才发觉良弗玉这个人根本就是喜欢若蝉。
“别不吭声。”他见良弗玉这副沉默地样子就极为不悦,“你那模样分明就是喜欢她。”
良弗玉继续保持沉默。
“你莫不是连自己喜不喜欢一个人都分辨不出来吧?”尾容气急,随口胡说。
良弗玉抬眼,终于开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尾容:······
坏了,这个问题将他给问住了。不仅眼前良弗玉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尾容大脑飞快运转,连忙想着自己师门内大师兄和三师姐每次见面时的场景,硬着头皮道:“就是每次见到她时你便会十分欣喜,你见不得她的注意力落在别人身上,每天都会想着多和她说一些话,会想着讨她欢喜这样的。”
尾容说这些的时候,良弗玉便不自觉想起自己和若蝉相处时的情景。
他缓缓开口,“如果这样是喜欢的话,那我的确喜欢若蝉。”
尾容:什么?他居然真的喜欢我师姐!!!
细节晚点修改。谢谢宝宝们的收藏和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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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