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魇神山立马就觉得炎热了几分
辞暮欢抬起一只手遮挡烈日,为了不暴露行踪,她不能频繁使用术法,只能选择步行或是马车,眼下又是山路,走了大半个时辰,身子起了一层薄汗,黏糊糊的,很让人不舒服。
“休息会吧?”
走在前面的宁则返回身,看见她眉心不平提出在前面树荫的地方休息片刻
辞暮欢抿着唇角,脚下未停,径直向前
宁则轻声叹息,拉住她:“小辞,听话。”
辞暮欢抬起眼:“放手。”
宁则微微一顿,缓缓松开手,但还是拦在她身前:“青州本就路远,如今我们又是绕道而行,距离下一个传送点至少还有两日的路程,你这身子……若是倒在半途耽误的可不是这一时半会了。”
各州与各州之间有传送法阵,只要趁无人之时通过法阵就能抵达下一个州。
辞暮欢神色有所松动,他说的有道理,她不能倒在路上
“我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看?”宁则用衣袖扫开石头上的碎叶,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辞暮欢还未答话时双腿便先做了选择,树荫下的石头没有受到炙烤,她坐下后总算感到了一些凉意,看向他凉凉道:“有话就说。”
宁则蹲下,手里拿着一根木枝在不平的石粒上边画边道:“我们在北面,青州与津州相近,按照你原计划我们需途径九州,虽我们掩藏了气息,但以孤山月的性子,得知我们逃出魇神山定然会反应过来,恐怕他不会如你的意先来找你,而是直抵青州!”
辞暮欢略沉思片刻:“孤山月迟早会寻到的我的踪迹,若是我们直接去青州岂不是过于明显了?这个结果我不敢赌,现在至少还有四层的把握赌他不相信青州的人会包庇瓷人一族!”
宁则淡淡笑道:“谁说要直接去青州了?既然已经绕道而行,不妨路线再多一点,还得故意放出消息迷惑他的视线。”
辞暮欢眼神一亮:“我是神瓷命格,他不会不来追我,等他发现追来,我们已经前往下一个地方了。”
宁则颔首:“不错,如此一来他便会怀疑瓷人一族真正的藏身之处,让他以为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中,他就会掉以轻心。”
辞暮欢也是过于心急没有想到此法,如今他一提醒便觉得可行。
见她松了神色,宁则眸子才平静下来,她有重伤在身,这样长途跋涉还不能用灵力术法修复怎么能行?她需要休息,而且孤山月迟早会找来,不如放松下来,既能让她伤势好转又能混淆孤山月的视线,一举两得。
山谷里突然吹来一阵清风,辞暮欢抬起脸,清风吹动发丝,她才觉得心室里憋闷的感觉好多了。
乌黑的发丝飘着飘着却飘到了宁则的发冠,青丝缠绕,两人皆是身子一僵
莫名的情愫弥漫在他们之间,辞暮欢很疑惑为什么觉得有些怪怪的,甚至眼前出现了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那些记忆一闪而过,她无法抓住什么,心中却是莫名的悸动,但很快她便觉得不该如此,一瞬间眼眸里便起了冰
她正要收回那缕青丝,然而有人捷足先登
宁则微低着头,抬手从发冠处解下那缕发丝,抓在手心里软软的,痒痒的,风吹起的一瞬间甚至能闻见她发丝里的淡淡花香味,他盯着那缕发丝,低垂的蓝瞳里百般迷恋。
“给我。”辞暮欢从他手里夺回
她站起身转过头,一头瀑布的青丝垂在身后随着她的走动而飘摇
宁则愣愣地看了很久很久
他想,这柔顺的青丝若是缠绕在身上该有多痒。
辞暮欢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方才那一瞬间,身体有一些微妙的反应,那是不应该有的,也绝不能有的,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宁则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苦闷地叹气:“若早知今日,当初我应该多等等她的。”
走那么快,仿佛生怕与他走得近似的。
他摇了摇头,拍了拍酸胀的腿,无奈地跟了上去,路是自己选的,再苦再难也得受着。
“小辞,注意脚下山石。”宁则朝前方喊道
“啊!”突然一声轻呼
宁则脸色微变,快步上前
辞暮欢半弯着身扶着腿,扭头看他:“荒山野岭的你喊什么喊?”
宁则见状连忙上前去:“让我看看?”他蹲下身
辞暮欢却拐着腿后退,面色不善道:“做什么?”
“脚崴了,需得正骨。”宁则正色道
辞暮欢道:“不必了,马上下山就有市集。”言外之意不需要他假好心。
宁则悻悻地收回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怎么那么不经吓
辞暮欢瞪了他一眼:“别说了,都怪你!”
宁则哑然地看着她,眼眸里的星光涌动,笑意点点聚起,她那样嗔怪的模样,仿佛他们又回到了从前。
他的笑容让辞暮欢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宁则居然在笑?还是那么开怀的笑?
她什么时候见到他如此笑过,顶多也只是浅笑,淡笑,完全不像一个活人
而此时站在她面前的确是是宁则本尊,高立的眉骨因这笑意似是开满了桃花,耀眼无比。
辞暮欢错愣了一瞬,将目光强行移走,她努力地站直了身子,试着动了动左脚:“难怪你以前总是骂我,原来是自己喜欢被骂啊。”
宁则笑容霎时僵住,他扯了扯嘴角:“喜欢?被骂?”
“别笑了,丑得很。”辞暮欢冷着脸道
宁则满眼质疑,他?丑?
但低头一瞬间,宁则想起自己早没了从前的那副底子,这瘦骨嶙峋的身体,这具凡人之躯,在如今的她面前,确实丑陋不堪。
他垂着眼,一言不发。
辞暮欢暗暗后悔,是不是说得太过了,要不要向他道歉?
算了,说都说了,而且他一向不在意他人评价,应当不会往心里去,话说回来就算是又怎么了?是他欠她的,活该!
她赌气地拖着一条瘸腿,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前
宁则无奈跟上,屡次伸出手都被她挡回
最后,两个人就跟小孩似的,赌气谁也不理谁
直到一个疯疯傻傻的人径直撞上他们
宁则眼疾手快,一把将郝瓷抱在怀里,转身用背挡在她身前
“宁则!你这个混八蛋快放开我!”辞暮欢没好气地捶打着他
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辞暮欢这才察觉到不对:“你怎么了?”
“坏人!我打死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我打!我打死你!”
“呜唔!啊啊!”
充满着仇恨的声音以及棍棒打下的声音
辞暮欢撑在他胸前,抬起脸:“你仇人?”
“不知道。”宁则咬着牙吐出三个字
辞暮欢阴阳怪气道:“你的仇人,可别牵连我。”
“放心吧……”宁则垂眼看着她“有同心符在,要死也是我先死。”
“嘁,谁稀罕。”辞暮欢别过脸去
宁则挨了几下,推开辞暮欢后转身接住砸下的木棍,抬眼看向喊打喊杀的人
那人满头银发,肤色黝黑,双眼涣散,嘴里迷糊不清,是一个神志不清的老人家
“老人家,你为何无缘无故打我?”宁则发问
老人家挣扎着去夺木棍,嘴里还骂道:“丧尽良心的家伙,该死!滚蛋!”
辞暮欢终究是没忍住“不分青红皂白就……”定罪二字,在她看清那人面貌时彻底噎住
“李豆腐?”
这下换宁则吃惊了:“你认识?你的仇人?”
辞暮欢没有理会他,而是上前问道:“李豆腐,你不是在津州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老人家正是此前在赤瓦镇遇上的那位以豆腐为生的李豆腐,他的女儿名为阿清,在陈予送来的第一批瓷人中就有她。
她不是早已经治好了他的痴傻之症了吗?
辞暮欢转头向宁则道:“放开他。”
宁则虽有疑惑,但还是松开了手
此时街尾聚集起了三三两两的行人
他们指着李豆腐议论着:
“这个老疯子又发疯了,见到穿青衣的人就打,真是不像话。”
“是啊,也不知他到底是从哪里而来,那两位年轻人被打了吧,瞧瞧那位年轻公子的伤痕。”
“等等,他们好像真的认识?”
“当真?说来那老人家也可怜,听说他在找他的女儿,也不知是死是活,若是遇上熟人也能相助一二,再不济也能让老人归家啊。”
“落叶归根,谁说不是呢。”
辞暮欢看了眼周围的人,看样子李豆腐来这里有一段时日,他还在找阿清,阿清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李豆腐,阿清,你还记得吗?”辞暮欢拉着疯癫的李豆腐
李豆腐浑浊的双眼有了一线亮光,颤抖着手扶着辞暮欢:“阿清…阿清是你吗?爹爹来找你了,爹爹带你回家。”
辞暮欢解释道:“李豆腐,阿清不在这里。”
沉默的宁则却看清了,他侧身立在辞暮欢身后:“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吗,许尽舟…孤山月他杀了那些淘汰的人。”
辞暮欢脸色一寒,眸子犀利:“你是说阿清她……”死了?
宁则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扶住李豆腐:“老人家,我们带你去找阿清吧。”
李豆腐:“当真?”
辞暮欢与宁则相视颔首,“嗯。”
李豆腐半信半疑地随他们搀扶而去
蓦地,李豆腐情绪激动地推开宁则,哭喊道:“骗子!就是你,就是你杀了阿清!”
宁则道:“他这是把我认成了许尽舟。”
辞暮欢却道:“等等,他怎么会认识许尽舟,就算是许尽舟做的,此事他也绝不会留下痕迹,他连我都能瞒得住何况一个凡人。”
宁则脸色凝重:“难不成还有其他事?”
李豆腐拳打脚踢道:“打死你打死你!我要替我女儿,还有赤瓦镇所有的瓷师报仇!”
“赤瓦镇?”两人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