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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坐在草地上,不远处的风筝还飘在云间,孩子们还在嬉笑打闹。可她们为什么要笑?她们还能有什么未来?待在这里,无非是从小土匪长成大土匪,可她们又能做一辈子土匪吗?
千秋大王这般招摇,怕是早晚有一日要招来官军剿匪。到那时候,这寨子倒了,这些孩子又该何去何从?她自己又当何去何从?她为何非要做这个土匪?
无双不能明白,她觉得悲切。
天蓝山青,好春光本该尽享,难道生而为人,非得这般肝肠寸断?
裙裾与碧草勾连,窸窣作响,燕娘走到她身边坐下,声音柔柔:“夫人怎地不开心了?”
无双分外不解,“她为什么一定要做土匪?”
她虽满面愁容却肯开口,燕娘觉得这倒是好事,“夫人是好人家子女,旁的不说,想必一日三餐总有着落,兴许不晓得这天下还有叫人熬不住的苦楚。吃了这顿没有下顿也就罢了,还有那地主老爷、官差老爷隔三差五要来收租。
“我与大王是一个村子出来,大王她自来与人不同,年纪小小便就不凡,因着她阿爹要卖她为她大哥换个前程,她便离家走了,不知遇上什么机缘,竟学成武艺回来。那时村里刚招了匪患,财物全部劫走,我也被人掳上山来,满以为必死,全靠大王搭救,竟侥幸捡回条命来。
“后来回了村子,哪知那些老爷全不顾我们死活,还要派人收租,逼得人卖田卖屋卖儿卖女。夫人啊,您说这世上有这样的官人吗?当官当老爷,本该青天高照,为百姓做主不是?戏文里都这样唱,可我从没见过一个好官。
“他们不仁不义,大王却看不过去,她杀了那吃人的官差老爷。大王说,我手中有刀,护得住人。就带了我们上山来。大王也不是那样是非不分的大盗恶匪,大王从来劫富济贫,分明是替天行道。
“夫人瞧见老七了罢?她从前比现在还要瘦小,整个人当真是把骨头。还有那些个娃娃,原本哪有这样活泼爱笑,一个个瘦脱了相,面上只剩一双双大眼。如今我们日子过得好了,夫人觉得这不好吗?”
无双听得震住,她确实从来没尝过饥饿滋味,也从来不知一地赋税能将百姓逼到这样境地。她以为这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原来其实不是么?但她知道,本朝律例,若是村子遭了灾,那当地官员本该宽限时日,或者索性减免,如此作为,真个是逼人去死。
是先有了这吃人的世道,才生出这杀人的土匪吗?
“可是……可是哪能这样一辈子?她总有拿不动刀的那一日。”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燕娘却笑了起来,“夫人这是愿意与我们大王过一辈子了?”
无双一愣,低头不语。
燕娘也不逼问,“那夫人不妨跟大王直说呀。大王晓得夫人一心为她,必然也肯为夫人打算。”
无双迟疑,“但她若是不做这大王,那你们……”
燕娘笑笑,“夫人不必担心,我们总会有着落的,这世上,总得有叫人活命的地方吧?”
是吗?无双抬头看那青天白日高悬,天下之大,总是有处容身吗?可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燕娘站起身来,“时候也不早了,这日头眼看着晒起来了,夫人可仔细些,这般娇嫩的脸蛋只怕要晒伤了,大王可得心疼坏了。”
无双听不得这样打趣的话,两颊又是微红,却也随着她站起来,回了小院。
那小院还是原先的模样,可一进屋,便见屋里竟然多了一个摆满书的书架。
燕娘在旁解释,“大王想着夫人一定喜欢看书,于是派人搜罗了许多书来,我们山上一群粗人,夫人只怕与我们说不到一块,有了这些书,夫人也好解解闷。”
无双不语,她哪里有看书的心思,只是……书卷多情似故人?她不知怎地忽然想到这一句,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抬手抚过书架,喃喃道:“她待我,确是极好的。”
燕娘点头附和:“是啊,所以夫人有什么话,只要同大王说开了就好,夫妻之间,又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她说话时有意无意,往门口瞟去。
无双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便见千秋大王正讪讪站在门口,见她不反对,才试探着走了进来。燕娘见状悄悄地退了出去。
千秋大王看看那书架,又小心去看无双,只怕她怪自己出尔反尔,分明说过下午再来,这时却还不过晌,但她也不知为何,心里总是忍不住,“夫人还喜欢吗?”
无双心头有千般情绪,“喜欢。”
千秋大王顿时放松下来,“那就好。”
无双抬眼看她,“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千秋大王不假思索道:“因为我喜欢夫人呀。”
“可咱们……咱们都是女子。”无双并不意外她的答案,但她却仍是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便是除过她一生只如梦境,那也不必便是这样的喜欢……愿偕鱼水之欢的喜欢。话说回来,她对她,当真是这样的喜欢吗?无双心中忽地钝钝一痛。
千秋大王给她说得不明白起来,夫人说话总是那般高深,“我晓得呀,但那又如何?”
无双望着她轻声道:“世间从来有阴阳和合的道理,两个女子在一处,那便是离经叛道,不但为人不齿,甚至有时还要危及性命。”
千秋大王茫然道:“阴阳什么?又为什么危及性命?”
无双叹了口气,“就是一女一男,才能成双成对,才能生养后代,你我在一起,终归是假凤虚凰,旁人也看不过眼去,必然要拆散你我,甚至……刀剑相向,要拿你我浸猪笼的。”
“浸猪笼?那不是奸夫淫.妇?”千秋大王也不知听懂了几多,“再说什么奸夫淫.妇要浸猪笼,我觉得这根本不对,什么事都要看情况的。从前村里有个守寡的大姐,又有个丧妻的大哥,她两个在一块你情我愿,又没有谋财害命伤天害理,旁人凭什么干涉?我便看不下去,那天晚上偷偷放了她们。而且你说的这些,什么假啊假的,我觉得只要咱们能在一处,那便不假,是世上最真的事了。”
无双原是满腔愁肠,如今却叫她说得啼笑皆非。
千秋大王觑着她的脸色,又道:“再说我手中有刀,总是护得住你的。”
“你手中有刀……”无双轻轻点了点头,看她闻言也忙不迭点头,倒是不由得笑了一笑,才又接着道,“可你手中总能有刀么?”
千秋大王拍拍腰上的佩刀,“那不然?”
无双叹道:“可你若手中有刀,便不能抱我。”
千秋大王一愣。过了片刻,忽然抽刀。
那刀光雪亮,一瞬间晃花了无双的眼,叫她还不及害怕,身子已然一旋一转,落入旁人怀抱。
那人在她耳边得意地笑,“我手中有刀,也能抱你。”
“你……”无双无奈看她,她是这个意思么?
千秋大王一手握刀,一手环过她腰,双眸闪亮亦如刀光,势在必得,势不可挡,“夫人的腰好细,好软。”
无双待要斥她满嘴胡言登徒孟浪,又觉嗓子发干,轻轻咽下一点口水去。
千秋大王也望着她,看她那一点含羞带恼的眼光流动生彩,忽然间仿佛被人使了定身法术,脑海空无一物,心旌却是摇荡,只盼她能多这样看着自己,只盼她满眼满心……都是自己模样。
但无双终于醒过神来,垂下视线,双手将她推开,“我不是这个意思,大王晓不晓得,人间事自古难两全,倘若你要了我,便不能再要这寨子了呢?我是说,你若想要我,那便不能再做这土匪大王了。”
千秋大王双手仍是微张,她这次终于听懂了,可仍然是不明白,“我就不能都要吗?”
为什么奸夫不是敏感词,淫.妇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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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