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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定院子里没有任何污染物之后，他们这才放松下来。
“运气不错，不用风餐露宿的了，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留宿吧。”张高明开口说，他看见还站在外面的姜尘澈，问：“怎么了吗？”
姜尘澈收回了自己看着门牌的视线，垂着眼睛，淡淡地应了声：“没事。”
“休息吧。”
他率先选了一个房间。
在他离开后，三人聚在一起。
“队长，他不对劲。”三人里唯一的女生压低声音说。
从见到姜尘澈的那一刻，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是一种直觉上的感受，但是研究院的人本就千奇百怪，她只是警惕着。
而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才算是印证了她的感觉。
“是的。”张高明皱着眉点了点头，他们三个看向被关上的房门，心思各异。
“隔墙有耳，我们进屋说。”张高明指了指离姜尘澈进的屋子最远的那个，这般说着。
三人来到了屋内。
“我们该怎么做？”屋门刚一关上，李高杰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首先还是要试探清楚对方的身份。”张高明在桌子旁坐下。
“如果对方是研究院的人，那我们就没什么顾忌了，肯定是要提供所有的帮助的，甚至我们的生命。”
这不是大话，他也确实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在第一天成为探险队员时，这就是他们的铁律。
研究院的每一个人身上都背负着带领人们走出末世的希望，不论如何都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但如果他不是研究院的人，那就只能是那个组织的疯子了。”张某某深吸了一口气：“那样我们可就危险了。”
那群疯子根本不会和人讲道理。
王姣姣拧着眉毛：“这还需要试探吗？他有说他是研究院的人吗？刚刚他甚至没有承认。”
“这倒是，但研究院那群人的态度你也是知道的。”
王姣姣沉默下来。
连续几天的精神高度紧张让她有点疲惫，但她的脑子还在持续地思索着。
她还是觉得姜尘澈身上有哪里不对劲，她不觉得对方是研究院的人，但也不认为对方是那个疯子组织的人。
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中一样，如飘摇的浮萍，没有根系，游离在所有事物外，所以对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事都不关心。
这种感觉毫无根据又没有来由，任凭她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只得将其归结于自己太累了产生的错觉，跟着讨论起怎么套话以及确定了之后要如何处理了。
姜尘澈并不知道他们讨论的这些，他抱着猫来到了屋内。
随手按下了墙上的开关，灯光照亮了这方小天地。
他环视了下周围，尽是些熟悉的陈设。
熟悉到让他产生了些不真实感。
思考了片刻，他来到了桌边，打开了柜子。
一个手术器材盒静静地躺在那里，盒子中的器材十分齐全。
他的手指抚摸着盒子上稍显稚嫩的笔迹，那是他的名字。
刚刚在门口时，他看见了门牌号，便发现了这是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周围环境变化太大，他并不敢确定，现在看来，他并没有错。
但这样，就更奇怪了。
他清楚记得，搬家时，他并没有将这个盒子带走，那之后，房子很快被人买走了。
那他的东西为什么还会在这间屋子里？
他来到了怎么一个地方？又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手术刀在他指尖转了一圈，划出了一道锋利的弧线。
冰凉的触感提示着他一切并不是他的梦境。
谜团太多，信息太少。
姜尘澈思考了片刻，将手术刀包好放在了枕头下，然后将器械盒重新放回了柜子。
小猫还在沉睡，不管怎么摸似乎都不会醒。
他没有养宠物的习惯，这猫是从他睁开眼时便在他怀中的；而他同样没有随便丢弃生命的习惯，便一直带着了。
他认认真真观察了下黑猫，又垂下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而房间的灯，却只亮了姜尘澈屋子里的那一盏。
姜尘澈的脚步顿了一下，朝着其中一个房间看过去。
那三个人还在。
他想了想，开了灯，平静地走进了厨房。
三个人正在敲定后续情节，突然便见外面和天亮了一般。
“怎么回事？”王姣姣问。
“出去看看。”张高明当机立断。
三人打开门，来到了院落，便见刚刚还被他们讨论的主角，此时正坐在桌边，摆放着碗筷。
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但他做起来却有着特殊的韵律，让三人止不住地屏了下呼吸。
王姣姣先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她有些迟钝地想，为什么明明是在晚上，他们还是能看清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呢？
她下意识循着光源看过去，登时便有些吃惊，惊呼道：“是电灯，这里竟然有电！”
三人被她打岔，将目光从姜尘澈身上移开，随后，他们也发出了惊叹。
“这里竟然有电？”
末世后，整个工业体系崩溃，人们的生活倒退了几百年。在夜晚时分仍能灯火辉煌的，也就只有被称为人类指路灯的研究院了。
可现在，这鬼地方竟然有电。
“这就是0号污染区不同寻常的地方吗。”张高明感慨着。
“队长，你说，这个地方能建基地吗？”李高杰开口：“要是在这里建基地，所有人不都能用上电了？”
“你是不要命了吗？”还不等张高明开口，王姣姣率先说：“这里可是0号污染区，这一路的见闻你都不记得了？”
李高杰脸色白了些。
“唉，我知道，我也只是想想，谁不想要更好的生活呢。”
他也好，那些已经丧命的兄弟也好，走这么一遭，不都是为了一口饭吗。
三人也想到了这些事，沉默了。
“吃饭了。”姜尘澈适时插入了话题。
“吃饭？”他们有些不明白，但还是来到了餐桌边坐下。
碗筷已经摆好，姜尘澈揭开了锅盖。
“随便做了点。”
他们往锅里看去，皆是瞳孔一缩。
那锅里面的东西以黑色的水为底，里面交杂横陈着各种污染物的尸体。
碎裂的样子已经拼凑不出来原来的样貌，切口处十分齐整，还能看见一些汁液从切口处缓缓渗出，晕染在汤水中，黑色也就更浓稠了些。
处理这些污染物的人刀法相当利落，心理承受能力也相当好。
至少他们是被这幅画面冲击得有些脸色发白，很难想象做这些的人是怎么顶着心理压力将那些污染物斩成段，又将其烹饪的。
而姜尘澈仍神态自若，盛了一碗后便坐下吃了起来。
三人对视了一眼，再看姜尘澈时，他们的心态便多了几分慎重。
在姜尘澈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已经成功给了他们三人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了。
“污染物不能直接吃吧？”张高明说：“会增加很多污染值。”
“污染物？”姜尘澈盯着面前那色香味俱全的粥，沉默了下。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向三个人的脑袋，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处理过了。”
“研究院研究出来办法了？”张高明喜出望外，而姜尘澈没有回话。
“对了，不知道你是来自基地的研究所还是研究院总部呢？”张高明问：“我们会送你回去的，不过要提前规划下。”
“谢谢。”
姜尘澈先是道了谢，然后垂下了眼眸，思索着什么。
他放下了手里的勺子，用手支撑着头。白瓷相撞，叮当作响，一如他声音清冽。
“但我哪都不会去。”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热气蒸腾，在他眼睫前晕开。
正巧他此时抬眸，那眸色比旁人要浅淡些，眼底的思绪尽数被掩藏在雾气后，让人有些不合时宜想起了藏在薄云后的月亮，有种游离于世界外的孤寂感。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张高明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人便回到了之前初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末日不是已经这么多年了吗？在哪里都一样。”姜尘澈最后还是解释了下。
张高明轻轻“哈”了一声，挠了下头，缓解了一下气氛。
“话不能这么说，基地中还是安全很多的。而且这是0号污染区，觉醒精神力的人长时间生活在这里污染值会增加，最后就会疯掉；而普通人生活在这里，污染也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就算是不说这些，这里也挺危险的。”
姜尘澈搅动了下碗里的粥：“0号污染区听起来是所有污染区里规格最高，或者说最危险的，但这一路上，我也并没有感觉到危险。”
“哎，现在看起来这里比外面要安全是因为0号污染物在沉睡，所以一路上遇见的那些污染物也都在沉睡。要是它醒了，这里可就活了，那我们路上遇见的那些污染物也都会活过来。”
想到那副场景，他止不住地打了个寒噤：“你是研究院的人，应该很少进入过污染区内和污染物面对面吧？以你这幅体格，可能连最低的E等级污染物都……”
他的话没有说完，算是给对方留了个面子。
姜尘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我想得简单了。”
他又问：“这片污染区形成已经多久了？掌管这里的污染物竟然还没有醒吗？”
他的语气似是疑问，又似是已经知道答案下单纯的感慨。
张高明被他的话勾起了淡淡的忧愁，他回答：“是啊，从三百年前末日开始后，污染区就遍地开花了。直到一百年前，才确定下来这里是最早形成的污染区。研究院发现虽然这里污染值很高，但却并不活跃，由此推断出这里的污染物还没有醒。但之前这里的污染值太高了，根本没有人能进得来，探索的进度就一直搁置着，最近这里的污染值不知为何突然降低到了正常水平，这才能让人进得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转眼已经三百年了。”姜尘澈眼神淡淡的，“末日开始的时间是公元——”
他拉长了音调，像是在思考。
张某某下意识接上了他的话：“2222年。”
“嗯，对。”姜尘澈点头：“现在竟然已经是26世纪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末日开始后已经不再用公元纪年了，人类开始反抗污染建立基地的那一年，被记为新历元年，旨在赞颂人类坚强不屈的精神。”
“嗯。”他答。
碗里的食物已经被吃完了，他抱臂靠在椅背上，垂下眼帘。
三个小时前，他在一个名为蓝星的星球上，准备接收新的病人，当时恰好是公历2222年；
眨眼间，他所处的环境就发生了变化，鼻尖从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变成了漫天黄沙的干涩。他本不关心他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既来之则安之。而看见这间屋子后，他才起了些弄明白自己处境的心思。现在来看，他应该是在末日爆发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来到了三百多年后，并且，不是偶然。
他抬了抬眼皮，指节轻轻点着，思索着什么。
“所以你刚刚说要留在这里，我们才会让你考虑一下。”张高明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我知道了。”姜尘澈没有说其他话，只是起身，冲着他们点了点头：“睡觉的时间到了，剩下的麻烦你们收拾下。”
“好。”张高明爽朗地回答。
当姜尘澈回到了屋子里，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张高明的嘴角也迅速地落下了。
他阴沉着脸：“他不是研究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