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与明莲不由都望了过去,这回竟然见一人独自站在雨中,他此时的神情落寞得有些恍惚,身旁的内侍紧张又焦急地想为他撑伞,却又不敢劝他回宫。
苏倾不由蹙起眉来,夜忱阑?他怎么又在雨里站着?是又想来拿前世的那套装可怜吗?当年他们在安平镇时,他就是这样站在雨中淋雨生病昏倒,还是自己把他背回来的。
明莲见此情形也吓了一跳,赶紧劝苏倾道:“姑娘,要不咱们过去看看,把王上迎进来吧?”
苏倾没有说话,霁雪殿的大门却是被人敲响了。
苏倾让茉栀先去吩咐开门,自己与明莲则在阁楼口迎候。
门一打开,洪公公已是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见了苏倾就道:“倾姑娘,老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说实在的,王上的心意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有哪位君王可以做到这样的,纳入后宫的嫔妃王上至今一个也没碰,你就算是对此再怎么不满,也总得给王上一个说清解释的机会不是?”
茉栀也在一旁证明他说的话道:“是真的,姑娘,虽然这些妃嫔们进了宫,可是王上似乎一直都将她们当摆设,各自赏赐了宫殿放在那处着就好。”
洪公公显然是急得不行,又继续道:“倾姑娘,王上已在霁月台雨中站了一下午了,就等你回来,旁人怎么劝他都不听,你还是过去看看吧!”
苏倾忽然意识到不对,她知道夜忱阑只有心中有难掩的悲伤时才会这般失态,便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洪公公这才抹了把老泪说出缘由:“倾姑娘,派去平乱的兵将全部阵亡了,王上得到军报后心里就已经够难受的了,这要是再淋雨生了病可怎么得了啊!”
“什么!”苏倾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那红夜他!想及此处,她顿时疾奔下了阁楼,跑出了殿门。
“姑娘!伞!”身后的明莲与茉栀手里拿着伞紧随在她身后,可是都追不上苏倾的脚步。
霁月台上,夜忱阑就这样目光茫然无神地站在树下,前世的时候他心里难过就是这样一个人站在雨中,绵密的春雨打湿了他的玉冠长发,贴在脸上,显得格外的疲惫与狼狈。
苏倾走上前,轻声唤他:“夜忱阑,你没事吧?”
夜忱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眼眸,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好似已经悲伤到了极点。
苏倾叹了口气,而后拉起他的手道:“跟我来。”便将他这个大个人从霁月台就这样牵着进了霁雪殿。
明莲与茉栀端了热水与姜汤进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侍奉,等着苏倾吩咐。
苏倾拿过明莲手中拧干的热巾帕吩咐她们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明莲与茉栀不明其中情况,见此情形反而是满脸地娇羞对视一笑,而后欣喜地把门关上出去了。
夜忱阑此时身上都湿透了,苏倾让他坐好,赶紧帮他脱去了外袍,以免他又像上次一样病倒了,她拆散了他的玉冠,让他的头发披散下来,用拧干的巾帕帮他擦去头发上打湿的雨水。
夜忱阑只是十分安静老实地坐着,没有说话,任由着她在他身上折腾。
苏倾见他身上干得差不多了,便想起身往外走:“夜忱阑,你饿不饿,要不我去让她们先给你传膳?”
夜忱阑这才有了反应,却是一把拉住了她:“夙倾,你别走……”
苏倾被他拉得又坐了回去,只得叹了口气,把桌上的姜汤递给他道:“先把姜汤喝了暖一暖吧。”
其实苏倾本想着让他先吃点东西,因为他这空腹喝姜汤,也不知道好不好,伤不伤胃。
夜忱阑静静地看着她,接过姜汤汤碗,而后手捧着老老实实地喝了。
片刻后,苏倾将他喝得一滴不剩的汤碗拿走放回桌上,感同身受地道:“红夜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也很难过。”
谁知刚说完这句,夜忱阑就将苏倾紧紧地抱在怀里,悲伤地道:“夙倾,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的确,自从他从九重天受人瞩目的辰澜世子被贬为一介凡人后,他就一直在失去,似乎所有他所珍视的东西都在离他远去。
苏倾一怔,并没有挣扎着将他推开,伸出一只手也环抱住了他,安慰地轻拍着他的后背道:“生死本就有命,想开一点,只是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夜忱阑见她这样安抚自己,刚才淋了一身冷雨之后,心中温暖了许多,总算是回过了些神志道:“此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的,这些人绝对不能再纵容饶恕!”
而后他将苏倾抱着他的手握紧,也放入怀中,仿佛是央求般地道:“夙倾,你不要再走了好吗?就这样让我抱会好吗?”
*
苏倾就这样也不知给夜忱阑抱了多久,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天已大亮,而夜忱阑已经离开去上朝了。
她坐起身,唤了明莲与茉栀进来为她洗漱更衣,而后坐下来,与平时一样同她们一起吃早饭。
明莲给她盛了碗粥,苏倾舀了一勺送到嘴边吃着,春日暖阳的早晨让人还有些发困,她不由掩面打了个哈欠。
明莲见了,忽然有些羞涩地道:“姑娘昨晚应是累着了。”
苏倾拿着手中的汤勺,又吃了口粥,道:“的确是挺累的。”昨夜就这么坐着给夜忱阑抱了一晚上能不累吗,搞得她都没休息好。
明莲一听,脸上的羞涩之情更胜,含笑问道:“那一会姑娘要不要沐浴解乏呢?”
苏倾听着她这话怎么觉得这么熟悉,不过她还是见今日吃早饭桌前怎么少了一个人,四下张望了,问道:“茉栀呢?”
正说着,就见茉栀满脸堆欢地跑上阁楼,对苏倾欢欣雀跃地道:“姑娘,方才洪公公带来了,王上赏几大箱的赏赐,还有前来道喜的妃嫔们,都快挤破大门口了!”
明莲为茉栀也盛了碗粥,拉她坐下吃早饭,而后也很高兴地道:“姑娘昨晚承蒙王上恩泽雨露,这些人自然是见风使舵,前来巴结。”
茉栀坐在桌前忙对苏倾贺喜道:“恭喜姑娘,哦不,这今后就得叫娘娘了,相信王上的册封应该很快就会到咱们霁雪殿的。”说着她快速地往嘴里吞着粥,一会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苏倾手中的汤勺却是彻底掉在了地上,这下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此时,只见一名前来通禀的宫婢手捧着一大叠拜帖走上阁楼来询问苏倾见是不见。
苏倾立马慌张地起身道:“拦住她们,一定要拦住,一个都不要放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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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国王后的居所,栖梧殿。
彩鸳一大清早就将宫中打听来的消息提着小心向王后禀报:“娘娘,听说王上昨晚在霁雪殿过夜了。”
叶宛如顿时将手中的杯盏茶碗重重摔碎在地上,又一扯蒙在案几上的绣花锦缎,掀翻了果盘羹碗,殿内传出一片琳琅玉碎之声,吼道:“这个贱婢,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术,给忱阑哥哥灌了什么**汤,看来本宫是要好好对付她了。”
碎瓷片都砸在了彩鸳的脚边,她不由一颤,可让她更害怕的却另有其事,她忙慌张道:“娘娘,这回派去平乱的兵将遇害王上震怒,下令要彻查此事,万一要是查到我们头上,可怎么办……”
叶宛如立刻恶毒地剜了她一眼道:“闭嘴!只要你把嘴巴闭紧,就查不到本宫头上,他不是彻查是谁走漏的机密吗,我给他交一个人出来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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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霁雪殿的门前算是门庭若市,前来拜会拉拢关系的妃嫔王室们都快挤破了头,搞得苏倾一连几日都闭门在霁雪阁中待着,没法出去。
不过好在每日还可以逗逗白虎雪团子解闷,那小家伙黏人又贪吃,最喜欢吃的竟然是小鱼干,吃完了就开始舔喂她吃食人的手指,追着闹着要吃的,搞得苏倾哭笑不得。
可是茉栀忽然慌里慌张地跑上了阁楼,焦急地对苏倾禀报道:“姑娘,不好了,明莲她出事了,说是她在空中私放信鸽送发密信,被王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婢彩鸳给撞见了,人已被带去了王后娘娘宫中!”
苏倾一怔,此事事发突然,只怕内有蹊跷没那么简单,她自是愿意相信明莲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不过眼下还是尽快去问明情况再说,于是苏倾赶紧动身随茉栀去了栖梧宫。
苏倾刚赶到殿门前时,宫婢彩鸳就将她引了进去,王后叶宛如倒像是早料到苏倾会来似的,命人看座奉茶,像是姐妹一般闲话家常地笑道:“说来姐姐这还是第一次来我这登门造访,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苏倾可没有心情与她对坐饮茶,也并不喜欢她,直接说明来意道:“听说我殿中的宫婢明莲被抓进了栖梧宫,我是来问明情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