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皆是黑暗,睁开眼睛的南槐有些茫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浅浅的香气,像是雨后湿润的百合花。
她抬手,摸索着在床头打开了小夜灯,掀开身上柔软的被子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的时候有些惊讶地低头。
房间里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软软的,南槐好奇心大起,像个孩子玩水似的踩来踩去,圆润白皙的脚趾深深地陷进毛毛里面,显出单纯的美感。
朦胧光线并不太照得清楚周围的摆设,只依稀看得见床榻附近的梳妆台,前面是巨大的落地窗,上面挂着重重叠叠的白色窗帘,直直地坠到了地毯上。
南槐走到窗前,一把将沉重的三层窗帘拉开,月光瞬间照亮了半个房间。
窗外天色茫茫雨水渐歇,只有濛濛的雨丝儿打在透明玻璃上,从这里可以看见谢家的后花园,满园的艳色在大雨过后透着几分凄绝的意味。
她打开窗户,细细的雨丝便顺势飘了进来,带来冷冷的寒意。
南槐也不躲,她安安静静地望着一园子的残花落叶,一只不怕生的小雀雀落在了窗沿上,啄了一下她的手指。
不疼,有些痒痒的,就好像从前那般。
南槐忍不住笑了起来,细细的眉眼顿时染上了鲜活的颜色,双手拢住了这只有些翠色的小雀,摸了摸圆圆的脑袋。
“我现在是人了,怎么你还敢在我身上捣乱。”
五六厘米长的小巧鸟雀,睁着绿豆大的翠眼不慌不怯地看着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将自己捏死的女孩儿,突然偏了一下头在南槐的掌心里蹭了蹭,发出一声细细的鸟啼。
南槐的神情顿时变得柔和下来,长长的睫羽垂下,就着月光落下扇形的阴影。
她将小雀捧了进来放到了床上,随即又将窗户关上,只留出一道一指宽的缝隙,不至于让这位新来的小客人无路离开,然后便拧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灯光微弱。
整座别墅都陷入了平静,只有长长的走廊上留着淡淡的夜灯。
南槐在廊上站了一会儿,果断地往前方走去,一直走到最后,在一扇房门前停了下来。
她眨眨眼,抬手搭上了眼前木色的门把手。
-
起初,谢兰亭觉得有点冷,有股子凉飕飕的风灌了进来,她下意识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
温暖的气息顿时将人整个包裹住,软软的,香香的,是好闻的香气,像是冷天时覆了薄雪的树枝,上面还落了一层月辉,浅淡,却温柔。
谢兰亭很喜欢这种有些冷淡却柔和的气味,昏昏沉沉中便用力抱紧了些,翻了个身抱着软绵好闻的被子蹭了蹭,抬腿夹住。
一分钟之后。
谢兰亭像是做噩梦一样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满脸无辜的女孩儿,震惊!!!
“不睡觉了吗?”
南槐就着被人夹抱在怀里的姿势,双手搂住谢兰亭的脖子,嘴唇贴着对方的下巴疑惑地问。
对方已经太过震惊陷入短暂的失语阶段。
眼下的情形着实有些暧昧不清且令人头大。
两人隔着薄薄的睡衣相拥而眠,南槐像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布娃娃一样连着被子一起被挟着,谢兰亭稍动一动都觉得手指像是触了电一样棘手。
少女瘦弱的脊背和细细的骨骼就在她的掌下,轻轻一捏仿佛就要碎掉。
南槐穿着中长袖的浅紫色睡裙,露出雪白的脖颈和小巧的锁骨,乌发披散,浅香诱人。
在仅有微弱光线的房间里,这段雪色刺的人眼睛发热,谢兰亭倒吸一口气往后仰了仰,细眉蹙起。
“你,我,不是,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南槐笑吟吟看着眼前太过慌乱脸颊泛红的人,也不再贴着人往上凑了,反而动了动脚,勾住了谢兰亭。
“可是你夹着我了。”
她笑得像个蛊惑人心的妖精,乌发黑眸,漂亮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天真和单纯,说话从来都是直球,不带任何掩饰,反而惹得人更加窘迫了。
谢兰亭瞬间僵硬。
沉默……
哪怕知道情形不对,她也忍不住升起了有些不正常的念头。
过了几秒,她抬手按住了女孩儿的肩膀,然后火速地抽出了腿,用厚厚的被子将对方和自己隔开,眉头紧皱。
“谁教你半夜爬别人的床的。”
她说这话的声音十分严厉,横眉冷对,南槐听出了生气的意味,舔了舔唇,不躲不闪地迎上了谢兰亭的目光,语气软和。
“你在生气吗?”
“淑女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情。”
南槐眨眨眼,长睫慢吞吞地动了动,几根手指揪着被子,黑色清澈的眼睛在不甚清楚的光线下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水雾漫起。
“没人教我怎么做淑女。”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不喜欢吗?”
谢兰亭穿着单衣坐在床上,哑口无言。
南槐的表情让她不是很舒服,这个漂亮又天真的女孩儿表情乖巧又疑惑,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
她被困住蜷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像是一只温顺弱小的鸟雀,仰着脸全然信赖地看着自己。
谢兰亭不禁心生一股想要捂住对方眼睛的冲动。
当然不会有人去教导江菱怎么去做一个有大家风范的淑女,她的家人忽视她,朋友排挤她,好不容易有点用处的时候就被父母送了人。
两年,十六岁到十八岁,足够把一个青涩的少女驯服成为一只漂亮脆弱的金丝雀。
金贵的,漂亮的,柔弱的,整日被锁在笼子里任人予取予求,讨好温顺的金丝雀。
一旦没有了主人,她们就活不下去。
“唔。”
温暖的掌心盖在了眼皮上,南槐不安地转着眼睛,却感觉到被子被人掀开,一只枕头被塞了进来,床垫微微地下陷。
谢兰亭抬手关了房间里的夜灯,顿时一片黑暗。
“没有不高兴。”
房间里太清看不清人的表情,南槐艰难地从被子里挣脱出来,隔着厚厚的被子和枕头眯着眼睛,隐约看见一道单薄的人影孤零零地躺在床边,只盖了一角被子,连个枕头都没有。
惨兮兮的。
毫不夸张地说,她现在轻轻踢一脚谢兰亭绝对能摔下去。
软绵绵的小姑娘抱住大大的枕头,含着笑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你会感冒的。”
“不会。”
“我以后能和你一起睡吗?下雨天会打雷。”
“隔壁的房间是空的。”
“以后我能叫你的名字吗?”
“可以。”
“谢兰亭。”
“嗯。”
“谢兰亭。”
“嗯。”
“谢兰亭。”
……
“睡觉。”
“哦好的。”
-
第二天早上,整座小别墅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南槐昨天晚上睡在了谢兰亭的房间里。
顶着周围佣人热烈又好奇的古怪目光,南槐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脸上有什么吗?”
拿着刀叉正在吃早饭的谢兰亭头也不抬,语气淡定。
“不用管她们,好好吃饭。”
“哦。”
此时已经是十点多,从来没在这里住过的南槐并不清楚这个点吃早餐是多么离谱的事情。
谢兰亭在私底下有个怪癖,她习惯定时定点吃饭睡觉。
除去加班等一切不可抗力因素,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家里会在早上6点中午12点晚上7点给她准备好饭菜,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所以今天早上谢兰亭突然让推迟早饭,一直拖到南槐睡醒才让开饭的举动让众人无比惊讶。
戳起最后一块蛋黄放进嘴里,南槐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小腿在桌子底下下意识地来回轻轻晃荡。
这是她的本能,并不太容易控制。
谢兰亭喝着温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开口道:“我一会儿要去上班,今天兰姨会带你熟悉别墅的。”
南槐立马停下动作抬头看她。
一直站在谢兰亭身后侧方,面有细纹,着一身宽松深蓝色亚麻长裙套白色长裤姿态优雅的中年女人微笑着冲南槐点了点头。
“二小姐和大小姐一样叫我兰姨就好。”
就称呼上来说,就知道她和谢兰亭的关系不是普通的雇佣关系,南槐抿着唇有些矜持地冲她露出了一个软软的笑来。
“兰姨好。”
用过早饭,谢兰亭匆匆忙忙就要赶去公司,南槐像个小尾巴一样看着她出门后便有些失落,站在别墅门口不肯回去。
兰姨看小姑娘眼巴巴的样子觉得有趣,走上前问:“您是想出门看看吗?”
她长得和善,南槐也不觉得害怕,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到目前为止似乎遇见的人都对自己的非常友善。
果然羊毛卷说的没错,她只要有这张脸就够了啊。
南槐摇头。
“不是,我要等她回来。”
兰姨不明所以。
“大小姐才刚走呢,她今天要加班。”
“我知道呀,她真惨,所以我要乖乖等她下班回来。”
南槐十分执着,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漫画书上也有女孩子等另一个女孩子回家的片段。
记忆中,江蓠也总是这样等着冯霜落回家,而且还会准备很多非常费时间精力的饭菜。
南槐有点懒,她不想做饭,只等人不做饭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自己偷懒的。
人类,都是喜欢漂亮又听话的类型吧。
刚刚做人几天一切都还在学习中的魅妖不太确定地想。
兰姨有些讶然。
现在的小姑娘都那么深情的吗?
她虽然不知道谢兰亭为什么突然从外头弄回来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现在看来搞不好有点拐带无辜少女的嫌疑???
“门口风大,现在太阳还行,再过一个小时就该起风了,您要么去花园逛逛?大小姐要是回来了我让佣人马上过来告诉您成吗?”
南槐犹犹豫豫地看着对方,又看看门外,早已看不见车影。
“那你要马上告诉我的呀。”
女孩儿年纪还小,刚刚成年的青葱模样,说话的声音也是软绵绵的,尾音拉得绵绵长长,听得人心里软成一片。
兰姨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
秋末的天气捉摸不定,正午还是大大的太阳,待到了午后三点便隐在了远远的天际之下,反而传来阵阵凉风。
南槐被催促着回房间换了一件厚实的裙子,刚要离开就听见一阵悠扬的铃声。
她回头,一支粉色的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正在不断地震动。
这是江蓠的手机,因为那天晚上淋雨太多直接故障坏掉了,后面陈助理又拿去修好给回了南槐。
铃声响了很久,又断掉,没过几秒又响了起来。
南槐向前几步,低头看着屏幕上亮起的“妈妈”两个字,伸手将手机拿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江蓠原生家庭打来的电话。
“电话电话不接,短信短信不回,我给你发的消息没有看见吗?”
“请问你哪位?”
对话瞬间消音,然后更加生气了。
“你长能耐啦?我跟你说马上回家一趟,我有话问你……”
窗外花红叶绿,白云漂浮,翠色的小雀扬起小翅膀,落在远处高高的一根花枝上。
南槐拿着手机走到窗边,露出一个笑来,声音柔软甜美。
“请问您配吗?”
嘟……
南槐:怎么说,就很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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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落难金丝雀vs禁欲俏总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