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尚且寒风陡峭。
彼时素素打更归来,一队白衣服的人疾驰而过,险些撞了上去,为首的是个太监,嗓子尖的吓人:“长春宫办事,闲人回避。”
宫女们躲在屋檐下。
凌晨的紫禁城飘起小雨。
也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嘴。
“听说延禧宫的章贵人病了。”
“隔天被人抬了出去。”
“我也看见了!”
“还有永寿宫的张答应!”
宫女儿们嚼着舌根子,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不知道是哪个认出了角落里的素素,小声叫了一句:“那不是冷宫里的丫头吗?”
她们纷纷回头。
素素张张嘴,却看见人群哄的一下散开,好像她是个脏东西,眼里透着嫌弃。
这是怎么了?
素素心里头难受,眼角酸涩,她胡乱的擦干净眼泪,捡了打更的东西回去,哆哆嗦嗦的行走在寒风里,春雨一吹,冷的人骨头发寒,牙关打颤。
家里还有两个土豆,蘸着粗盐能打发一顿。
进了院,素素放缓脚步,她先将东西放好,摸黑进了厨房,歪歪斜斜的灶台忽然一下垮了,险些压在素素身上,小丫头手忙脚乱的扒拉出灰不溜秋的两个土豆,呛得直咳嗽。
门响了。
急促粗暴。
“谁呀?”
“你是这儿的宫女?”
容长脸,吊梢眉,一双尖刻薄凉的眼儿,一贯太监嚣张跋扈的样儿。
“是、是。”
那太监看不惯她唯唯若若的样儿,又想着把差事儿给赶紧办了,指着后边说:“太后娘娘宫里的张嬷嬷得了病,要寻个清净的地儿养些时日,你这两日也别当差了,照顾好嬷嬷就是。”
素素心里凉了半截。
“是不是……时疫?”
那太监抬手就是一耳刮子,打的素素脑子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嘴巴里吐出一口血,她舔了舔嘴里的伤口,头顶响起太监的呵斥:“你不想活了?这话是乱说的?”
宫里的贵人惜命,也就是太后心软,舍不得张嬷嬷自生自灭,叫人抬到冷宫里头来,说不定上天垂怜养些日子能熬过去,像宫里头低位的娘娘还不一定有这样的待遇,一查出来是时疫,立马叫人抬出去埋了。
很快太监们走了。
人躺在一张破旧的床板上,蓬头垢面,嘴巴,鼻腔里都是干涸的呕吐物。
素素也不敢碰她。
万一感染上了呢?
她听说疫病可厉害了,九死一生呢,原地站了会儿,素素狠下心肠,关上院子里的门。
屋里没点灯,接着001的柔光,素素开始用沙盘练字,练到一半,外头的风雨声嘎嘎的拍打窗户,寻找食物的寒鸦扯着嗓子凄厉的惨叫着。
“外头下雨了?”
她踮起脚尖往外张望,想要看看那人死了没,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黑色的人影动了动,一双混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素素!
“啊!”
素素拍打胸口,惊魂未定:“吓死我了!”
那双眼里透着怨毒和愤怒,隐隐带着一丝绝望。
素素做了一宿噩梦,早上起来,不用去当差热了土豆做早饭,挨个给花浇水。
风雨交加,屋檐下雨水连成一片帘幕。
素素忙忙碌碌一上午,好不容易消停了,这时,脑海里又闪过那双眼睛的样子。
她死了吗?
素素咬咬牙,大着胆子凑过去。
她还活着!
手臂和身体长满了脓包,黄色的液体被雨水冲刷,不断的涌出来,身下的木板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赃物,尽管如此,她,还活着!
救?
还是不救?
素素想到死掉的贵人,又想到自己,咬紧牙关跑回屋里用仅剩的床单把人裹好了背起来,一步一步挪回屋子里去。
那人迷迷糊糊的睁开一条缝。
小姑娘消瘦的脸庞近在咫。
她缓缓闭上眼,陷入疼痛的黑暗里。
屋里点了灯。
烧水,消毒,用点数兑换了白醋蒸煮床单衣物,又把病人身上的脏东西清洗干净,素素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换过三桶水,外头下着大雨,她就接了雨水,再让001净化一下,勉强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