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广阔的街道上人流如织。
穿华丽衣袍的公子小姐们,此刻正穿过人流,朝城南边去。
城南边有一家酒楼,名叫醉风楼。
醉风楼有貌美无双心地善良的老板,名叫郁晚江。
不过公子小姐们可不是专程去看老板的。
前日传出消息,睿王要在醉风楼办一场迎客宴,而这客,大有来头。
前年,也就是乾元二十一年,睿王奉命巡访各地州县,却不料在岭南出了岔子。
那是岭南的一个小县,依山傍水,山水秀丽,只是对外交通十分不便,一个县从里到外都穷得可怜,但民风也格外淳朴。
睿王一人驾着马,穿过崎岖的山路,刚跨进县门,就被一群哭天喊地的妇人拦住了。
睿王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他立刻下马,扶起了一位哭得快昏过去的妇人,轻声问她:“怎么了?”
旁边一位稍稍镇静些的妇人从他手里接过那位哭昏的妇人,轻轻为她拍背顺气。
睿王问她们这县里发生了何事,县里的男人们呢,还有县令呢?
那位镇静些的妇人告诉他,山里来了一伙会妖法的山匪,抢走了她们的子女。
山里的男人们今天一早带上家里尖利的农具上了山,而县令带着府里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到外面搬救兵去了。
睿王听完沉默了片刻。
他来时人生地不熟,进山时七拐八绕钻了不少小路,又是孤身一人,将随行的人都留在了外面,或是没遇上走大路的县令。
而这县里现在一个能说话的都没有,只有一群粗布衣服打满补丁,哭得六神无主的妇人。
睿王说自己是上京派来的特使,叫她们先不要慌,回家等着男人们回来,自己会解决的。又向她们询问了去府衙的路。
先前她们只知道是上面派来的官,没想到是这么大的,瞬间放了一半的心,结伴回了家。
只留下了一个格外瘦小,衣服上的补丁也格外多的,跟着他不肯走。
而这妇人与其说是个妇人,不如说是个丫头。含胸驼背的,往睿王面前一站还没他胸口高。
他只当是因为她胆子小不敢独自回家,便问那姑娘家住在哪里,他送她回家,一面暗叹怎么没个帮扶的妇人。
那姑娘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没说又跑了。
睿王无奈,只得按照妇人们刚刚告诉他的路,先找到县衙再说。
只是让人没想动的是,这连个村镇都没有的小县,真能穷到这份上。所谓县衙,也不过是三间拼在一起的泥瓦房,但比起其他人的茅草屋来说,确实已经好上不少了。
这一路来,睿王见过的乱象数不胜数,只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推开了县衙的大门,里面只剩下两个看守的衙役,看起来也像是县里人。瘦小的身材,打满补丁的衣服。
两个衙役吓了一跳,但也没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睿王解释了自己的来意,衙役也向他说明了情况,说是县令从外面得知的消息,有上面派来的大人要来县里,还没准备好迎接,就碰上了孩子被拐的事。
虽说这县里天高皇帝远,上面的官府好似也从来不管,但这县令也真真实实的是他们的父母官,见迟迟等不来大人,便自己带着人,出去找人帮忙了。
县令也心忧那些下落不明的孩子。
睿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同样安抚了衙役。
衙役带他进了空出来的房间,让他在这里稍作休息。这房间应该是县令的,县令只带走了两个衙役,加上剩下的这两个,所以总共三间房,而睿王毕竟是上面派来的大人,两个衙役也不敢让他去睡自己的小泥瓦房。
睿王推开门看了看这间稍大些的泥瓦房,石床上铺着简单的被褥,简陋的石桌上只有几本泛黄脱页的书,一方放着所剩无几的墨条的石砚,和一支不知是是什么毫的笔。
睿王心情复杂地坐在了石床上。谁知,下一刻——
天旋地转,他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经身处一片昏暗的石窟内了。身边歪七倒八地睡了一地孩子,是和县里人一样的打扮。
没想到,办法还没想出来,这就先团聚了。
睿王才和孩子们相见没一会儿,县令搬来的救兵就到了。
山脚下,长着长长白胡子的老道将手里的拂尘一甩,霎时风卷黄土,沙石飞扬。
乱卷的风把一众孩子连带睿王一起卷下了山,没搞清楚状况的睿王只来得及抓住就近的一个孩子,护在怀里。
然后猝不及防地在天旋地转里摔进了土堆。
孩子们被活生生吓醒了,胆子小的张口就开始哭,被焦急的母亲一把搂进怀里,然后一起哭。
睿王将怀里的孩子还给他的母亲,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向那白胡子老道行了一礼。
白胡子老道冲他呵呵笑。
睿王同他们一起回了那只有半个村子大的“县”,例行公事地问了县里的人口等情况,而那几个会“妖法”的山匪,老道人自会处置,他将该做的做了就准备回去了。
原本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睿王不过是来走个过场,闹了场不太大的笑话,将该记录的记录了也该走了。
他才刚走到山口,就被那老道拦了下来。
老道挽着拂尘,笑呵呵的,只说与他有缘,看他蕙质兰心,云云。
睿王当然是不信的,然而老道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往他怀里塞了样东西,就施施然走了。
“……”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按说那场营救被绑孩子的戏压根没有他的戏份,可不知是从哪走漏的消息,说睿王在深山里遇难,被一道人所救,还结识了这位高人。
这种老套掉渣的剧情按理说并不能引起多大轰动,旁人一听,顶多被说一句“大难不死,还结了仙缘,何等幸运”。
可偏偏有人对求仙问道痴迷入魔,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爹,当朝皇帝。
作为最不受宠的皇子,睿王能被皇帝召见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这次他爹找他谈家常的态度又格外地亲热,让他分外受宠若惊。
他这个长了二十几年没见过几面的便宜爹和他从天文侃到地理,从天理侃到民生,话里话外,无非就一句,让他把那道人请来,在皇城内做一场祭天利民的法事。
睿王苦笑,只怕做法是是假,皇帝想要自问鬼神才是真。
于是就有了这一场迎客宴。
此刻已暮色四合,醉风楼内没点灯,却明亮如白昼,所有光亮都来自悬于大梁上的灵珠。
夜明珠没有这么亮的光,这是仙家的法器。
而醉风楼的老板郁楼主——虽是老板却称楼主,是因为他也是个与仙家有关系的人,好像楼主这个词更沾仙气,便这样称呼他。
身为仙家人的郁晚江,在凡尘中开了这一家酒楼,还开到了这人世中心的京城来,经常为各地修路搭桥捐善款,为流民施粥布药,许多人都叫他郁大善人。
至于他到底与仙家有什么关系,没人知道,只知道他有一日来到这京城中,进宫见了一次皇上,便在这开起了酒楼。
郁楼主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酒楼的大小事宜全权交由一个愣头青小子管,尽管这样,酒楼的生意也从未见惨淡。
虽然游侠散仙们偶尔会出手帮凡人摆平一些事,但正经修仙者是不能与尘世又太多牵扯的。
既然这客人是仙家道人,那在醉风楼办这场宴最好不过,毕竟楼主也算半个仙家人呢。
虽说只是宴请道人,可酒楼内热闹非凡,坐的不只有赴宴双方。
所有人都期待道人的到来,虽然不是人人都着急求仙问道,但仙人谁不向往呢。
尽管不能完全算。
这时,一人推着轮椅从大堂屏风后缓缓现身。
推轮椅的是个面容清秀,看着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是醉风楼现在的管事,轮椅上的人面容苍白,五官生的昳丽非常,正是醉风楼主郁晚江。
年轻人推着轮椅来到睿王桌前,郁晚江朝睿王拘了一礼,睿王正欲起身还礼,被郁晚江按下手臂。随后拿起桌上酒杯向睿王一敬:“这杯敬睿王,贵客到访,在下便不多奉陪了。”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展扇覆面,胸腔中发出沉闷咳嗽声。
年轻人推郁晚江离开,睿王起身回送。
四下窃窃私语起来。
“这郁楼主人长得这么好看,又有善心,怎就一直这样病怏怏的。”
“可不是,天妒红颜啊。”
小姐们脸上带着惋惜之色。
小姐们感叹完,发现居于主座的睿王面色像是稍有不虞。
那老道塞给他的是两张纸,一张空白,一张上面用格外飘逸的字迹写着“有事相见,将时间地点写于白纸上,用香焚毁”,像是算好的。
睿王倒是照做了,只是不知这老道靠不靠谱。
而如今,睿王写下的时间已过去一刻,道人还没现身。
四下见睿王面色不对,而道人迟迟不至,都开始猜测起来。
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门外刮进来,撞翻了两侧的桌子,直直掀上二楼。
黑影化成了一个穿黑色长袍的青年,青年翻身坐上二楼的护栏,手里拎着一只方才顺手带走的酒壶,不断将酒水向下撒,嘴里发出猖狂的笑声。
公子小姐们被吓得愣在原地,睿王晃了一下神,勉强定住了心神,大着胆子问道:“兄台是何人?为何要扰乱在下的宴席?”
青年不笑了,巨大的兜帽下只露出了他寒气森森的半张脸,随手抛掉倒空的酒壶,他的目光仿佛穿透兜帽布料,阴森寒冷,如有实质地落在了睿王脸上,
“嗯……睿王殿下,你在等那个白胡子老头来赴你的宴会吗?哈哈哈哈”青年状似癫狂,声音沙哑冰冷,“只可惜你等不到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奇也怪哉!奇也怪哉!”
“道非道,万物刍狗,生灵寂灭——“
”天道不仁!天道不仁!哈哈哈哈——“
青年在癫狂的笑声里化作了一团黑烟,蓦地俯冲向众人,黑烟里化出一头形状怪异的猛兽,嘶吼着超众人奔去。
公子小姐们这会儿终于回过了神,尖叫着逃出醉风楼。睿王仿佛被铅灌了双腿,愣在原地没动。
异兽掀翻了大堂里多数桌椅,在冲至睿王面前,仅仅一线之隔时,化作黑烟消散了。
睿王惊魂未定,感觉压迫在身上无形的力量消散后,一时腿软,瘫坐在地。被奔出来的管事扶起来时,仍然心有余悸。
郁晚江摇着轮椅出现在管事身后,仍然咳嗽着,十分担忧地询问了睿王的情况。
睿王感谢了他的好意,并表示十分抱歉造成了这样的局面,承诺修缮的钱财明日会派人送来醉风楼。
郁晚江十分知情达理,直言无事,还安慰了睿王。
今天这种状况,肯定是等不来那道人了。而且就黑衣青年所说,那道人现在还活着没有都是个问题。
睿王失魂落魄地回府了。
郁晚江藏在扇面后地唇角翘起一点微弱地弧度,吩咐管事带人将残局收拾干净后,便摇着轮椅,进入了屏风后的暗室。
翌日,从城外回来的猎户带回来了惊天动地的消息。
在城外一棵古树下,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没了双眼,身上的皮肤皆被利器划烂,竟已开始腐烂,死状十分凄惨。
猎户说,死的是个老道,长长的白胡子,一身素净的衣袍。
那道人竟然死了!
终于开啦!
提交得太晚不知道能不能卡上点,虽然但是!晚江生日快乐~
我文笔逻辑都超级垃圾的,万望海涵。
有问题的地方欢迎指出!我也会慢慢改的
鞠躬( ?? ?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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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迎客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