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 第20章 二十朵桃花

叶窦快要气炸了。

通常三中的学生出现在人们的谈论中，就代表了品学兼优，不说完美，起码人品是过关的。

而面前这两个，在背后诋毁别人就算了，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叶窦本来打算偷偷记下两人的样子，回去告诉叶晴。

但她准备探头时，其中一个男生话头一转，神神秘秘地和身旁的人说。

“你看沈枫那个样子，请假出去也不知道干嘛，之前不是有人说好像晚上在KTV附近看到过她吗？”

他啧啧了两声，“她看着家境也不怎么样，听说家里爹妈都跑了，你说，那她哪儿来的钱。”

另一个男生接到暗示，恍然，“你的意思是……”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很难打听的消息，只是老师不让讨论，许多人都不知道罢了，稍微去她家附近问下就知道。”

“搞半天，原来她家里都没人了啊。”男生抱着卷子，因为对沈枫看不惯很久了，谈起和对方相关的事也就异常口无遮拦，“这不太正常吧，哪有爹妈平白无故不要自己孩子的，依我看，怕不是她自己身上有问题。”

“成天冷着个脸，我听算命的说，这种人一般命都不好，说不定她家这么惨，都是被她克的呢？”

叶窦越听，手就攥得越紧，直到最后这句一出来，她的脑子里嗡地一声。

她实在忍不下去了，跑出去质问对方。

两个男生起初有些懵，当听到叶窦问他们这样在背后诋毁别人就不会心虚吗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颇为稀奇地望着叶窦。

“这年头，居然还有真心帮沈枫说话的人？”

他上下打量了几番叶窦。

“喂，你不是三中的学生吧，看校服，你是实验中学的？”

叶窦盯着他们，默默记下了样子，“是又怎么样。”

旁边的男生嗨了一声，拿胳膊肘戳了一下身边的同伴，“你跟那破中学的学生废什么话。”

他扫了一眼叶窦，语气轻蔑。

“人家横竖又考不上三中，好不容易认识一个，可不得使劲护着么。”

“我倒是不知道实验中学什么时候成了你们说的破中学。”

叶窦着实就没见过这种人，每说一句话就像是在别人的底线上践踏。

“哈哈哈，一个靠和我们学校挨着做宣传噱头的中学，你们学校都几百年没修过了，就那破破烂烂的样子，可不就是破么。”

男生摇摇头。

“和沈枫那家伙一样，也就你们无知能当个宝。”

他不屑地告诉叶窦。

“班上一群人跟沈枫看着关系好，其实不都是想从她身上占便宜么，结果人家眼光高得很呢，压根看不上我们这些人。”

叶窦简直感觉有股血直往脑门冲：“闭嘴，沈枫才不是你们说的这个样子！”

她气冲冲的样子让两个男生均是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眼里的怜悯和轻蔑更胜之前。

“我还以为只有叶晴那个傻子才会真心实意觉得沈枫是个好人呢。”

旁边的男生则附和道。

“长得这么可爱，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叶窦没管他们说自己的话，而是立刻反驳道，“叶晴才不傻——”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收了声，过了两秒，有点生硬地重新开口：“反正她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在三中食堂吃饭的叶晴握着筷子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有点不解为什么会突然打喷嚏。

男生见叶窦一副打死不信他们话的样子，也失去了耐心，“小学妹，你搞清楚，和沈枫是同班同学的是我们不是你，你怎么知道她私底下是什么样子。”

他们知道叶窦多半听到了刚才的话，所以才会那么生气地冲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那个先前爆料的男生提高了声音，就是打定主意要恶心叶窦，话语间也满是恶意：“况且，你应该也明白的吧，沈枫家里那么穷，每天去那些地方干的，能是些什么勾当。”

男生故意用引人遐想的语气和含糊其辞的描述，为的就是让听到的人误会，他们好更容易地抹黑沈枫。

叶窦实在忍不下去了，这两个人对沈枫的各种诋毁，毫无悔改之意的表现，加上还牵扯到了叶晴。

忍无可无，叶窦一把将肩上的书包滑下来，抓住书包带子，往两个男生身上一把扔了过去。

“都说让你俩闭嘴了！”

叶窦很少发火，不管是长相还是脾气，她看上去都温温软软的。

两个男生没想到叶窦会气到这个地步，惊诧之下没能及时躲开扔过来的书包。

不过两人转念一想，初中生的书包里能有多少东西，砸就砸了，正打算火上浇油，继续嘲笑叶窦，却被书包砸在身上的巨大力道，猛地砸得往后摔去，手里的试卷一下子飞出去，散得满地都是。

两个男生双双摔倒在地，即使慌忙稳住了身体，可从屁股还有尾椎处传来的疼痛还是让他们面目扭曲了一瞬。

“我操！”

那书包里是装了秤砣吗。

左边承担了书包大部分冲力的男生龇牙咧嘴地侧身，捂住摔到的地方，一边爬起来，一边对叶窦投去愤恨的目光。

如果说之前是为了戏耍叶窦，那么现在他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揪住叶窦的领子，管她是什么理由，泄愤了再说。

程莳秋过来时，看见的就是满地的试卷和两个一边生气一边痛得抽气的男生，还有站在一旁，胸膛还在起伏的叶窦。

叶窦的书包里原本放的东西确实不多，但她今天收到了助理寄来的杂志样刊，那本杂志足足有五六斤重，以孙婷芳对它的评价，扔出去的确能造成堪比秤砣的冲撞效果。

两个男生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扔中，会摔倒再正常不过。

男生咬牙，感觉周围的人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有意无意朝这边围观。

他们接受不了自己居然被一个初中的小屁孩，还是个女生弄得这么狼狈的事实，想想就觉得恼火，暂时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了，当即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冲向叶窦。

程莳秋就是这个时候插进来的。

她一把拉过叶窦，将她挡在身后。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被迫停下的男生望着突然出现来碍事的程莳秋，目光狠狠地指了指她身后的叶窦：“你不如问问她都干了些什么！”

叶窦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程莳秋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书包和满地的试卷，联想到她来时两个男生摔倒在地上的样子，心中了然。

男生见她明白了，哼了一声，“明白了吗，明白了就让开。”

“哦——”程莳秋若有所思，“好，我知道了。”

“那就让……”

“我是知道了，可我为什么要让开。”程莳秋打断了他的话，“再有什么矛盾，你们也不能在这种地方对一个小姑娘动手吧？”

男生瞪大了眼睛，“分明是她先动的手！”

“所以呢？”程莳秋笑了一下，她虽然在笑，语气却听不出几分笑意，“你就要冲上来。”

她的目光落在男生握紧的拳头上，“揍一个比你小那么多的小姑娘，是吗？”

“我！”

男生想说有什么不行，可周围逐渐开始聚集起了一些人，闻言都对他俩投去不满的视线。

“两个大男生，怎么遇到事只知道动手的？”

“人家小姑娘比他们矮那么多呢，就算有啥事，也不至于上去打人吧。”

“就是就是，说是别人先动手，我看他俩也没怎么样啊，别不是碰瓷儿来了。”

两个男生听到周围人的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在现场。

偏偏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叶窦开了口：“……你们刚才，为什么要骂沈枫和我姐姐？”

程莳秋听到那个名字，微挑了下眉。

她刚才果然没听错。

男生莫名其妙，“我们什么时候骂你姐姐了。”

说完又猛地反应过来，面色一变，难道说。

“叶晴是你姐姐？”

他忍不住大喊道。

班上的人都知道叶晴家里有个妹妹，宠得和什么一样。

怎么偏就这么倒霉？

叶窦抿了抿唇，不搭理他们。

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是男生的话凶到了。

并且男生的话也等于承认了叶窦说的他们骂人的事。

周围人的眼神顿时更加谴责了。

“怪不得呢，我说看着那么乖一小孩，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招惹他们。”

“这校服，是三中的学生吧，省重点的学生就这素质的？”

“要不给他们学校打个电话，叫老师过来处理好了。”

眼看着风向开始一边倒地倾向叶窦，两个男生面对着多起来的指责，有些抬不起头，底气也弱了些。

听到有人说要给学校打电话，心里一惊，连忙想着先离开。

这事被老师知道介入的话，他们想脱身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两人达成共识，蹲下快速几下捡起地上的卷子，就想朝外面走，却被围观的人挡住，不由得着急地推搡：“你们让开！”

然而，程莳秋看出两个男生想跑的意图。

两个听到动静过来查看的店员出现在外围，她举起手示意，“您好，这边。”

她随手指向还没能出去的两个男生，“出了点事，能麻烦您拦一下这两个人么。”

两个男生顿觉大事不妙，他们从来只敢私底下骂和编排沈枫就能看出来，其实根本没表现出来那么胆大。

一旦事情闹上明面，第一个慌的就是他们。

于是动作更加粗鲁，想去挤在面前的人，嘴里急得骂骂咧咧的，平时用来装模作样的修养顿时去了大半。

而围观的人见状也激起来了火气，说什么也不肯让。

最后，还是店员和围观的群众拦住了两个男生，程莳秋让赶来的书店经理给三中的老师打了电话。

叶窦是实验中学的学生，事情牵扯到两个学校的学生，所以也联系了她的班主任。

找到了习题册，却发现怎么也联系不上叶窦，过来找人的孙婷芳：“？”

她就离开了一会儿，这是发生了什么？！

-

沈枫请了晚自习的假，回了趟家。

说是家也不尽然，自从她的母亲因为前些年出的事不管不顾地离开后，这里没人住，就称不上是一个家了。

附近是拆迁区，都是上了年代的老房，沈枫家在的这里恰好没被划入拆迁区，房子时间又长了，有条件的都搬走了，没条件的只能继续耗着。

沈枫家这一层原本有四户住户，如今只剩一户还住着了。

她顺着光线昏暗的老旧水泥梯往上走，走到三楼时，映入眼帘的红色油漆字显眼像是要刺在眼睛上一样。

沈枫的目光冷了几分。

那些人果然来过了。

自从沈家国几年前出事染上赌瘾，借了许多外债又还不清后，催债的人就时不时派些地痞流氓过来骚扰。

泼油漆就是手段之一。

沈枫很早就没住在这里了，物管那里联系不上别的人，只能联系她。

被物管多收过两次额外的清洁费后，沈枫就会偶尔过来看看需不需要清理。

她用钥匙打开门，从里面拿出一罐之前准备的油漆，打算把墙刷了离开，对面的门就打开了一条缝，探出一张妇女的脸。

她看见站着的人是沈枫，愣了一下，勉强笑了下，“小枫回来了？”

“嗯。”

沈枫手上提着油漆桶，妇女一看就知道她回来是干什么。

她见沈枫似乎打算转身继续刷墙，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讪讪道，“那个，小枫啊……你能不能跟那边的人说一下，别再来了？”

沈枫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妇女。

被沈枫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妇女有点不太适应地偏过头，“就是，你看，他们找不到你爸爸，总是来这里找事，有时候大半夜还来砸门，你宣妹妹白天可是要去上学的呢，根本休息不好……”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说好像有点太没同理心了，妇女越说声音越小。

这附近，几乎没人不知道沈枫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十几岁的孩子，家里大人跑的跑，欠债的欠债，惹了一堆麻烦给小的，导致对方年纪那么轻就要开始负担生活，谁听了都要叹气。

沈枫静静地听妇女说完。

她没对妇女的话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眼底的情绪一如既往地平静。

她这样，妇女反而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还是沈枫打破了沉默。

她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她将油漆桶放下，举起刷子，开始刷墙上的油漆字，随口问道：“您那里有我的电话吗。”

妇女愣愣地点头。

“如果他们下次还来，你就让他们打我的电话，或者帮我转述一下。”

沈枫高挑清冷的背影在满墙污言秽语的大字衬托下，让人莫名感到了一股戏剧性般的荒唐感。

“等我成年了，这套房子就会抵给他们偿还沈家国之前欠的所有债。”

房产证上当初写的是沈枫的名字。

她并不没有想要这套房子的想法。

“至于之后，他们这一行要是再有人借钱给沈家国。”

沈枫刷完一道，弯腰将刷子插进油漆桶里搅拌，发出哐的一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明显。

“想怎么处理，都与我无关。”

沈枫不是一个会好心和耐心到一直容忍意外和麻烦的人。

“就算是人出了什么意外，也用不着来通知我。”

话音落下。

楼道里鸦雀无声。

感受到身后妇女不敢置信的目光，门也慌忙地关上了。

沈枫不为所动，继续刷着她的墙，直到将所有墙都刷成惨白的颜色，才将油漆桶放回去，锁了门往楼下走。

出了老房区，沈枫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要上晚自习了。

她请了假，不用回学校。

要提前过去KTV吗？

沈枫在搬离那个只剩她自己的家之后，因为住在学校晚上没法出来，限制颇多，在外面找关系租了一个便宜的单间。

不过单间在的楼晚上一点后，下面的保安会为了图省事锁上大门，沈枫有时太晚进不去，就会在KTV将就一晚，KTV不行的时候，也去过叶晴家。

想到去叶晴家的事时，沈枫恰好路过一家报刊亭。

这年头，报刊亭已经是个很少见的东西了。

沈枫的眼角余光扫到了一本杂志，杂志的名字让她停下了脚步。

她记得这个名字……是叶窦那天拍的那家杂志。

封面是不认识的某个艺人，沈枫伸出手，摸到了杂志外面的塑封袋。

报刊亭的老板见她伸手，想到之前遇到过的某些情况，连忙提醒道，“买了才能看啊，这个不买不能拆的。”

时尚杂志，大概是离沈枫的生活最遥远的一类东西了。

她根本不关心这方面的事，也想象不出买回去能有什么用途。

沈枫的手指在塑封袋上停留了两秒。

这本杂志做得很好，设计感强的封面，厚重的手感，各种繁复的工艺和装饰花纹，比起杂志，更像一份包装精美又没什么用的礼物。

对于不需要的人来说，快接近一百的定价的确是贵且没有必要的。

就在老板心想这个外貌格外出众的少女怎么一直不表态，快要不耐烦的时候。

沈枫拿起了杂志。

“我要了。”

付完钱，沈枫离开了报刊亭。

老板在身后小声地嘟囔：“早说买不就行了。”

沈枫没有在意，她原本已经将手指放在了用来撕开塑封的虚线上，只要轻轻一撕就能打开。

她最终却选择了放弃，将杂志放进了背着的包里。

沈枫走的人行道旁边就是一条因为施工而尘灰飞扬的公路，时不时有车经过，尾气和灰尘汇聚在一起，给人的感官异常糟糕。

还是回去之后再拆开吧。

这样想着，沈枫将沉了许多的包背在身后。

她打算先问问钱母，今晚需不需要把之前欠下的辅导补上。

如果不需要的话就和蒋宇说一声，早点过去KTV帮忙。

然而，就在沈枫拿出手机的瞬间。

属于叶晴的号码出现在了屏幕上。

叶晴会有什么事，需要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沈枫轻皱了眉，她按了下接通键。

-

三中的年级办公室里。

本来只有年级主任和个别老师在的地方，此刻却挤满了人。

年级主任，高二理科尖子班和文科尖子班的班主任，还有叶窦的班主任全都来了。

年级主任咳了咳，对站在旁边一脸颓丧的两个男生严肃地说道。

“我刚才已经让你们的班主任通知你俩的家长来学校了，你俩做好准备。”

他又看向一旁的叶窦，叶窦的身边是被班主任一起带过来的叶晴，还有陪着人从书店来的程莳秋。

“这件事学校很重视，等人来齐之后，我们再进行具体的协商和讨论吧。”

叶晴听说叶窦差点被人打了，心里着急得不行，火急火燎来了年级办公室。

听叶窦说了前因后果，叶晴咬牙切齿道，“这两个人在班上都挺低调的，和我们关系还行……没想到私下这么能恶心人，他们居然还想打你！”

至于叶窦拿书包砸人的事，叶晴根本不care，只觉得就对方那张嘴，根本就是活该。

叶窦在来的路上就冷静下来了，她先是感谢了程莳秋，要是没有对方的话，事情肯定会更麻烦。

“你那样做也太冒险了。”

了解了事情经过的程莳秋轻叹道，还好她来得及时，没出什么事。

就这样气氛僵持地过了二十分钟。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叶窦本以为是那两个男生的家长到了，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顿时呆在了原地。

沈枫微喘着气，没有敲门就推门走了进来，一看就是急忙赶回来的。

她环顾一周，目光锁定了呆住的叶窦，直直地就冲着那边走去。

赶上了！好久没回老家，都忘了初一有那么多亲戚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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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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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十朵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