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来找你了。”贺连理察觉出他的顾虑,推着他的肩膀就是往外,不停催促,“赶紧走了,这个地方怪事太多,再不走我怕真不走掉了,我明天还得上班的,不能迟到的那种,快走快走……”
常久时收回视线,看着贺连理有些迟疑,“公子你知道怎么走吗?”
“不知道,反正我不想走那边,有点膈应,你赶快带路!我真的一秒都不想多待了!”贺连理跳脚,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好。”常久时的嘴角微微上扬,明亮的眸子里是难以抑制的欢愉。
走出雅韵阁,贺连理像感受到了新生,张开双臂感受周围新鲜的空气,风从袖口灌入,凉意不断袭来,贺连理搓了搓手。
“好了,我要回去了。你现在自由了,快去找你的家人吧,路上注意安全哈,别又被卖了。”贺连理拍了拍常久时的肩膀,像是长辈在看晚辈。
浑身上下摸索了半天,最后拿出两枚银子郑重地递给他,“这是我……全部家当了。诶呦,那个什么死推事没前,忘记先让丽娘把之前从我这里收走的钱给吐出来了,便宜他了。”
或许是被冷风吹清醒了,贺连理后悔得不行,闭上眼他都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又怕常久时愧疚,贺连理将所有的懊悔压在心底,笑嘻嘻地拉过对方的手将银子放在他的掌心,“你这个兄弟我认了,以后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姻缘殿找我帮忙,白天不行,不过晚上可以,保重。”
两人视线交汇。
常久时看着贺连理,几次张嘴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贺连理等了半天,可是对方一直不讲话,贺连理全当对方只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风吹开贺连理原本就有些凌乱的碎发,眉间的红痣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艳丽。
贺连理和常久时两种类型,不论从长相还是气质,贺连理都更英气冷峻些,可就因为眉间这枚红痣,添了一份别样的旖旎。
贺连理看着常久时一直看着自己的眉心,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又用手将头发拨回来盖住,有些无措地解释:“我其实和月老不是一个人的。其实,算了……你应该不会懂这些乱七八糟的,反正你就当不知道今天救你的人是我就好了,就这样。哦对了,如果以后你有钱了,真要报恩的话,可以把这三万七千二百三十六个金子还给我,没有就算了,没关系。”
贺连理最后拍了拍常久时的肩,潇洒地转身离开,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告别。
越靠近城门,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冷清,只能偶尔看到一两个行色匆匆的行人,灯笼也越来越少,微弱又闪烁不定的光芒照在脆弱的贺连理身上。
原本在常久时面前装得意气风在吹了一路冷风之后彻底清醒,矫健的步伐慢了下来。
贺连理出了城门,最后一盏灯笼也消失在了身后,只有月光照在蜿蜒的路上,勉强照着贺连理回去的路.
他都干了些什么……他是不是疯了……
他居然在NPC身上花了三百七十多万?他的首充都还在。
以前老三天天花钱给游戏里的女儿买漂亮的新衣服、新家具,培养电子女儿学习琴棋书画、到处游玩。
他们一行人不理解但尊重。
现在贺连理突然就能感同身受了,他甚至还不如老三,起码老三的付出收获了一个可以跟他聊天的漂亮女儿。
至于他……贺连理欲哭无泪。
不知道是风吹得身体冷还是已经死掉的心更冷。贺连理靠在桥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在月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时不时因为小鱼游过泛起小小涟漪的后面。
后知后觉地开始担忧其他问题——他的身份暴露了。
常久时先暂时当作自己人,不考虑风险。那个黑衣男人,如果单讲理,贺连理倒是不怕他。但是对方背靠都察院,而自己无权无势的还难说了。
想不出来,到时候被举报了再说吧。
贺连理舒展了一下四肢。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空气中多了一丝不和谐的动静,刻意压得很低,离他越来越近。
有人在跟踪他?
贺连理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佯装对着河水整理仪表仪态,微微偏过头,用余光在四周打量着。
没看到人,但是肯定有。只有姻缘殿对贺连理来说是把百分百安全的。
贺连理没有再逗留,继续往前走。身后也跟着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似乎在努力地将频率调整到和他一致。
贺连理走,他动;贺连理停下,他停下。
“好了,出来,我看到了你。”贺连理有些不耐烦地停下脚步,双手抱胸,试探性地转过身冲着空无一人的身后喊了一句。
本来只是想随便装一下,贺连理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出来。
随着对方一步步靠近,模糊的黑影逐渐变得清晰。
月光洒落在他身上,照得衣服上的银线像流动的云雾。一头乌发略显凌乱,却不减他出尘的气质。
“哦,是你啊。”贺连理看清来人,脸上的戒备稍减,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写满了疑惑,“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啦,就不怕我直接动手吗?而且你跟着我做什么?为什么不回家?”
“公子既然买下我,那我便是公子的人了,自然是公子去哪我去哪。”常久时一脸认真地看着贺连理,眼神坚定,语气沉稳。
用这么严肃的态度说这么不正经的话。
贺连理挑了挑眉,嘴角的笑差点绷不住。
“昂,没事儿。”贺连理摆摆手,“赶紧回家去吧,失踪那么多天,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常久时又不说话了,他的表情有些落寞,原本有神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嘴角向下撇了撇,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
……又来。
贺连理面上嫌弃地不行,可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留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常久时。
“如果你说你无家可归,我没准会考虑收留你一下哦。”轻快明亮的声音从常久时前方幽幽传来,语调拖长,尾音上扬。
贺连理的嘴角带着一丝坏笑,眼神狡黠,心里偷偷倒计时。
3——2——
常久时的眼睛亮了一下,脸上满是喜悦,小跑追了上去询问道:“我无家可归,公子可以收留我吗?”
常久时一脸期待地看着贺连理,双眼明亮炽热,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原本白皙的脸颊和耳垂微微泛红。
清冷的月光被小路边肆意生长的枝桠间遮挡,落到地上只剩下了个七七八八,原本清幽的小路变得更加阴森可怖,是不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常久时皱了皱眉,有些害怕地往贺连理旁边靠了靠,可怜兮兮地看着贺连理。
贺连理并没有说话,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偶尔用余光偷瞄常久时。
看着对方脸上的期待逐渐褪去,贺连理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声肆意张扬。
“你好没骨气呀。”贺连理微微抬头,伸出手轻轻托住常久时的下颌迫使对方看向自己,指尖不经意在对方脸上擦过,四目相对。
看着常久时脸上的惊讶,贺连理挑了挑眉,笑意渐深。
“公子,是在拿我取乐吗?”常久时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别过头避开贺连理的手,眼里是受伤和委屈。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贺连理揽住常久时的肩,“走了走了。”
常久时撇撇嘴,倔强地站在原地没动。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跟你开这种玩笑了好不好?走了走了,大晚上怪吓人的。”
“走了走了,要不你骂回来?不是你没骨气,是我的问题。走了走了,走了!!!”
……
贺连理说了半天,常久时脸上的倔强执拗才有微微的松动,贺连理趁势半推半就拉着对方走了。
姻缘殿隐匿在黑暗中,大门紧闭,没有一丝光亮,一片死机沉沉。
直到贺连理踏入姻缘殿的那一刻,整个姻缘殿瞬间亮了,像一树瞬间盛开的桃花。
身上的服装也从头到脚发生了变化,热情张扬冲着站在门口的常久时招招手,示意对方赶紧跟进来。
常久时站在门外,眼神茫然,一脸困惑。
“傻站着干嘛,快点,等会我要上班了!”贺连理冲着常久时喊,可对方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依旧静静地站在门外。
贺连理受不了了,满脸问号走了出来,“傻站着干嘛?”
“我进不去。”常久时看着贺连理,无奈地摇了摇头。
贺连理先是懵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姻缘殿在非营业时间不对外人开放,所以常久时进不来。
“没关系,你站儿等我一下。”贺连理思索了一下,回到姻缘殿。
再出来时,手上握着一卷纸,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跟我走。”贺连理用卷起来的纸拍了拍常久时的肩,又将聚卷纸展开在常久时面前,边走边解释道,“等会儿我会把这个告示张贴在城门口的布告栏上,你在我走了之后,就我过了桥,然后你看不见我的时候,立刻揭下来,然后再来找我就行。”
话语刚落,两人正好在告示栏前停下,告示栏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纸张,有些纸张崭新、墨色清晰,有些纸张发黄,字迹模糊。
贺连理将手中的告示贴在了常久时的面前,很近很近的位置,是一则聘请实习月老的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