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都察院推事,奉上级命令,前来协助处理此事。”男人微微仰头,骄傲地将一块墨色的长方形令牌展示在两人眼前。
令牌的正面刻着贺连理看不懂的字,刚劲有力。顶端有一个圆形的小孔,穿着一条黑色铁链;低端挂着一条黑色流苏,随着男人的动作还在轻微晃动着。
贺连理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往后仰了仰身子,侧过头贴近常久时小声问道:“都察院推事,是干什么的?官儿大不大?”
对于这两个机构,贺连理的认知只停留在表面,再深入一点的,他还真不清楚。
如果不是变成NPC,他和这两个机构估计八竿子都不会有交集。
常久时被贺连理突然起来的问题问得懵了一下,脑子还没思考利索,嘴先一步说了出来:“不算高,主要负责对案发现场进行勘察、收集证据,然后向上级汇报。”
“昂。明白了。”贺连理站直身子,了解完情况后心里有了大概的谱,看着对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自信,“哦?四方不是都觉得最终结果没问题了吗?还要你查什么?”
面对贺连理的轻视,对方并不放在心上,始终保持着眉眼弯弯,眼角上扬的姿态。
“我院上级就此事开展激烈会议,始终觉得此事存在不妥。玩家546589656任职期间虽涉嫌威逼利诱NPC破坏游戏规则、多次损害刷新NPC数据等行为,可对整体游戏环境并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所以我方觉得玩家546589656,其罪不至数据抹除。”
地上的丽娘听到这话,也不顾不得自己受伤的腿,立刻抬起头来,两眼放光看着黑衣男人。
“是大人让你来救我的吗,是……”男人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斜睨了丽娘,眼神冰冷。
丽娘瞬间低下头不再讲话。
“可是上头顶下的规矩,没有这个说法吧?”贺连理被气笑了。
“小公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得。尤其是现在游戏里多了这么多的玩家,我们总不能把人的性命致于不顾吧?”对方看向贺连理时,又是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假笑。
“所以你们商讨出来的结果,是怎么处理他呢?不会就这样简单地放过他吧?”贺连理挑了挑眉,“一旦开了这个口子,要收场可就难了啊。”
“小公子大可放心,该有的处罚定是不能少的。我们会把他将玩家546589656的意识暂时封存在NPC内,期间他不能进行任何同外界的接触。假以时日,其定能改过自新,事后再将其放出。小公子你看如果?”
“……就这样啊?太便宜他了吧?”贺连理有些难以置信,声音中带着恼怒,眉头不耐烦地皱了起来。“对受害者没有什么补偿之类的?”
对方挑了挑眉,不说话,沉默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我只是来通知你的,并不是来和你商量的。
都察院看起来还真不简单,没准早就被什么心思龌龊的人入侵了吧。
贺连理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
“那既然你们都有决策了,我一个外人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贺连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们可以走了吧?”
他一秒都不想和这种多待。
“请便。”对方让出一条路来,“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靠近那面墙,它会自动打开。”
贺连理点点头,吊儿郎当地往前走,回头冲常久时使了个眼色,让他快点跟上。
“小公子,我看同你有缘,有一句话想要提醒你。”在贺连理经过对方身边时,他又开口了。
贺连理止住脚步,不耐烦地示意对方说下去。
“他的卖身契还在丽娘手里,不能离开雅韵阁。如果你将他私自带出去,是要受处罚的。”
“你说什么?”贺连理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是藏不住的惊愕,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你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在丽娘手下干活,那等丽娘出来,他不是死定了吗?你们tm是不是有毛病?”
趴在地上的丽娘冲贺连理狰狞又放肆的大笑,又冲着他身后的常久时啐了一口,大放厥词道,“等我出来,我让你生不如死。”
“小公子放宽心,没准他出来就改过自新了呢?而且事情还没有发生,小公子不要太杞人忧天,况且就算是真的发生了。”对方朝贺连理笑了笑,“不是还有我们都察院可帮忙吗?”
一股无名火一下子从贺连理胸腔中迸发出来,烧红了视线,连理智都被烧得浑浊。
“你们帮的什么狗屁东西?本来没你们整着一处,早tm结束了,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啊?”
贺连理冲着对方就是一阵怒吼,抡起拳头就要往下砸。
“友情提示,殴打都察院推事虽罪不至死,但是也会因为寻衅滋事,被抓去都察院的小黑屋关几天的哈。”对方一脸你能拿我怎么办,眯起眼睛笑了笑。
“公子,我没事。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别再因为我被牵连了,好不好。”常久时从身后搂住了贺连理,把他往后拽了拽,还竟真让他把贺连理和对面的黑衣男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贺连理气急了,也顾不得此时两人的动作有多暧昧,伸腿就要去踹对方,不但没踢到对方,反而误伤了常久时好几次。
常久时吃痛,却是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黑衣男人静静地看着,眼底被一层阴霾笼罩。
“好了好了,快点放开我!我不打他就是了。”贺连理的理智开始回笼,气鼓鼓地跟常久时说,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连忙移开视线不去看黑衣男人。
多看一眼他都觉得恶心。
常久时看着贺连理不动了,这才放开他,“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贺连理站着没动,他还是有点气不过,他更烦自己忙碌了一晚上,结果到头还是来什么都做不了。
“对啊,小公子,快些回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只能说,人各有命,上天早就安排好了。有些人诶……天生就是没有享福的命。”黑衣男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
“呸,狗叫。”贺连理一口唾沫,不偏不倚吐到了男人面俱上,顺着轮廓分明的面具从鼻梁一侧往下滑落。
“公子!?”常久时大惊失色。
“有本事你就连我一起搞死啊,傻逼。”贺连理骂道。
男人眨了眨眼,也不生气,眼角的笑意反而更甚,还带着一股兴奋:“你很有胆识,我很欣赏你。”
“他多少钱?一万金是吧?我买了。”贺连理不屑地看了一眼黑衣男人,勾了勾唇角,“我偏要后天给他打造出一条享福的命来呢。”
黑衣男人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惊讶。
常久时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男的要——翻——三——倍——啊。”丽娘拖着伤腿从地上坐了起来,咧开嘴犹如疯魔般说道。
“小公子你可要考虑清楚啊,三万金可不少了,这么做真的值的吗?”黑衣男人皱了皱眉,眼神复杂,像是劝解又像是在挑衅。
贺连理不想再同对方废话半句,在手镯上触摸了一番,将手腕翻转向下。
“哗啦啦啦啦啦啦啦。”
金子像流水一样从玉手镯里涌了出来,落在地上,逐渐堆积成一座小山,滚落得到处都是,整个空间都被一片金光闪耀着。
金子像不要钱一样还在往下落,甚至没过了贺连理的脚踝。没有人说话,整个空间里只有金子落在地上和金子碰撞的声响在不停地回荡着。
“发财了,发财了,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丽娘顾不得腿上的伤,贪婪地把金币全都圈在怀里,揣得兜里都是。
贺连理昂着头,挑衅又不屑地看了一眼黑衣男人,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对方真的很想保持冷静,但是眼底确实藏不住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不知过了多久,手镯终于不再往外吐金子。
贺连理穿过金子,发出一阵阵响动,走到丽娘面前朝他伸出了手:“钱,一分不少,不信你可以问这位推事大人。赶紧把常久时的卖身契给我。”
丽娘哆哆嗦嗦地往怀里一个劲地摸索着,终于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纸张递给贺连理。
贺连理打开看了看,字迹工整、灵动秀丽,最后落款处是两个红色的指印。
看不懂,贺连理不确定真假。
转过身高举着纸张向不远处站着的常久时挥了挥,语气温和,“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呀?不是我就把这个老瘪三给打一顿。”
在他身后,丽娘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狰狞如厉鬼,双手紧紧握着那柄自己刚才忍着剧痛从腿里拔出来,虽然有些颤抖可还是毅然决然向贺连理刺了下去,嘴里做着无声的口型:去!死!吧!
“公子小心!”常久时惊呼,飞快地朝贺连理扑了过来。
这是贺连理见常久时行动最快的一次。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便间常久时双臂环绕紧紧将贺连理抱在怀里,贺连理能清晰感受到的来着常久时的体温。
眼前是一片银白,传到耳朵里的是刀破开衣服、刺进皮肉的“噗嗤” 声,像重物跌进烂泥里。
常久时发出一声闷哼,抱着常久时的手松了松。
……这不是白给嘛。
贺连理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不知道是生气多一点还是无语多一点,可是道德感让他又骂不出来。
常久时几乎快要倒下,只能强撑着一口气,靠在贺连理身上才能勉强站住身子。
贺连理揽住常久时的肩膀,从面对面的姿势换到肩并肩,换个更好的姿势让借常久时更好的靠着。
没了常久时遮挡视线,丽娘的身形彻底暴露。他还没有从状况中反应过来,便被贺连理面无表情的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往后飞撞在墙上,又顺着光滑的墙面滑落,趴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
常久时明明比贺连理高那么一点点,可抱起来却没想中那么重,很轻。
“你知道的,那两狐狸都不能拿我怎么样,何况是他。”贺连理波澜不惊地说,地上散落的金子随着他步子滚得到处都是。
常久时脸上早就没了血色,长长的睫毛不断颤抖着,听到贺连理的话眸光又暗淡了下去,强扯出一抹苦笑充满歉意地说道:“我……是不是又给公子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