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见尘手持归鸿刀,身上衣物破损不少,但眼睛发亮,神色明快,想来经历了一场痛快的比斗。而他对面的清微剑宗弟子,被灵气逼退了好几步,终于止住脚步,手执长剑,心服口服地行了个礼,道:“宁师兄,道法高超,在下佩服!”
“承让了。”宁见尘收刀回礼。
容禅冷笑一下,又见对面擂台下站着一个人,不是那江桥是谁?那江桥神情雀跃,正看着擂台上的宁见尘,目露赞扬,仿佛在和周围的人交谈宁见尘有多厉害——
嗤——
容禅目光冷冷瞥了一周,又继续抓着刚才倒霉被他揪住打听的清微剑宗弟子:“下一个比试的,是谁?”
“是韩楚师兄——你这人怎么?”弟子看见容禅的脸,熄火了。
宁见尘已经比了两轮,车轮战还有第三个。公平起见,宁见尘在休息,第三个比试者也在擂台边打坐。那是个黑脸的中年汉子,修为金丹中期,对起宁见尘不算太强也不算太弱。
对阵昆吾派的机会难得,弟子们都是事先报了名,又抽了签,比试过几轮,才能上台。
容禅手执金扇,直接飞升上台,扇子尖端一指在角落里打坐的韩楚,说:“你下去,我来比!”
韩楚是个老实人,看见容禅上台,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呆呆的。
容禅上台之后,却是一阵哗然,谁不知道他是茹掌门的独子,剑尊容夔的遗腹子。之前容禅一直没出现,众人还有些讶异,现在容禅出现,挑战宁见尘,这热闹终于有得看了!
无论是容禅输宁见尘,或者宁见尘输容禅,这结果都会为人津津乐道几月。
原本和心驰派约了前来观看比试的徐矶,见此情状,也激动地说:“这就是那位玉骨金魂的公子?得了蓬莱岛和清微剑宗的真传,这下真是大饱眼福!”
近日徐矶补了不少十洲三岛的常识,总算能对这些名人说出个一二了。
左衡抚着长须,说:“是的,咱们真是来对了,碰上精彩的部分了。”
“前几年都未曾听说过这容公子的大名,不过虎父无犬子,听说年纪小小已成了金丹,不知其剑法如何。”徐矶说。
“这大宗门,低阶弟子都是小心护着的,成了金丹才差不多放出来历练,以后便知道了。”左衡说。
左元任说:“我看像个绣花枕头。”
“诶,人不可貌相。”迟景洪缓缓笑道,“十洲三岛,多的是外表其貌不扬,实力超群的大能高手。到了一定境界,年龄、表象已然全不重要。更有那早期乏力,大器晚成的高手。”
左衡接上说:“迟掌门说的是。这容禅资质虽好,但是否成器,还得看将来的表现。不知之后的三岛海市之中,汇聚天下英豪,清微剑宗能否为我凤麟洲争光。”
“就凭这嚣张跋扈以势欺人的气焰,我看难。”左元任说。
迟景洪捋捋长须,笑而不语,都还是太过年轻气盛啊。
宁见尘从众人的反应中,知道了来人是容禅。容禅用金扇遮住自己的半张面孔,明眸善睐,似笑非笑。宁见尘知道了这是被自己退婚的对象,规矩地行了个礼,道:
“见过容公子。”
“少废话,开打吧!”容禅金扇一收,长身玉立,一股无形的凌厉仙气散发开来。
宁见尘一愣,这容禅性子竟如此直接。他微微低了头,说:“非是见尘推脱,而是原先定了下一位是韩楚师兄,临时换人,恐有不公。”
容禅转头看向韩楚,目光不善:“你有意见?要么我们先打一场。”
韩楚连连摇头,他只是个普通弟子,哪惹得起掌门之子容禅。容禅笑了一下,拿出一袋上好的丹药,丢给韩楚。这丹药品质颇佳,足够他一年之用。韩楚接到丹药袋,打开一看,清气扑鼻,一时惊喜。
容禅转头看回宁见尘,说:“你看,他没意见。”
容禅紧捏手中的金吾禁夜扇因兴奋而在不断颤动。
宁见尘:“……”
好不容易赶到试剑坪,见到容禅已经站上擂台准备开打的松针和松果,几乎是两眼一黑就要倒下,他们要怎么跟掌门汇报。
容禅的目光微微扫过在台下紧张地看着宁见尘的江桥,他刚才分明看到了,在比试的间隙,宁见尘和江桥还私语了几句,大约是宁见尘安慰他自己无事,江桥鼓励宁见尘继续挑战之类的。
哼——
一对璧人——
撕烂——
江桥的目光扫过容禅时,那种略微惊讶又专注的目光,让容禅不知为何手掌发颤。
他在看着我——
容禅一时头脑发昏,说:
“你不是想解除婚约吗,打过我就答应。”
他仿佛可以想象到江桥石化的表情。怎么样,你的宁仙师,有婚约在身,他可不会娶你!容禅可顾不上别人会对他怎么想,反正他向来无法无天,从不在意别人看法,也不会履行什么别人加给他的承诺。婚约一事,对他就像只皮球,想踢就踢,想扔就扔。
“哇——”众人果然一阵哗然,议论纷纷。
“这可是未婚夫夫打架?”后知后觉的围观群众道。
“这到底是什么秘闻啊,我怎么没听过说……”
“自家人打自家人?”
容禅冷淡一笑,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他想要所有人知道宁见尘和他的关系,因此江桥,也会受到影响。小傻子,一定会难过吧,难过就……
容禅看向江桥,他好像也被这消息打击到,变呆呆的了。
容禅心里泛起一阵不知是酸涩还是怅然的感受,他猛地一拍金吾禁夜扇,从中抽出一把冰霜般的长剑。玉漏相催剑剑光冷冽,直逼宁见尘门面而来。
“接招!”
宁见尘闪身避过,归鸿刀出窍,长刀在空中转了一大圈,与玉漏相催剑撞到一起,发出一声激越的清鸣。灵光大盛!
容禅收回玉漏相催剑,剑势如雨,直向宁见尘冲来。宁见尘连连后退几步,举刀抵抗。他初见容禅自负,以为他是娇贵的公子,不料他确有自负的资本,身法、剑招,处处可见扎实的功底,不愧是清微剑宗出身。茹忆雪极疼这个儿子,容禅也类父,爱剑成痴。容禅将一把如雪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如漫天星辰,而他身影在场中数度变换,剑势凌厉,朝宁见尘步步紧逼,招招连环,似要把宁见尘直逼至绝地。
宁见尘初有些分神,后也开始全心对待,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稍一疏漏,容禅的剑尖可能就要架到他脖子上来。而容禅手极黑,一点不像在比试讨教的样子,反像个山下野路子打架的散修,宁见尘丝毫不怀疑他会抓住机会直接砍自己。于是双方渐渐都使出了全力,不留情分,大开大合,直到把自己的潜能都激发出来。
容禅暗笑,宁见尘的确是个对手,但是……
灵力灌注入玉漏相催剑,剑身一下子幻化出万千个虚影,如剑阵罗列。这是坐忘剑法中的“秋水共长天”大阵,能够在周围布下数百个剑影,触之即爆。而归鸿刀尚在空中巡游,刚宁见尘使出了割玉刀法第三式,游龙碧影,见此连忙召归鸿刀回手中。一条青色游龙虚影与容禅的”秋水共长天“剑阵撞到一起。一时巨龙长啸、剑光刀影漫天。
剑阵虽稍稍阻拦了宁见尘的身法,但游龙碧影一式威力极大,巨龙摆尾,瞬间撞破了数百支虚剑。宁见尘以力强行破阵。容禅剑阵被破,但并未沮丧,而是继续执剑向前,不偏不倚地向宁见尘撞来。
宁见尘见容禅不爱惜己身,似要直接撞上刀刃,便下意识地偏了角度。谁知容禅一点不领情,速度也未放缓,直接以胸膛撞上了宁见尘的刀刃,灵力相激,一阵血雾飘散在空中。宁见尘分心了。
原本执剑压迫着宁见尘的容禅,嘴角微微冷笑,趁宁见尘分神之际,瞬间移形换影,转到了宁见尘身后。剑尖一挑,便使得宁见尘手中的归鸿刀被打飞而去。并顺势拍了一掌,直想把宁见尘打下台去。
但宁见尘也回过神来了,让开了脚步,因此只在台上后退了几步,留下重重的划痕,便停了下来。
一阵哗然!
观众议论纷纷:“这,这是偷袭?”
“胡说,这叫剑走偏锋!”
“刚才我怎么没看清他是怎么绕到身后的……”
“别、别挡我,我还要继续看……”
宁见尘见容禅嘴角带血,神情冷肃,刚硬抗下了他的一刀,现在内伤恐怕不轻。但他现在是赢的那个,用剑撑着强站在台上。
他是个聪明人,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他顾虑太多,未给对手足够尊重,便收回了归鸿刀,拱手道:“容公子高妙。”
容禅哼了一声。
台下观众却不服了:“宁师兄还没被打下台呢,怎么就认输了!?我还没看够呢?”
“已被除械,还有什么打的必要!”
“宁师兄已经比了两轮了,体力不支,不公平啊!不行,休息一日,再来过!”
“这容禅年方十八,初次挑战,就胜过了昆吾璞玉,前途不可限量啊……”
宁见尘却想不到容禅为何来找他不痛快,他只当是容禅被下了些面子,便来向他挑战,撒气了也就过了。宁见尘向来为他人考虑,因此认输认得痛快。
容禅看了周围一圈,收剑为扇,执在掌心,一丝血线顺着胳膊流下来。但他却不在乎。他眼角瞥见江桥似乎在看自己,更目不斜视,淡淡地对宁见尘说:
“承让了。”
这宁见尘看着没事,刚才也被他的剑气刺了不少下,要疗十天半个月的伤,谁也别想好过!
这时,一个身影噔噔噔跑上了台,正是江桥。他今日为宁见尘所邀,前来观看比试,看得如痴如醉。他见到宁见尘受伤,连忙上台搀扶他。而宁见尘的对面,正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容仙尊。容仙尊正在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他这样看着我?江桥有些奇怪。
容禅见着两人互相搀扶的模样,嘴角一抿。打压昆吾派气焰的目的已经达到,他默默念出幻琉璃的法诀——
“尔其尘尽光生,心无瑕秽,身如琉璃!①”
一阵淡淡的金光过后,容禅的身影直接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嘈杂。
“啊!”
“人呢!怎么不见了!”
“刚那是什么身法,好快!我都没看清呢!”
“肯定是蓬莱岛仙术!比御剑还快!玄妙之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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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药师经》,原文如下“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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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犹似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