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安跟随带路的人乘专用电梯直接上到了顶层。这座电梯只有两个按键,只能一通通到楼顶就是周总的办公室。周北安并不知道在大厦里该怎么走,他还是第一次到这里的顶层。
带路的员工还挺意外的,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就把周北安送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
在顶层办公的只有总裁和秘书而已,所以一出电梯立马感到氛围有所不同。脚下踩的不再是冷冰冰的水泥地板,而是浅驼色毛绒地毯铺建的地面,以至于走在走廊里感觉脚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声响。
而对外的墙壁则全部都是深色磨砂制的厚玻璃,随便站在一个地方都能看到外面的无限风光,且不会因为阳光过于炽热而感到刺眼。
不过最令人沉心的还是此处静谧无声,时不时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味,有点像是无人在的阅览室,只嗅到书本的气息,哪怕只有微小的声音都能察觉的一清二楚。
带路的员工显然是很少上顶层,所以对于周围的情况比较紧张脚步也是紧绷着的。他不敢喘大气,一口气直接领周北安从电梯的这头走到了另一端,在一扇漆红色厚重的双开门前站立。
“这里是周总的办公室,不用敲门直接进去就行。”员工快速的交代了一声,随后朝周北安点头示意一下便匆忙离开了。
等他走远,周北安才环顾四周。乍看之下这里没什么问题,可他还是敏锐地发现正对面右边的那扇门处有安置着不显眼的摄像头。
怪不得不用敲门,因为门外站的是谁里面的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周北安一直很讨厌他父亲这样的做法,虽然他表面上很大度无私,可实际比任何人都小心谨慎。
为了不让父亲看出端倪,周北安尽量展现出从容不迫,虽然不用敲门可还是象征性的比划两下,这才推门进入。
办公室里面很暗,也很温暖,四面都是散落的书籍与让眼睛放松的绿植,周北安立马想到了蜘蛛的巢穴,而最大的蜘蛛精正规矩的坐在办公桌前,仔细盯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那股认真的劲头感觉不管是谁进来他都发现不了。
周北安的父亲叫做周禹岭,年近半百可保养的像是刚30岁的人。他本身条件很好,五官棱角分明,一双剑眉充满干练与沉稳,做事也不拖泥带水,虽然是经历过不少风雨,可惜岁月沧桑没能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猛一看这对父子的眉目很像,都是属于藏有手段的那种。可周北安与周禹岭相比更加清冷几分,这来自于他的母亲,她是位略有冷傲但性格泼猴的人。
本来还面无咸淡的周禹岭见到是周北安,一瞬间绽放出笑容,连一旁的植物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悦,不禁颤抖两下枝丫。
“外面冷吗?先坐下歇会儿吧。”
周禹岭恳切,双手不知去从的交叠,坐姿乖巧,好像是那种不知道该如何和年幼儿女沟通的老父亲。
“你找我什么事?”周北安无视了他的话直接进入正题。
周禹岭开始局促不安,即便他以前面对什么样的困难也没有这样过,“就是爸爸好久没见过你了,想知道你最近过的好不好。”
“如果是这种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周北安反应平淡,没有周禹岭想象中父子相见的那样感动。
不过这也难怪,看周北安的样子应该早就知道了,即便周禹岭对他不管不问也能让他毫无保留的知道儿子的所有底细。因为在他上中学的时候,就已经想方设法的安排人在儿子身边盯着他了。
面对一直以来都监控着自己的人,谁能笑得出来?
“……爸爸也是害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才这样保护你的,”周禹岭笑容逐渐勉强,“谁让你高三本来要出国的时候突然又要留在国内呢?”
“那件事我已经给你解释过了,我认为国内的环境比国外更有利。”
“对对对,我也发现了,我们北安上次在音乐会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那段视频我一直保存着呢。”周禹岭脸上不断表现出宠溺的意味,让周北安极其不舒服。
“所以你到底让我来干什么?”
“过几天在暮光集团有个聚会,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那种场合。”
“因为昨天和暮光集团的顾总谈事情的时候恰巧让他的女儿看见了你在音乐会的视频,所以小姑娘特别想和你交朋友,我就先帮你答应下来了。”
周北安愣了愣,眼中全然写满了惊讶和不信任,“你要我相亲?”
“不是那样,他女儿不过才上高中,只是让你们先认识认识,以后的事情再说。”
周禹岭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隐藏相亲的意思是一方面,不过他确实觉得周北安应该扩展一下社交,要不然以后怎么继承他的事业。
“开什么玩笑?我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你先答应?从我还没成年一直监视到我上大学,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吗?”
周北安不自觉的握紧背包带子,他的五指被背包带子磨得生疼发白也全然不知。果然这个男人让他打心底感到厌烦,从他对自己母亲去世时冷漠无情的样子,就很容易看出他只在乎自己和最擅长绑架别人。
“什么叫监视?什么叫不放过你?我是你爸,为你好有错吗?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周禹岭音量加大,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儿子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深的偏见。
“那你是怎么对我妈的?她生病到住院你有去看过她一次吗?直到她走的前一天还在对我说要体谅你,可是她合上眼之后你就只去鞠了一躬就这样不了了之。你不是她丈夫吗?你难道不应该也为她着想一下吗?”
周禹岭喉结蠕动两下,没想到这几年儿子对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竟然是这个。
“……她是她你是你,你们不一样。再者她都已经走了多少年了,你还提她有什么用?”
“因为我不像你日理万机,心里除了工作装不下别人。而且那个相亲会我是不会去的,我已经有交往的人了。”
听罢,周禹岭手一抖差点将桌上的杯子碰掉。
据他安插在周北安旁边的线人说周北安私生活一直都很干净,怎么可能会突然有交往的人?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是你那个青梅竹马吗?叫冬冬对吧?”
周北安不语,反正他是绝对不可能给周禹岭说出其实是沈西里的,如果他要是真的知道的话还不知道会对沈西里做出什么事。
周禹岭把他的缄默当成默认,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不可以,立马和她分手。你知道她家里什么情况吗?她妈早些年就和别的男人跑了,她爸现在还身体抱恙,你这不是纯粹给自己找负担吗?”
周北安想不到周禹岭现在变得这么冷漠无情,记得他以前总是让年幼的许筱冬坐在自己肩膀上,还说想让她当自己的干女儿,和现在的态度完全是两个人。
“你有心吗?当初你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许叔叔借你的钱,你现在忘得这么干净?”
“曾经借他的钱早就还过了!今夕不同往日,为了你以后的未来你必须要照我说的话去做!”周禹岭终于因为被戳穿以前而有些怒火。
过往对他来说是他最想埋葬的事情,无论是他接触的人还是经历的事,他都撇的干干净净。
“你还想装作忘记到什么时候?如果你不想你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那么就不要在操控我了。”周北安声音跌至谷底,看他的架势有种周禹岭再逼他,他就要跟他一刀两断的样子。
周北安的话从来都没开过玩笑,因为他没有任何把柄在周禹岭的手里。他上高中后就已经开始自立,而他身边的积蓄是他母亲去世时留下来的。
他一开始先搬到每月租金只要两三百的毛坯房里,之后自己偷偷打工挣钱改善环境。沈西里一直以为他去投靠了有钱的老爸,所以住在那种豪华公寓里。可其实不过也是个下雨天会漏水,墙壁偶尔有蟑螂的破房子。
所幸他小时候他妈妈就让他学了很多本领,到现在他会拿着各种音乐会的奖金或者去酒吧里弹琴赚外快之类的。
周禹岭给他打过的钱他都原封不动的给自己寄回来,甚至连他以前上学时的花销也慢慢还了回去。任任何一个外人都想象不到两个基本没有经济纠纷的人竟然是亲父子。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断绝关系,那么周北安一个人应该也能生存下去。
所以周禹岭才会怕,他是不可能让周北安急红眼的。
他正要为自己解释,一边电脑的显示屏上显示门外出现了两个手拿资料想进来的人。其实他现在不想让外人来打扰,但是那两个员工已经和平常一样不敲门就进来了。
是他自己给员工们设下的规矩,说进他办公室不用敲门。
两个员工抬头发现一个学生模样的人站在周总面前顿时明白了什么,准备关门退出来,可是周禹岭却招招手示意他们留下。
周禹岭扶额,倍感疲惫的叹了口气,“……儿子,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管不了你了。”
周北安点头,随后转身擦过那两个员工的肩膀走出门外。
这一幕在旁人眼里有点像是叛逆期的儿子不听父亲的话。所以两个员工不禁有点同情周禹岭。没想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算是这么好的老板也会因为家务事而操心。
其实周禹岭这个人总是这样,喜欢让外人误解事情的真正含义,从而使有利的方向倾向于自己。
周北安无所谓,只是因为周禹岭刚刚那样子的态度和神情让他感到窝心不已。他的父亲早就已经变得和印象中完全不一样,比陌生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