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者 第8章 第八章 愿者上钩

市局的停车场里灯光幽暗，两个高大的身影在一辆黑色大奔前面面相觑。

薄子昱抽着烟，较有兴致地看着迎面走来的这位西装笔挺的律师。

汤为旻，三十岁，精英干练，国外留学海归的高级知识分子。回国后就加入了傅氏集团成为他们的法务顾问，一年后开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但基本还是为傅氏服务，而在他回国之前的所有资料几乎空白。

薄子昱原来对他还有点意见，今天见他竟然坐在局长办公室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曾经也无意中撞破了卧底同事和局长的会面，最后杨局没办法，把他也拉入了计划。

这次他是真的太好奇了，汤为旻这样唯利是图的人会是卧底吗？

“不是！”汤为旻按开车门的锁，利索地上车。

薄子昱麻溜地也钻进了副驾驶。

“薄警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谈，就想知道你认识杨局？为什么今天会在杨局办公室？你真的不是卧底？”薄子昱像个好奇宝宝，汤为旻干脆发动汽车，以为他会下车，没想到人家直接系上安全带。

“你要跟我回家吗？”

“这么早回家多没意思，喏，给你这个！”薄子昱从兜里掏出一张电影票，塞到汤为旻西装的衣兜里。

汤为旻笑道：“我可没兴趣陪你去看电影，你约别人吧，实在空虚寂寞就赶紧找个对象。”

“打住，我给你电影票不是要跟你去电影的意思，是让你自己去看，整个警局都有，既然被你碰上了，我又有多的，那就便宜你了，捧个场。”

汤为旻掏出电影票撇了一眼，这是一张印着电影海报图案的电影票兑换券，能兑换这部电影任何在一家影院的任一场次，他问道：“这是你哥哥？”

“怎么样？很帅吧？汤律师应该不会关注娱乐圈，都能认识他，说明我哥已经是国民级别的演员了。”薄子昱整天跟薄子潇吵架，但一点也不耽误他在外人面前把薄子潇当做自己的骄傲，炫耀的资本。

“哦，他在的那个公司之前委托我的律所处理过一些事情，你哥哥也是知情人，所以我大概知道一些。嗯，他确实很帅，很有气质，完全看不出是你亲哥。”汽车已经启动开出了警局。

“没错！”薄子昱猛然反应过来：“不对，你什么意思？我跟我哥多像啊，他有多帅，我至少也有他**分。”

“哦，薄子潇先生非常讲究，没有您这样不修边幅……”

薄子昱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今天已经是他收拾得整整齐齐，怎么还被说不修边幅了？

不对！不能被他带偏了。

“你今天为什么会在杨局办公室？”拉回正题。

汤为旻开着车目视前方，缓缓道：“没什么，你们杨局请我去喝茶，聊了聊傅城霖的案子。”

“聊了什么？”

“无可奉告，你去问你们领导啊。”汤为旻语气里充满了调侃，听着让人非常不爽，薄子昱想揪起他的领子严刑逼供。

“停车！你他妈的说不说？不说老子一枪了结你……”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画面和台词，但这一切只能想想啊，不然这个律师分分钟就能扒了他的警服。

“停车！”薄子昱觉得没劲，想下车了。

“这里不能停车，下个路口放下你。”汤为旻说完车里就安静了。

没一会儿汤为旻以一种平淡聊天的口吻缓缓说道：“我是孤儿，没有父母，十岁左右就被傅纪恒收养。当然他没有以自己的名义，所以你们查不到我跟他的这层关系。我小时候学习成绩很好，他就送我出国读书，大学的时候替我选了法律这门专业，其实我对法律并没有兴趣，但不得不学。”

薄子昱安静地听着，他恨不得拿出手机来录音，但又怕这个举动会打断对方，于是一动不动静静听着他继续说道：“回国后我发现他已经帮我抹去了所有的前尘过往，我给自己取了全新的中文名，入了傅氏做他们的法律顾问。这一年是他对我的考验，只要我通过了，就能拥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脱离傅氏独立出来。”

薄子昱坐在副驾上惊讶得连呼吸都放低了声音，生怕打断他，汤为旻是突然被夺舍了？竟然主动跟他说这些？

他的名字是自己取的，他跟傅纪恒是养父子关系，还有呢……

“到了，薄警官不下车吗？”

这话题刚刚开始，怎么能停下，薄子昱的好奇心狠狠被勾起。

“不下车，我回家，你把我丢路边我怎么回去？麻烦汤律师送佛送到西，送我回家呗？”他继续厚着脸皮赖在车上，车子启动了，继续向前开，反正上次的定位记录还在，按导航前行着。

本以为会继续的话题戛然而止，车里安静得有些尴尬。

“然后呢？这么说你是傅纪恒的养子？他培养你为他所用？”薄子昱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暗自分析了一下，如果是这样，那他就不会是卧底。他的猜测就错了……

“傅纪恒和傅城霖的死你怎么看？”

“你们杨局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你可以回去问他。”

薄子昱一整个被噎住。

车里又安静又尴尬，怎么就不说了？刚刚还侃侃而谈一副准备回忆往事的样子，现在突然就变了一张脸。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都盖不住薄子昱愤怒的呼吸声，气呼呼的好可爱。汤为旻听见后抿嘴一笑后问道：“薄警官调查过我吧？”

当然！

必须的！

但不能告诉你！

“傅纪恒给我改了国籍，删除了我在国内所有的资料，你们自然查不到什么。”

“难怪你一回国就给傅纪恒卖命，看来你不是自愿的？”

“不！我是自愿的。毕竟没有他的话，我可能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死了，更不可能有机会出国念法律。”

“傅纪恒是看自己儿子是块废材，就到处找合适的人来培养，好让他的黑色帝国不塌掉，可惜，他才死了不到一个月，他唯一的儿子也死了。”

真是令人唏嘘，这大概就是作孽太多，天道好轮回。

“小傅总无心商业，一心玩乐，在这样残酷的环境里，他很难抽身的。”

“就是说你同意傅城霖的死是傅氏内部斗争的结果咯？”

“薄警官不是早有判断，为何还要问我？我早就脱离了傅氏，他们内部什么斗争与我无关，我收钱办事，尽力打每一场官司对得起我的当事人。”

听到这里薄子昱身子往后一靠，这豪车的座驾就是舒服，调侃地说道：“那您可真的太对得起了。”也不看看自己辩护的都是什么人渣败类，“如果你的当事人就是犯罪了，你也要为他辩护吗？”

“我是律师不是法官，有没有罪是法官来定的。你是警察，任何人到了你的手上也都只是嫌疑人，不是罪犯，所以薄警官，我们各司其职就好。”他说的轻轻松松，还如此坦荡。

突然就把薄子昱气到了，他激烈质问道：“被傅城霖奸杀的那个女孩，你看到了吗？你知道她死得有多惨吗？你知道她的父母多大年纪才有的她，并且只有她一个女儿，她的死对夫妻两人的打击几乎的致命的，你竟然帮傅城霖洗脱了罪名，现在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各司其职，哼。”薄子昱从兜里掏出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汤为旻为他打开了车窗，虽然他很讨厌别人在车里抽烟，烟灰落在车里会让他不舒服，但并没有阻止。

“傅城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和那个女孩是男女朋友关系，发生性行为已经不是头一次，都是女孩自愿且非常乐意的情况下发生的，这些都有聊天记录以及视频为证，在双方都自愿的情况，傅城霖最多是与未成年少女发生性关系这一条罪名。至于□□并杀害，从头到尾都没有足够的证据，这个案子已经清晰结案，薄警官已经是老警员了，怎么还如此感情用事地看待案件？”

好厉害的一张嘴，平时看着高冷寡言，说起话来简直夹枪带棒。

“你有同情心，对受害者不忍，薄警官不如转行？不然你每天见到那么多受害者怎么承受得了？”

这简直聊不下去，也待不下去了。

“停车！”

“这里不能停车！”

“靠，汤为旻，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你明知道傅纪恒是做什么的，你跟他同流合污，如今把自己摘干净，就以为自己真的干净了？傅纪恒的案底在我们警局有一尺厚，你以为我不知道他靠什么发家的……”

“他已经死了……薄警官还要揪着一个死人不放吗？”汤为旻压低了声线，冷漠，阴沉，让薄子昱停顿了几秒呼吸，凝滞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说道：“他是死了，傅氏集团还在，那个工业园，他们的产业都在……”

他那个庞大的黑色帝国，怎么会因为他的死而就此消失。

“我已经在帮他们办理相关的法律手续，傅氏很快就要改名，傅氏……消失了。”

他在得意什么？

找到了新靠山？

既没有傅纪恒的恩情和关系牵扯，他恢复自由了？

汽车开进上次导航的小区，薄子昱迫不及待地下车，重重地关上门，他大约已经把磕坏人家车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