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长这里走了,金娃娃、银娃娃一行人也回芜湖去了。前线在打仗,南陵也被扔了几个炸弹。原来住的院子,上海来的人太多,不适合搞发报,老方让青春虾和宋雪漪住到金娃娃他们原来住的旅馆。这个房间有两三进,发报没人听得见。
老方很想去大后方。南陵没有什么搞头。小城市一个,能有多少值钱的情报?但上级一直不答应,这就拖到了南京沦陷。
南京大屠杀的消息传来,简直不得了,南陵人都逃疯了。可日本人旋即占领了南陵。
老方指示青春虾和宋雪漪带着发报机去芜湖找金娃娃。“去呀!快去呀!他们住着好几进的院子,实在不行把发报机埋在树根底下。”
说好了老方一家人去大后方,青春虾和宋雪漪匆匆赶往芜湖,以后靠发报联系。
金娃娃热情招待了青春虾和宋雪漪。银娃娃不是在练功,就是在看《红楼梦》。
旋即芜湖也被占领了。
金娃娃把门口悬着的白底红字的灯泡都取下来,自己也理了个平头,把脂粉都扔掉了,转眼间变成了个略有女相的小伙子。银娃娃本来就是平头长衫,倒也没改变。
都说日本人要搜查,青春虾和宋雪漪半夜里把发报机藏在假山旁边老树根的下面。
日本人来了。金娃娃在院子中间站着,看日本人搜查院子。小英子躲在张师爷身后。大狼狗嗅来嗅去,宋雪漪不由得拉住了青春虾的手。
忽然外面走进来一个文质彬彬的日本人,戴着眼镜,和正在指挥搜查的军官说了句什么,眼光热切。
军官和翻译说了几句,翻译问:“谁是银娃娃?”
金娃娃一看见那个日本人走进来就脸色大变,偏偏那个日本人根本就不看他,只是眼光热切地搜索着。
银娃娃还躲在那个小弄里,这时被推推搡搡地弄到院子中央来了。
那个日本人眼睛一亮,上去拉住他的手,用纯熟的中文说:“银娃娃,我是薛郎。”
青春虾和宋雪漪大惊失色地对望一眼。
“薛郎!”银娃娃尖叫一声,青春虾以为他要晕过去了,没想到他一下甩开薛郎的手,说:“你怎么是薛郎?”
儿玉无可奈何地笑道:“我就是薛郎嘛。你好一点了吗?是不是他害的?”他指指金娃娃。金娃娃脸色铁青,两眼向天。
银娃娃说:“你不是薛郎,我的薛郎到远方去了。”
儿玉还想说什么,那个日本军官不耐烦了,叫人把银娃娃扛起来就走。
银娃娃挣扎着动不了,金娃娃一下窜出来挡住日本兵的去路:“站住!这里是中国,你这个日本鬼子要把我弟弟带到哪里去?”
那个日本军官掏出枪,一枪打在金娃娃胸口。
死一般的寂静。
和金娃娃一起倒在地上的,是晕过去的小英子。金娃娃的眼睛还睁着。
银娃娃被扛着,头朝下垂着,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没有任何动作地被扛着。
青春虾和宋雪漪的手心都冷汗涔涔。青春虾感到有冰冷的东西从眼睛里流出来。
银娃娃被迅速扛走了,金娃娃的尸体也被拉到了外面。这里日本人驻扎下来了。那个薛郎也匆匆地走了。青春虾和宋雪漪,以及抱着小英子的张师爷,都被赶出门去。
宋雪漪扑在青春虾胸口,哭道:“这可怎么办呢?”
青春虾抹了一把鼻涕眼泪,说:“我们会报仇的!现在先和张师爷他们找个地方去住。”
他们看着金娃娃的尸体被抬起来往卡车上一扔,不禁同时想起了那个载歌载舞的杜丽娘。
“银娃娃会怎么样呢?“宋雪漪喃喃自语。
“怎么样?还不是骨横朔野,魂逐飞蓬!“
这时张师爷抱着小英子过来了。青春虾定了定神,带着几个人低着头去找房子了。
“你听说了没有啊?那个唱戏的银娃娃原来没有死,被一个日本人掳走了,结果他拿着手榴弹,和日本人一起炸死了!“
院子外面两个老太太小声的嘀咕让青春虾扔下了手里的工具,跑出院子。老太太走远了,青春虾仿佛定在那里,想起了《牡丹亭》的唱词:“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