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寒风凛冽。
静玉院里地龙烧得很旺,屋里暖和和的,没有一丝冷气。
床榻里层层床幔中的人影若隐若现,若走近去看便会发现那女子肌肤白净剔透,面容姣好,一看就知是个美人坯子。
那人正是静玉院的耿格格—耿意欢。
此刻她望着层层叠叠的纱幔眼神逐渐呆滞,似乎在想什么,这时耳边便传来一阵婴儿尖尖细细的啼哭声。
还不等她想明白,帘子就被掀开了,紧接着怀里就多了一个软乎乎的小家伙,那小东西哼哼唧唧地在她怀里蹭了蹭,这才恢复了平静。
“果然是母子天性,”奶嬷嬷安氏立在一旁,笑盈盈道,“小阿哥这么小就知道谁是自己额娘了。”
耿意欢挑了挑眉,瞥了眼那“无齿”小儿,只觉得有些无奈,偏又拿这小家伙没办法。
她伸手戳了戳这奶团子,奶团子懵懂地望着她,以为她在逗弄他,于是咧开嘴就咯咯咯笑起来了。
小阿哥刚满月,生得很是可爱,小脸白白嫩嫩的,像是奶豆腐一样,刚开始耿意欢都不敢碰他,生怕碰坏了。
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小家伙,谁能拒绝地了呢?
“大概是母子天性吧。”
耿意欢眼底愈发柔和,唇角不自觉漾起一抹甜笑来。
一旁的董嬷嬷抿了抿唇,含笑望着这对母子,眼底满是温柔:“咱们小阿哥很是乖巧,一见到额娘就安安静静的,可见是怕扰着额娘休息呢。”
耿意欢垂眸望着臂膀中白嫩的婴孩:“咱们小阿哥确实可人疼。”
她的声音温柔甜美,像是柔美的江南女子一般。
耿意欢垂眸一笑,思绪渐渐飘远,她并非原主本人,但对这孩子却是一样的喜爱。说来也巧,她同原主同名同姓都叫耿意欢,甚至连长相都一模一样,或许她们真的是有什么渊源吧。只是原主时运不济,眼看着就要苦尽甘来却产后大出血,两个孩子只活下来一个,而她也不知怎么的就进了这幅身子里。
“格格,您身子还没长好,不若让奴婢来抱着小阿哥吧。”
刘嬷嬷撩了撩帘子,悄悄瞥着她的脸色轻声道。
“也好。”耿意欢点了点头,她这幅身子确实虚得很,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擦也擦不得,“小心些,莫要把小阿哥弄醒了。”
刘嬷嬷压低了声音:“是。”
她小心翼翼托着小阿哥的脑袋,从耿意欢怀里接了过去。
小阿哥眉头皱了一下,嘴里哼哼唧唧的,似乎下一秒就要醒来。
耿意欢心中一紧。
刘嬷嬷却是不慌不忙地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后背,嘴里哼起柔柔的歌儿。
小阿哥睫毛颤了颤,圆滚滚的小脸睡得愈发香甜。
耿意欢这才放下心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慈母心肠的时候。
只是小奶娃一离开,她该做什么呢?
继续睡觉?还是看会儿话本呢?躺了一个多月,她感觉自己骨头都开始酥酥麻麻了。
耿意欢,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峨眉微蹙,那莹白的脸颊上满是忧虑,仿佛在为什么担忧。
“格格,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董嬷嬷轻声询问。
耿意欢回过神,摇头:“没什么,不过是些胡思乱想罢了。”
董嬷嬷抿了抿唇:“您可是为同钮祜禄格格争侧福晋一事忧心?”
耿意欢挑眉:“那倒不是。”
侧福晋不侧福晋吧,左右都是妾,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
董嬷嬷却是语重心长:“格格,钮祜禄格格虽是出了月子能在主子爷和福晋面前逢迎,可到底这事儿不是小事儿。她生了小阿哥,您也生了小阿哥,虽说小格格去了,可到底您是生了双胎的,还为此伤了身子,主子爷和福晋都是看着呢。您且放宽心,您的福气都在后头呢,不必同她争这一朝一夕。”
耿意欢哂笑:“嬷嬷说到哪儿去了,我哪里就是因为这事儿担忧了。不过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停药。”
董嬷嬷连忙道:“格格,您身子虚得厉害,这都生产完这么多天了,身上还有落红,可见身子骨还没养好。就连大夫都说让您做双月子呢,您可莫要疏忽大意,月子里的事儿可不是小事儿。”
她是过来人,自然是明白其中的轻重,生怕耿意欢走了弯路。
“晓得啦晓得啦。”耿意欢只得安抚她几句,“我就是随口一说。”
董嬷嬷仍是忧心:“格格年轻不晓得其中的厉害之处,这月子做不好,可是要一辈子受苦的。”尤其是耿意欢伤了身子,便是想下个月子补回来都没机会。
耿意欢只不过是嘴馋了,想吃点带味儿的东西,她心里也清楚,养好身体才是重要的。
口腹之欲、口腹之欲可以再忍忍。
但是无聊怎么忍?
耿意欢叹了口气,她虽然是换个个地方活了下来,可原主血崩后就留下了许多后遗症,大夫也来了好几次,前前后后换了三次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雍亲王待原主倒是不错,这一个月里来过七八回,回回都不空着手,给耿意欢带来不少能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例如古籍、拨浪鼓、几套莫兰迪色碗筷、玉镯、玉簪一类的,甚至还赏赐了一匣子金豆子,说是留给她赏人用。可以说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了!
耿意欢对他的印象还挺好,起码现在挺好,给吃给穿送温暖的衣食父母啊。
只是这消息却让听雨轩的炸了锅,那里头住着的正是生产了另一位小阿哥的钮祜禄格格,据说因为这事儿月子里很是发作了一通。
早前福晋发话,多出来的侧福晋是给生育有功的人准备的,故而大家伙都牟足了劲儿想争上一争。
耿意欢、钮祜禄格格就是那时候有孕的,仔细算一算,钮祜禄格格要早上一个多月,可不知怎么的,耿意欢竟是早产了,俩人这才赶到一天生了。
她寻思着自己生的是五阿哥,钮祜禄格格生得是四阿哥,怎么还担心这些呢?
耿意欢摇摇头,待出了月子,再跟钮祜禄格格好好说道说道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只是这才做了一个月的月子,还得再做一个月子才行,得亏这是冬天,这要是夏天非得馊了不可。
耿意欢只觉得无聊透顶,甚至有点想出去走走,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她现在虚的不行,走两步都一身汗,可不敢冒这个风险。
“去把话本给我拿来。”耿意欢强打精神,除了看话本她也不知道干什么了,“昨儿看了半拉,也不知道后头讲的是什么。”
这年头的话本也挺有意思的,才子佳人、书生精怪的,唯一让她不适应的就是描述全是繁体字,得半蒙半猜才能明白怎么回事。原主的记忆她倒是有,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是雾里看花一般,得想老半天。
董嬷嬷犹豫了一下,便把那几本都拿了来。
如意很有眼色,不等董嬷嬷回来,小桌子、抱枕就已经准备好了。
小姑娘眼眸亮晶晶地望着耿意欢。
耿意欢弯了弯唇,夸赞了一句:“如意是越来越贴心了。”
如意抿嘴笑了笑,脸颊红扑扑的:“只要能帮到主子就行。”主子肯用她,那便是信任她,她自然是高兴的。
一旁的多福很羡慕,心下还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对此耿意欢很满意,穿来后她就发现原主同身边侍奉的侍女们都不大亲近,试探后才晓得原来侍奉的侍女已经放出去婚嫁了。如今这一批是她有孕后才分来了,原主本就是腼腆的人,同如意几人没有感情基础自然亲近不起来。
这倒是便宜了她,干脆按照自己的喜好开始调教身边的侍女,这不,短短一个月就有了成效。
耿意欢倚着软乎乎的靠枕,皙白的手指饶有兴趣地在花花绿绿的话本中翻来翻去,她的手指纤长而苍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之前看的那一本,名字倒是挺文艺,叫什么《花缘记》,说白了不就是寡嫂和清纯小叔子的那点事儿嘛。
耿意欢内心啧了两下,便欢欢喜喜翻开书看了起来,越看越起劲。
这落魄书生很会写嘛。
正看得入迷,就听见小多来报:“格格,主子爷来看您和小阿哥了。”
顿时,董嬷嬷几人面上一喜,就开始收拢起屋里的东西。
耿意欢比他们要冷静得多,自然不会轻易迷了眼,她抿了抿唇,随手把话本塞进枕头下,打算等雍亲王走了再继续看。
耿意欢拢了拢头发,一派淡定自若。
这得亏是做第二个月子,不用下床。
正想着呢,就听见吱呀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道道“请王爷安。”
顿时,耿意欢心中也紧张起来,她心中暗道:都是大环境烘托的!
耿意欢呼了口气,目光不自觉看向门口的屏风处。
阳光随着门窗倾泻而下,勾勒出雍亲王胤禛欣长健硕的身姿,耿意欢感慨,这雍亲王一大把年纪了身材保持得还挺好。
下一秒,耿意欢眼眸中浮现出错愕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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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雍王府(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