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王府新成员,在人家家的主场和家里的顶梁柱对打,不论谁伤了,都不好。年梦竹思忖着,每每两棍相交之时,她就有意退上两步,这场景看上去不像两人对打,反倒更像‘双棍合璧’。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胤禛和年梦竹的额头上都挂了汗水,苏培盛小跑着给两位主子送上汗帕子。
胤禛手执帕子,却不是给自己擦汗,反倒拭掉了年梦竹额头上的汗水:“平日你在家中时也是这么练?”
“怎么王爷这儿算不得梦竹的家么?”年梦竹微扬起头,眼中露出了一抹狡黠神色,投桃报李,她也用手中的帕子给胤禛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
胤禛朗声大笑,将年梦竹揽进怀里:“是本王失言,这儿自然是你的家,永永远远都是你的家。”
年梦竹眼睑低垂,浅浅而笑。
用过早饭,胤禛由年梦竹侍候着换上朝服。出门前胤禛附在她耳畔,特意压低了声音道:“你昨儿个夜里所说的法子可莫要忘了,本王不缺耐心,却也是有限的。”
这句话说完,他又像没事人一般,大踏步走出院子,心情好的仿佛外面明媚的阳光。
年梦竹只感到脸颊发烫,连带着耳根似乎都红了起来。她转身回房,坐到铜镜前面,由丫头给自己梳妆打扮。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回头儿你去厨房找些羊肠来。”
“格格您要羊肠做什么?”小丫头心中不解。
年梦竹挑了三副耳坠子,一副一副坠在耳朵上:“我自有用处,你乖乖找来便是。”
每日用过早饭,侧福晋、格格们都要去给琼敏请安,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年梦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心里忍不住会想,王爷的其他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好不好相处,会不会有一两个说得来的。她选了一身没那么艳丽的杏黄色旗袍,最后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确定从头到脚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这才走出暖阁。
琼敏的院子和年梦竹的院子之间隔着一道雕花大理石月亮门,年梦竹赶到的时候,花厅中已有笑声传了出来。年梦竹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走进花厅,给琼敏行了礼:“给福晋请安。”
“梦竹来了。”琼敏心中对这个十几岁、如花似玉的姑娘多少是有敌意的。皇上指婚、入府便是侧福晋,这些固然和年家几个男人在朝堂上的地位有关,可不论这些,单单只是年梦竹这张俏脸还有她通身的气度,已盖过了下手边的侧福晋和格格们。可琼敏终究是雍亲王府的嫡福晋,是雍亲王妃,她没有耍小性的资格,在年梦竹面前,她要落落大方,不能露出丝毫吃味儿的情绪。
同为侧福晋的李霁月对年梦竹行了点头礼,几位格格依着规矩给年梦竹请了安。
其时钮祜禄氏紫棠已有了近五个月的身孕,年梦竹在琼敏的示意下落座后,笑着对紫棠说:“我年纪小,姐姐如今身子不便,福晋您看,是不是可以免了这个礼。”她终归是侧福晋,顶头有‘上司’,做事还是要‘上司’首肯才可以。
琼敏笑着对紫棠道:“我就说梦竹虽然年纪小,却是个善良人儿。你有身子,王爷都免了你的礼数,自家姐妹面前,自然也不必拘礼。”
“是。”钮祜禄紫棠是个温顺的人,在每个府里,这种不争不抢、与世无争的性子都会得到善意的对待。年梦竹用眼角余光瞧了一眼紫棠隆起的小腹,那里面睡着老四家的小四,正牌历史上的败家乾隆爷。
她端起茶杯掩住自己的小半张脸,能够亲眼见证爱新觉罗弘历究竟像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很受康熙爷看中,还是这家伙只不过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实在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儿。
琼敏问了年梦竹吃穿用度可还习惯,屋子里的奴才用着是否顺手,如此寒暄了一阵,正想散了这场聚会,坐在紫棠下手边的耿黛兰却干呕起来。
花厅里除却年梦竹和耿黛兰之外都是生养过的,琼敏关切道:“黛兰你回屋儿里好生歇着,回头儿请太医给你瞧瞧。”
“谢福晋。”耿黛兰起身福了福,“兴许是早起吃坏了东西,不妨事。”
琼敏笑道:“你啊,八成和紫棠一个样儿,要做额娘了。”
前两天有这种反应的时候耿黛兰不是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可是她入府也有些年头了,近来王爷也不常来她屋儿里,这样就有了?她情不自禁抚上自己的小腹,还是有些不敢确定。
“比起别家的爷,王爷膝下子嗣委实少了些。紫棠、黛兰,你们可要好好保重着。还有梦竹……”琼敏看向这位刚刚入府的侧福晋,“你年轻,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方是正事。”
年梦竹正想着爱给自己办丧事的和亲王弘昼也要来了,突然听福晋叫到自己的名字,她应也不是,不应更不是,只能含混其词。
侧福晋、格格们告退后,琼敏右臂弯在茶桌上,右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透出了些许疲惫。
宋嬷嬷端了杯热奶茶上来,放到琼敏手边:“格格若累了,就去屋儿里歇歇。”
琼敏扬起头对宋嬷嬷笑了笑:“嬷嬷放心,我没事。”
宋嬷嬷是看着琼敏长大的,她家格格心里藏着的那点儿事儿,自然逃不过她这双老眼。“奴才瞧着,新来的侧福晋不是个难相与的,性情应该也还好。”
“我知道她性情好。”琼敏挥退了一旁的奴才,像小时候一样,搂住宋嬷嬷的腰,“嬷嬷,她越好,我心里越不安。”
宋嬷嬷抚着琼敏的头,眼底尽是心疼:“格格心里想的,奴才都知道。格格是雍亲王妃,是当家主母,她们没有人能撼动格格的位子。”
琼敏突然烦闷起来,当然不止是因为年梦竹的关系。钮祜禄氏和耿氏相继有孕,府里很快会添上两个孩子。作为当家主母,她理当替王爷高兴,可是作为额娘,她又忍不住去想弘晖。
大阿哥的名字在王府中是禁忌,宋嬷嬷了解自家格格,正因为了解,她也更心疼。“格格,大阿哥是个孝顺孩子,他若是知道自个儿的额娘日日都在思念他,必定会内疚的。”
琼敏的眼泪落了下来:“嬷嬷,我真的很想弘晖,很想很想。”
从福晋院儿里出来,年梦竹如蒙大赦。阿玛一生只有额娘一个女人,在家中时,她可不曾见过这般阵仗。
“格格,王爷有……”小丫头掰着手指头数,“一,二,三……”
“好了。”年梦竹拢住小丫头的手,故意瞪着她,“也不瞧瞧你在哪儿,这话是你该说的?”
小丫头立刻将右手食指竖在嘴前:“格格,奴才错了,奴才往后不说话。”
“羊肠找了没?”年梦竹故意虎着一张脸,这样这小丫头办事儿就勤快些。
果然‘姜还是格格辣’,小丫头再也不问自家格格要羊肠究竟准备做什么,将格格顺利送回她自己的院子后,几乎是小跑着去了王府厨房。
年梦竹的针线活儿委实不太好,如此一来,她答应胤禛的事儿不得不拖一拖。
夜里,年梦竹陪着胤禛练完字,又将棋盘拿出来摆到了茶桌上。
“王爷,您要做阿玛了,其实您不该来我这儿。”年梦竹一边将装着黑子的棋盒递给胤禛,一边说着。
胤禛抬起眼皮瞟了这位侧福晋一眼,一边落子,一边道:“昨儿个夜里,是谁说自个儿不是个大方人的?”
年梦竹笑了:“谈禅论道、下棋品茶,您来我这儿,也许这样的事儿不会少做。”
“这还真是很巧。”胤禛端起茶盏啜了一小口,“你喜欢的我也喜欢,你叫我不来你这儿,去旁人那儿相对无言么。”
听胤禛这么一说,年梦竹心里愣是飘了点儿愧疚感出来。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凝神下棋。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少想为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造化,各人自扫门前雪的确有他非常深刻的道理。
过了子时,棋盘上已落满了黑白子,胤禛和年梦竹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笑了。
“我猜你背地里偷着练习过。”胤禛在下棋上颇有天赋,这回他一子未让,竟然下成了和棋,当然不可能是自己退步了,那只能是年梦竹进步了。
年梦竹将棋子捡回到棋盒中,笑道:“哪儿用得着偷练,我不过看了些棋谱,照着古人的路子下的。”
“看来你记忆力还不错。”胤禛松了松筋骨,起身揽着年梦竹往暖阁里走,“今儿个一早去见琼敏她们了?”
“这不是往后日日都要做的事儿么。”年梦竹解下胤禛披在身上的斗篷,披到龙门架上,和他一道上了床。
胤禛问道:“琼敏待你如何?”
年梦竹愣了愣,笑着回说:“福晋待人温和,看上去是个温柔大度的。”
胤禛已躺到了床上,枕着双臂,轻声一叹:“是啊,琼敏始终是个温柔大度的,着实是个不错的当家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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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嫡妃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