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木布泰很是难得的将哲哲的两位妹妹邀请到永福宫里做客。
巴特玛和达哲对同为科尔沁部落的人防范心不高,随着布木布泰过来永福宫了。
布木布泰招呼着三个女儿依次给两位格格打招呼,巴特玛眼底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对雅图等三位格格点了点头,算作是自己的回应了。
她拉着达哲坐在炕上,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永福宫的一切,越是观察,她眼底的轻蔑就越多,永福宫看着是挺干净的,换而言之,也挺……简朴的。
真没有想到,同为科尔沁部落出来的贵女,海兰珠的屋子里尽是金银珠宝,哲哲屋子里尽是笔墨书香,看着就价值不菲,可布木布泰这里,都是简简单单的装饰,而且生养了三个女儿又如何,不是一样不得宠吗?还不是一样为五大福晋之末。
生养的孩子都是要泼出去的水!
但是即便如此,两人很好的将眼底的轻蔑掩下,即便是对布木布泰‘简朴’的生活方式看不顺眼,在她们没有成为多尔衮侧福晋的一天,她们还是得顾忌布木布泰为庄妃的身份。
布木布泰让三个女儿都下去了,自己则是亲自招待两位远来的‘贵客’。
她给两人倒了杯茶水,巴特玛将其握在手中,轻声笑道:“看来庄妃娘娘已经习惯这汉人的饮食了,保准哪天就入乡随俗了,成为一个真正的汉人。”
布木布泰顿了顿,眼底不见笑意,这是说她低贱呗,尽管她以自己骨子里是个汉人为豪,但是这些蒙古人满人并不将这当成一回事,都认为血脉有高低贵贱之分,不然皇太极为了笼络汉人特地区分的汉军旗也不会成了所有旗人里面最低地位的存在了。
“呵,按你这么说,那皇上哲哲也很快就入乡随俗了,还有啊,我听说多尔衮多铎他们也是喜好这喝茶一道了。”
她目光泛冷,压根不顺从她们的话语。
巴特玛卡壳了一下,才掩饰似的笑了笑,“是吗,哈哈,当汉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天下百姓皆是一家。”
不过提起多尔衮,达哲像是突然有些好奇道:“贝勒爷多年征战,也有喜欢这风雅之事吗?”
布木布泰将茶水递到嘴边,瞧瞧这多明显啊,一听说多尔衮喜好喝茶,就变成了风雅之事,不过遗憾的是,抱歉啊,多尔衮压根就不喜欢喝茶水,是她一个人喜欢喝,所以多尔衮府上才常常备着茶水的。
“你提的是哪个贝勒爷?这无名无姓的,本宫可不知你说的是谁?”
达哲脸一下子红了,补充道:“就是、就是那多尔衮。”
话说出来了,她的表情也没有那样羞涩了。
“是吗,可我瞧着你这意思,是对贝勒爷起了心思?”
达哲心想姐姐在海兰珠那儿说的话估计是传开了,她略微羞涩的点了点头。
“可是,”布木布泰冷声道:“我怎么在海兰珠那儿听到的是皇上只打算给多尔衮许一个嫡福晋?压根没有许侧福晋的说法。”
她当面将这件事揭穿了,达哲对上她凌厉的视线,脑子一下子空白了,巴特玛故作无事道:“怎么,庄妃娘娘管得这么宽了?宸妃娘娘估计是和您说笑的,她可能还恼着我泼她茶水一事。”
布木布泰心里冷了冷,她原以为这两个人是被哲哲骗过来的,结果原来是心知肚明的吗,就她一个人被瞒得死死的。
呵,她也不必客气了,这么赶着上来给人当福晋,她便成全她们的意思。
反正啊,她早就不是曾经还信着这后宫有真善美的端雅了。
布木布泰温和的笑了,“是吗,那你们可得好好和海兰珠说清楚了,不然这一天两天的,传到外面来让人误会了怎么办?”
“自然如此。”巴特玛强行镇定道,她手心的指甲快戳穿掌心的肉了,隐隐渗出一点血液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布木布泰这态度不太对劲,可是她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她只能下意识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就算海兰珠将事情揭穿了,只待她生米煮成熟饭就行了。
贝勒爷怎么说都是男儿,又怎会抗拒她们这些年龄正好的贵女。
……
将两位贵女送走以后,布木布泰神色微妙,苏茉儿望着她,“主子。”
她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我,现在距离明年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了吧,想必皇上要在新的一年里开始论功行赏了,我怎么说都得与皇上见上一面啊,不是吗?”
她清楚皇太极对自己江山有多重视,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可能,为此他都可以将刚进宫没多久的淑妃列在她前面,原因只是因为淑妃是林丹汗的遗孀,可用作安抚残部。
所以,她也能肯定,皇上就算被多尔衮提了更冒犯的事,也不会当真为了她将多尔衮废除,毕竟皇太极还不是真正掌握所有权力的皇帝,他离真正的皇帝还差得远呢。
在这之前,她可得和皇上好好见上一面了。
“你去宣话吧,说是我想念皇上了,让他过来一趟吧。”都一个多月没有去她房了,皇太极就算将政事繁忙当作借口,那也未免太可笑了。
“是,主子。”
崇政殿内,皇太极刚将盛京内该处置的事都处置完毕了。
底下的奴才匆匆来报,“皇上,庄妃娘娘说想您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庄妃?”皇太极拍了拍脑袋,突然就想起了这人,啊,他记得这人,是海兰珠的亲妹妹,也是福临的生母,他淡淡道:“既然想朕了,朕想想都有好些时日没有见过她了,就去看看她吧。”
皇太极站起身来,庄妃年轻貌美,身段也好,就是眼神太过明透了,皇太极心想,他不喜庄妃看着聪明利落的模样,一看就是会干扰政事,不安好心的女人,若是她能学着她姐姐的半分神态,他也不是不能对庄妃宠爱多一些,毕竟庄妃的模样看着比她姐姐还要漂亮几分……
不过现在他晾了庄妃好些时日,她应该是醒悟了吧。
永福宫距离崇政殿不远,布木布泰恭候在殿门处,一见皇太极到来,脸上有了温和的笑意,“妾身恭迎皇上。”
皇太极眯着眸子,似是想看清楚这布木布泰的心思,多日不见,布木布泰的眸子似是灵动许多了,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
良久,他淡淡道:“你起来吧。”
“是,皇上。”布木布泰站直身子,“皇上请进门吧。”
皇太极应声进门,他一进门便细细打量着周边的一些,简朴的桌椅,干干净净的明堂,茶壶、字画,明明不是大家手笔,但在这处地方尽是生活气息,而非雍容华贵堆砌起来的富贵。
他突然就有些不快了,可能是对这处地方不满了吧,“朕不是给你诸多赏赐了吗,上次的花瓶、字画,还有那些笺扇、纺绸、红珊瑚——”“那皇上可能是记错了吧。”
布木布泰不卑不吭,温声打断了皇太极的话。
皇太极神色不明,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布木布泰,这个他一直以来不上心的妃子,“你是对朕不满?”
“妾身不敢。”
是不敢,而非不是。
“妾身只是想帮皇上记忆清晰一点罢了,皇上赏没赏给妾身,妾身不明白也不知道,但是妾身知道皇上赏给妾身的东西去了那儿。”
布木布泰面带笑意,似是没看见帝王微怒的神色。
“天聪四年九月,妾身生下福临,皇上头一次赏赐妾身,翌日就将福临抱给哲哲养,天聪五年、六年、八年,妾身生下雅图、阿图和雅雅,皇上皆有所赏赐,但是那些赏赐在次日,就不见有任何踪迹了,想来是妾身粗心,或是没有任何权力,才让那些赏赐不能归于妾身手中。
“这桩桩件件的,皇上给妾身的赏赐大概就这么多了吧。”
想来也有些可笑,她嫁的男人对她不闻不问,上辈子她为何还能将皇太极视作是改变自己人生的人,大概是环境使然吧,她除了将希望寄托给皇太极和福临外,什么都没法子。
皇太极眼里闪着怒火,“庄妃,你跟朕说这些,是想和朕吵起来?”
他此刻心里除了恼火自己的女人在后宫里被人轻贱外,就是对庄妃的不顺从不快之极,他还以为庄妃是改了性子,没想到是等着和他秋后算账!
“妾身不敢。”布木布泰再次低下头来。
皇太极强行将她下巴握在手中,让她抬起头来,“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朕告诉你,没有朕,你在后宫连个福晋都当不上,你这种连男人都讨好不得的强硬性子,除了朕,还有谁不觉得你晦气!”
那很抱歉了。
即便是被皇太极控制住,布木布泰的神色还是波澜不惊。
你同父的兄弟多尔衮不是喜欢我吗,你只是不喜欢对你违抗之人罢了,而正好,我也不喜欢对我强硬之人,我会对人撒娇,但也得区分是什么人了。
布木布泰的眼神如同一根针一样猛地刺痛了皇太极,他从来都没有、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强硬之人,不,他从来都没有在一个女人身上看过这种对他极尽冰冷的眼神。
他狠狠将布木布泰推开,“朕不想再看到你了。”
他踉跄几步,明明被推开的人是布木布泰,可是他的眼神像是自己才是那个被推开的人。
“小主。”苏茉儿扶住布木布泰,布木布泰迅速将姿势调整好,“妾身恭送皇上。”
皇太极的脚步顿时走得更急促了,仿佛落荒而谈那样。
“小主。”
“不用担心我。”布木布泰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是时候将账算一把了,不然到时候离了这皇宫,她心里面还堵着一口气呢。
想着今后能和多尔衮过上男耕女织的日子,她面上由衷的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苏茉儿,你说,咱们一家子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吧。”
苏茉儿愣了一下,神色突然柔和了,“是啊,咱们一家子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
皇太极带着前所未有的怒火去了清宁宫。
哲哲心里一愣,“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皇太极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审视,一种前所未有的怀疑,哲哲心里咯噔一下,“皇上,您有何事想要找妾身?”
“朕问你,朕给布木布泰的赏赐去了那儿,为何永福宫看着一片荒凉,连朕去过的身份最低微的侧妃都不如?”
哲哲心底一惊,面上不解,立马跪下来道:“皇上,您在说什么啊,妾身怎么可能不按您的吩咐给了布木布泰那些赏赐?您听谁胡说啊?”
她克扣布木布泰的赏赐不过是看在她不得宠的份上,那些赏赐被她得了也是浪费,且布木布泰的赏赐也不是被她用了啊,她都给了福临,母福子享,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只是皇上能当面质问她这件事,一定是布木布泰不安好心故意胡说八道的。
皇太极的眼神一直审视这哲哲,他从来都没这么认真看过他的嫡福晋,他一直以为嫡福晋是个脾性温和,贤良大方的,但是现在看来,这种观感很有可能出错了。
他用着前所未有冷硬的语气道:“朕不管你怎么解释,布木布泰屋子里缺的东西都得给朕补齐了,朕的妃子如此荒凉,你是想让旁人看朕的笑话吗?”
所谓嫡福晋,明明对后宫情况都了如指掌,如今却是给他睁眼说瞎话是吧。
“皇上……”哲哲欲言又止,终于折服在皇太极冷漠的表情下了,她心里暗恨,但是知道这是皇太极给她的机会,她要是胆敢有一点不顺,紧接着而来的说不定是惩罚了。
可她怎么可能会让后宫妃子看她笑话呢。
她只能憋屈的将话语掩下,心里给布木布泰狠狠记下这一笔了,布木布泰给她等着吧。
皇太极的心情还是很烦躁,即便是将布木布泰的赏赐都要回来了,可是他没有忘记布木布泰看向他的那个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荒凉,仿佛对他不抱任何希望了似的。
他从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这种感觉,就像他十四十五岁来了初精后,无数女人相伴他身边,他都没有感受到这种让人无法适从的眼神。
布木布泰怎么敢,她怎么敢对朕露出那种眼神,难不成还指望有人能将她放在心上,她想都别想!
终此一生,她不想着好好伺候她男人,还想着别的事情?呵,进了后宫,就得给他好好当着他的庄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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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