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总想找机会除掉月氏,纳兰性德尽入了对方的眼,有好戏看了,准备借明珠之手一石二鸟。
去信同索额图商定,兴奋异常的太子却被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索额图不同意现在发动,制造纳兰性德与月氏不清不楚的关系。
原因很简单,宫中的眼线拔的太干净,为日后大局着想,人还得安插,方便掌握皇上动向,于月氏儿女情长孰轻孰重?”
索额图就差挑明了说,日后登临大位,月氏不过一个女人,失去皇上的撑腰,想怎么折腾不过是新皇一句话。
太子自私人恩怨中醒神,商量起索额图复起的契机。
朝堂之上,明珠一党独大,大阿哥逐渐嚣张,太子不可能无动于衷。
沿用称病这一招?前有明珠为鉴,索额图再拾对方剩下的残羹冷炙,皇上未必肯放人。
只有立功,念在为皇上排忧解难的份上,复起的希望更大。
怎样才算立头功,禁足在府的索额图分析局势。
目光同样盯上了妖女的墓志铭,只要译出生平,就能从中找到克制对方的办法。
抓人把柄索额图最在行,早就着手于翻译大计中。
太子也将一些典藏孤本抄录一份送过去,借予索额图参详。
不让出宫的月灼华,半夜不睡出门踩点,皇宫这么大总有巡防不到疏漏的地方。
当夜负责巡查的侍卫吓到魂飞,确认过眼神,阻止不了上报。
梁九功直接示下,“由她去。”即便告知皇上同样管不了,何苦搭上扰人清梦的罪名。
夜半出来晃荡,宫女兰儿死活要跟,宁愿白天补觉。
心里暗搓搓等着抓月氏把柄,大晚上不睡觉带着侍卫出门,不是私会是什么?
就等着两人在黑暗中干点出格的事,百口莫辩无从反驳,完成娘娘的交待。
月灼华步入御花园,发现之前玩水的池子边,修了一圈石质栏杆,多加的东西未破坏整体美。
就凭这些栏杆能防得住落水,太小看后宫中人智商。
想让一个人死,不只落水这一招,小小的井口也能成为杀人藏尸的宝地。
栏杆在月光的影印下透着如玉质地,月灼华手扶栏杆一跃而起,坐在栏杆上头晃着腿。
望着月光不自觉哼起一首同名歌曲。
月光色,女子香,泪断剑情多长……
曲调充斥着说不尽的悲凉,诉不尽的愁肠,暗卫此时此刻感受到的,是求而不得的爱情,夹杂着千军万马的壮丽,相当的矛盾却不突兀。
月灼华起身站在栏杆上目视前方,脚下寸许之地走得如履平地。
宫女心惊肉跳,这要是掉下去,算谁的?
睡梦中不甚安稳的康熙,忽然睁眼坐起来。
“来人!”
梁九功进前奉茶,掐着点上报月姑娘的异常。
康熙饮下一盏温茶忽问:“可有听到声音?”
梁九功回道:“月姑娘在御花园池边哼曲。”
“唱的什么?”不愧是妖,多才多艺。
梁九功:“与月光有关,也与……”后面的话难以启齿。
“说!”
“与痴情郞有关。”月姑娘这胆子,梁九功再度重新认知。
“呵!”再有能耐,一样落入凡俗,才多久念及情郎。
“以后不许她唱!”外界皆以为月灼华是自己的女人,大半夜不睡思念其他男人,嫌死的不够快!
“嗻。”梁九功硬着头皮接下差事。
风声起,月氏夜半‘高歌’思念痴情郞的事传到有心人耳目。
不由分说将怀疑目标锁定在纳兰性德身上,又是渌水亭又是痴情郞,纳兰侍卫艳福不浅。
翌日当差,同僚古怪的目光令纳兰性德倍感不适。
江宁织造曹寅回京述职,再见纳兰性德,昔年同是銮仪卫时有交情。
两人短暂交流,约定下差一块喝酒。
经通报进南书房,曹寅见到了众人口中的月氏。
“奴才曹寅叩见皇上。”行大礼称万岁。
“平身。”见到得用的人才,康熙的心情转好。
曹寅上报江南一系列举措,有些自己动不了的人请皇上示下。
一番君臣谈话告一段落,康熙起头话起家常,问及奶娘身体可还硬朗?
曹寅一一作答,无丝毫隐瞒。
月灼华盯着远去之人背景出神。
“一个容若不够你糟践,又盯上了曹寅!”康熙怒气满溢,看不惯月灼华朝秦暮楚。
又一位名人,月灼华怎能不稀罕,平直口述:“内务府包衣,是汉族又是旗人,是奴才又是官员,满官眼里他是汉人,汉官认为他是满人,担任最能捞钱的肥差,却又为正途出身的汉族官员所不齿。”
康熙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月灼华句句切中要害。
“他若像大量内务府人,没什么文化,唯以捞钱为能事倒也罢了,可他同时又是学富五车的人物,不在容若之下,这也是你喜欢总是重用其人的根源。”
说的都对,但康熙不明月灼华提及曹寅生平何意?
“他是个矛盾体,活得风光又凄苦,体面又卑微,在夹缝中生存的边缘人,做的诗便在沉雄朴厚中,时时带有若隐若显、挥之不去欲说还休的悲凉。”
殿内凡长了耳朵之人,恨不能立刻马上失聪,或是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纳兰性德最是敏感,月姑娘字字珠玑句句凌厉,却也属实。
然,此言会将兢兢业业的曹寅推入万丈深渊,皇上的重用说成是夹缝求存,不识抬举的下场……
纳兰性德不能为此进殿求情,这会越描越黑令皇上极度不喜,加重曹寅困局。
“朕尽不知,一手提拔委以重任的曹寅,居然活得这般艰难!”轻描淡写的话中夹杂着狂风暴雨。
月灼华轻浅的笑意荡漾开,“曹寅忠心可见,身为帝王反过来自比老眼昏花,真叫人大开眼界。”
“闭嘴!”之所以信任曺家,只因奶娘幼时照顾,康熙是个念旧的人,自会力所能及照拂一二,这样的家族用起来才更加顺手,不会因外物迷失心智。
“好啊!”月灼华懒得说,“从今往后修闭口禅。”
康熙气到吐血,要不是容若夫妻二人诊出病症,岂能容月灼华一而再再而三造次!
“该说的不说!”几次问询历史歌谣,月灼华装聋作哑就是不接茬。
“知道的太多,死的越快。”这句话说给殿内殿外诸人。
“噶尔丹之战?”原想带月灼华一道出征,至少对方有武力,不必担心死在战场上,康熙抱着另一层用意,没想被果断拒绝。
套话都费劲,康熙找不出撬开蚌壳的方法。
“莫问我,你连自己都不相信,亲征有意义?”过于沉迷天机迟早丧失自我,不见得是好事。
“滚!”
月灼华对康熙用过即丢早已司空见惯,不当回事施施然离来。
殿外,纳兰性德投去感谢之色。
月灼华笑,两个抱团取暖的可怜虫。
“忆昔宿卫明光宫,楞伽山人貌姣好。”借此隐喻纳兰性德与曹寅‘交谊’很深。
纳兰性德怔愣,心跳加快心弦紧绷。
梁九功默默为纳兰侍卫掬一把同情泪,月姑娘实在是口无遮拦。
纳兰性德一时犹豫,要不要推掉晚上与曹寅的会面,考虑到对方回京述职呆不长,却因月姑娘一句话远着好友,皇上更会起疑。
月灼华心情不愉,又在辣手摧花,跃上石栏一边揪着花瓣,一边走‘独木桥’。
看着吓人,脚下一错,整个人重心偏移容易掉下去,下面是一池子深过胸的水。
暗卫一开始心惊胆战,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月姑娘是个倔脾气,任谁说话都没用。
经历过一次心绪起伏,暗卫如今淡定非常。
“小主,奴婢去提膳。”兰儿头一回公然抢夺另一名宫女的差事。
月灼华无所谓,宫女气恼却不敢吱声,这几日活在忐忑不安之中,做事时总走神差点犯错,为了避免上次打翻食盒的事再度发生,让给急于表现的兰儿。
兰儿到了御膳房,等了一小会,与前来对接的人一打眼,交换各自手里的纸条,拎着各自主子的食盒走了。
短暂的一次接洽,兰儿兴奋的睡不着,完成任务娘娘许诺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做梦都未必能梦到天降横财。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何时下手,稳妥些摘干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