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厨房,让人多送些四爷爱吃的过来。”凝意放下筷子,站在檐下等着四爷。
四爷步子迈的很大,依旧挡不住外头寒风凛冽。
进了屋内,他淡淡瞥了一眼凝意,将脱下的大氅随手搭在凝意手上。
凝意心里幽幽叹气,认命的将大氅挂好。
再走到桌边时,只见四爷看着满桌的菜,神色郁郁。
哟!
凝意在心里笑出了声,连带着表情都生动了。
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四爷碟中,笑盈盈的说:“爷尝尝这糖醋排骨,妾身就好这一口。”
四爷是不怎么吃甜的。
还未出宫时,他在宫里很少吃糕点,一日三餐更是不能出现丁点甜食。
张起麟和王以诚在一旁看的心尖儿跳,福晋当真勇猛,知道爷不爱甜口,还敢夹糖醋排骨给爷。
“爷好像不爱吃甜口?”凝意见四爷迟迟不动筷子,笑道:“不如……”
“爷没什么不喜欢的。”四爷抬眉,眼神凉飕飕的,见凝意突然冻住的神色,他心里只觉畅快,“王以诚,去大厨房说一声,接下来三日,多给正院备排骨和鱼。”
凝意欲哭无泪,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和糖醋鱼,一时下不了筷子。
吃一顿是好,可连着吃三天,她会被腻死的!
四爷好小气!
凝意戳着碗中的米饭,没瞧见四爷恶趣味的笑了一下。
一顿饭,凝意吃的不甚滋味,四爷倒吃的开心。
虽然,他没怎么吃那几道甜口的菜,只喝了半碗酒酿圆子羹。
用完午膳,日色消失的无波无澜,四爷漱了口,准备在凝意这儿小憩片刻。
却不料,王以诚带着西跨院的茉莉进来,茉莉见到四爷便哭戚戚的说:“爷,小格格今儿醒来就哭闹个不停,李主子忙活了大半日,周大夫也在西跨院待着,可小格格依旧哭闹。李主子让奴婢来请爷去瞧瞧,爷……”
“爷去吧。”四爷还没说话,凝意放下端着的酸梅糕,皱眉担忧道:“若是周华未没法子,还得请爷往宫里递了帖子请太医来瞧瞧。”
茉莉低头,完全没料到凝意会帮她说话。
四爷眸色沉沉,小格格哭闹,他的确得去看,毕竟那是他的孩子。
但……他的福晋眼中表现出来的意思,让他很不爽。
这是他的府邸!
以前小福晋也心心念念希望他常来正院,恨不得他别宠幸宋氏和李氏。
“你陪爷一起去。”四爷起身,声音微冷。
凝意神色怔怔,“爷?”
“爷是小格格的阿玛,你是她嫡额娘,身为福晋,该关心阖府上下。”四爷冷淡说完,瞥见凝意想拒绝又不得不去的神色,他就畅快!
这些时日他反正也无事,有个不一样的福晋陪着,倒也不错。
若是凝意知晓四爷心中所想,她必定后悔!
她明明是希望跟四爷保持距离,没想让四爷对她上心啊。
李氏今儿着一身浅红色旗袍,头上簪着两朵攒金枝白玉簪,脸上妆容妖媚精致。
凝意踏入西跨院的脚顿了顿,她侧身靠在霜降身上,眉眼含笑,静静打量着李氏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主子?”霜降好奇,撑着凝意轻声道,“您不跟着进去瞧瞧吗?”
“等等。”凝意扯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寒霜,闲情逸致的打量着西跨院。
西跨院很大,正屋如今没住人,李氏只住在西边,本是三间小屋,生了小格格后,四爷做主扩了五间。
有这么多人挡着,李氏一时没瞧见凝意。
她只看到心心念念的四爷,四爷一进屋,李氏便趴在他肩头嘤嘤哭泣:“爷,是妾身不好。小格格身子弱,妾身听从周大夫的规劝,带着小格格出门晒晒太阳……”
凝意听得并不真切,她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轻笑:“哪来的太阳啊。”
张起麟等人没进去,都听到了凝意的话,面色变了变,都忍着没笑出声。
“可谁曾想,小格格受不了外头的寒风,没过多久得了风寒……”
凝意抚着微凉的手腕,“是挺冷的,但不是说早上就哭闹不止了吗?霜降,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主子?”霜降面色发白,“您说什么呢。”
哦!
凝意捂唇,眉眼弯弯:“谁让我没读过书呢,用错词了。那该叫欺爷之罪?”
霜降忍不住苦笑:“主子,您若不喜在西跨院,咱们先回正院吧?您每日午膳后都要睡上两刻钟,也到了您午睡的时辰。”
凝意耸了耸肩,帕子被她缠在指尖,提起午睡,她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个哈欠。
张起麟沉思片刻,听得里头委屈的声音未停,他敲了敲门,低头恭敬道:“爷,福晋来探望小格格。”
伏在四爷肩上的李氏眼神突变。
四爷得了时机将李氏推开,“小格格呢。”
李氏抽噎,捏着帕子擦眼泪,“妾身刚将小格格哄睡,她好不容易睡下,不妨等……”
“刚哄睡?”四爷重复李氏的话,意味不明的看着她,“方才来传话的是你屋里的丫鬟?”
李氏不明所以,却也察觉四爷心情不好,她故意捏着嗓子,应话时那副娇媚当真让人抖上三抖:“是,是茉莉。”
凝意听得颤了颤身子,擦了擦胳膊,“鸡皮疙瘩掉一地了。张起麟。”
张起麟低头,“福晋,您……”
“方才的好意,我记下了。”凝意甩了甩帕子,“你再卖我一个人情吧?”
张起麟忙道不敢,“您是福晋,是主子,您有吩咐,奴才必定竭尽全力完成。”
人情不人情的,他可不奢望。福晋给,他敢收吗?
凝意勾着唇角,“你去跟爷说一声,我看过小格格后就先回正院了,不打扰爷和李氏相会。”
哎哟!这是生气了啊。
张起麟听得耳尖一颤,赔笑道:“福晋,爷就在里头,您不如直接跟爷说?奴才只是个奴才……不敢违逆爷的意思。”
凝意一听,幽幽叹气,“你说你,怎么回事呢。这人情,怎么就只要一半呢。”
张起麟:“……”
他打着哈哈,将这事圆了过去。
凝意百无聊赖,索性站在屋檐下打了个盹。
可她很不舒服啊!
不是不舒服四爷带着她来又将她忘在这里,她甚至知道四爷没忘。
而是……能躺着睡觉,谁乐意站着打盹。
她来了那么久了,李氏屋里的人当真无礼,凭什么连条椅子她都不配坐。
凝意是有小脾气的,她不奢求什么,但也不允许别人这般轻慢她。
所以,就在里头四爷盘问李氏时,外头凝意发了火:“赵和元!”
赵和元立刻道:“主子。”
凝意素手一指,哂笑:“将这院里伺候的人全带来,今儿我便教教他们何为府上规矩!”
好气,不给她凳子坐,还不给她喝茶,让她站着睡觉。
福晋一个发难,赵和元带着几个小太监,很快就将西跨院伺候的人带了过来。
屋里,李氏着急的看四爷:“爷,福晋对妾身不满,大可以冲着妾身来,妾身都受着。可这些伺候的人都是无辜的……”
“闭嘴。”四爷冷沉道,眸色透过雕花窗棂看着外头的凝意。
霜降和寒露搬了椅子,凝意一坐下,顿时松了口气,她不太习惯花盆底,站了许久早已不适。
“主子。”赵和元带着人过来:“板子都备下了。”
“很好。”凝意吹了吹指甲,撑着扶手眸色清冷的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打头的便是茉莉,“可知我为何让你们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连道不知。
“不知?”霜降得了凝意的意思,她性子沉稳,不比寒露泼辣,但说起话来自有一股威压,毕竟是福晋身边贴心的人:“福晋来这西跨院已有一刻钟,你们都瞧见福晋进来的,不上一杯茶,也不端了椅子让福晋坐下。这便是你们进府时学的规矩?”
“奴婢们是……”茉莉咬唇。
“李主子的确是你们的主子,但你们的卖身契可都在福晋手上!”霜降冷声道,“你叫茉莉?”
茉莉仰头,“是。”
“不过是个二等丫鬟。”霜降轻笑,笑声嘲讽,“你上次在正院的威风呢,哪去了?”
茉莉背脊一僵,她连忙道:“您说的是何意思,奴婢不懂。今儿福晋来西跨院时,因着小格格生病,大家都忙着手头上的事儿,实在是腾不出人手。”
凝意挑眉,看着这丫头,总觉得眼熟,“你是在怪我安排在西跨院的人手不够?”
茉莉忙道不敢。
“呵。”凝意陡然一声冷笑,一脚踢在茉莉身上。
紧接着,里头一声惊呼,李氏柔柔弱弱的声音传入了凝意耳中:“爷,茉莉是条人命。她做错了事,打了板子或者罚了月银便可,福晋这一脚好重啊,妾身好怕……”
凝意一阵恶寒,中午吃的饭在胃里翻腾。
她捂着腹部,帕子掩唇,若有所指的叹了一声:“我快吐了呢。”
这话一出,四爷闭上眼,敛去眸中笑意。
李氏面色发白,低头,眼神怨恨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