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归奇怪, 他们也不好直接问。mengyuanshucheng
一方热情迎接, 一方当然也不会说。皇上一行人一个个的端着架子,又风尘仆仆的, 赶紧进城到盛京的宫里洗漱休息,准备晚上的接风宴。
保康进来盛京的时候,趴在马车的窗户边, 眼见盛京和京城的各种不同建筑风景,不同服饰面容的人群,忍不住对着天空挥舞拳头, 盛京, 师祖,保康来了嗷嗷!
等到保康来到盛京的宫殿,面对这个堪称狭窄的地方, 瞪大眼睛。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皇子公主们也瞪大眼睛。
无他,这里的地方太小了。
盛京曾经是大清朝十多年的都城, 原名沈阳。明洪武二十年, 明朝廷曾在此置沈阳中卫,属辽东都指挥使司管辖。大清天命六年三月, 清太~祖,也就是当时的后金大汗努尔哈赤占沈阳, 并且迁都至沈阳。
沈阳在后金与明军的数年征战中,沈阳的明城墙除北门外,几乎全部被毁坏。努尔哈赤在沈阳着手修建皇宫,规模也不大。到天聪八年皇太极尊沈阳为“盛京”——满语“kden”, 意为“兴盛”,汉译“盛京”,意即“大清兴起之地的都城”。
可他也没有扩建。
顺治元年清朝迁都北京后,盛京为留都。一直到现在,虽然宫殿一直都有用心的维护保养和修缮,有了“八门对八街”的井字形规模,据说是越来越雄伟壮观,可并没有扩建,宫殿看着,还是太小了。
不管建筑、规模、格式等都很小。
保康的第一个念头:怪不得太皇太后不喜欢来这里。阿弥陀佛。肯定在这里生活得不愉快。
保康从宽敞舒适的五台山进京后,第一反应就是,紫禁城好小,各个宫殿更小。可是此刻见到盛京的皇宫,不说保康这么想,他的兄弟姐妹们也这么想。
紫禁城这几年住着就已经感觉到小小的拥挤了,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缩小一倍的紫禁城,阿弥陀佛。幸亏来的人少。
皇后娘娘面带微笑不说话,皇上脸黑。
皇上看着孩子们的表情,重重地咳嗽一声。
皇子公主们齐齐秒变脸,端正严肃,肃穆恭敬。
皇上:“……”
其实皇上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好小。
已近午时,话不多说,一家人进去盛京皇宫,各自去到自己的住处,洗漱沐浴,开始午休。
又累又困之下,倒也没有换地方的不适应,都睡得特别好。
接风宴、视察盛京守护,检阅军队……两天后,皇上领着一家人,从新宾的永陵,盛京远郊的福陵,到盛京城内的昭陵,挨个拜祭。
本来皇上领着儿子们拜祭先人,是一件非常严肃荣耀的事儿,可是索额图又闹出来。
有关于太子的礼制。
咳咳,当然,这次不是索额图反对,而是明珠强烈反对,索额图极力维护。
太子的礼制是有索额图制定的,自从册封太子,太子的这些礼制一直是有索额图负责,皇上也纵容。
朝臣们知道皇上宠溺太子,也都顺着皇上的心意来。去年拜祭孝陵,因为挨着诚孝皇后下葬的事儿,皇上正是心疼太子一出生就失母的时候,太子的礼制大大的逾越,更没人敢说一声。
可是这次,明珠提了出来。
明珠一副“视死如归死谏”的态度:“皇上是皇上,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祭拜礼制和皇上的近乎相仿,是国有二君乎?”
这话就说的比较诛心了,当下里大臣们纷纷斥责他,索额图更是跪下来痛哭流涕的表明心迹,皇上也双手扶起来索额图,斥责明珠。
可是,谁都无法不承认,明珠的话说到了皇上的心里去,也说到大臣们的心里去。
这些年来,皇上默许索额图所定规格几乎与皇帝等同的,皇太子仪仗、冠服——只有尺寸有些许裁剪;皇上还亲在规定每年的元旦、冬至、千秋三大节,百官对皇太子都要行二拜六叩的大礼节,并避讳太子名讳。
自古就只有避讳皇帝的名字,一般没人去特意避讳太子的名字。可是皇上要宠太子,皇上还给太子随意取用内务府钱物的权利,太子东宫的日常所用之物皆较皇帝上乘,奢靡挥霍。
皇上还主动给皇太子寻找那么多的名师,拉近太子和汉家文人、西洋传教士的关系。
如此这般等等等等。
一次一次的,时间长了,大家都习惯了,索额图也习惯了,就是太子本人也习惯了。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这是不合他们天天挂在嘴边的“规矩”的;都忽视时易世变,人也变的道理;都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这种种优待,都必须是皇上乐意给的。
就如同皇上当初一个人和满洲王公抗衡,一力要册封太子一样。皇上愿意,那就千好万好;皇上不愿意,那就是万万个不好。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并不影响他们的计划行程。
保康等小一点儿的孩子们都不知道,公主们也都不知道。
太子从索额图那里得知了,也只是气怒于明珠的可恶。
大阿哥从明珠那里得知了,也只是气怒于汗阿玛的偏心。
皇后娘娘被人告知消息后,一笑而过,只当做不知道。
祭拜计划如期举行,保康在永陵见到他的师祖。
永陵是清朝皇家的祖陵,坐落在呼兰哈达下,苏克素浒毕拉河北岸,尼雅满山南麓,背风朝阳,窝风藏气的龙脉之地。据说,早在明嘉靖至万历年间,皇家的先人就得高人指点,选择尼雅满山岗之阳做为家族墓地。
这里先后埋葬兴祖福满、景祖觉昌安、显祖塔克世,以及努尔哈赤的其它伯祖、叔祖等人,有其他迁过来的祖先坟墓,有努尔哈赤的原配妻子,孝慈高皇后叶赫那拉·孟古青。
那个时候,皇上一行人刚刚到达山下的驿站,坐下来休息。师祖站在永陵的中轴线的“神路”上眼望尼雅满山,一身朴素的青色僧衣,浑身的气息安安静静的,于无意间,天地山水都成为他的背景。
春风吹动僧衣的衣角,依稀可见风流。
保康和他师祖“心有灵犀”,从驿馆出来一看,一眼就看到他的师祖,兴奋得来,迈开腿就朝师祖这里跑。
“师祖——”一边跑一边喊。
师祖微微笑着,弯腰抱住跑来的小徒孙。
“师祖,保康想师祖。”保康的大眼睛闪亮亮的,浑身发亮。
“师祖也想保康。”师祖的眼神慈爱宠溺,身上的气息越发的平和。
老少两个相视一笑,保康忍不住将脑袋窝在师祖的肩膀上蹭蹭,满心满眼的濡慕亲近溢于言表,师祖的一颗心软成一片。
小徒孙五岁了,马上六岁了,也就现在还可以抱一抱,再长大,他也抱不动了。
师祖心里想着小徒孙长大的模样,应该是风流潇洒的美少年郎,引得小姑娘们追着丢帕子。
师祖轻轻问道:“保康累不累?”
保康摇头:“保康不累。”
师祖瞧着他是真不累,笑得开怀。
“我们去走一走。”
“好。”
师祖和保康一人一马,一路顺着神路向前走,从陵墓正穴向南长约两里地的笔直通道,走走停停,说说话,师祖和保康讲讲这里的山水传说,还讲讲这里陵墓的风水讲究,规划布局等等。
比如享殿建在中轴线最北端,有“居中当阳”之意。启运门、正红门都在轴线上坐北朝南依次排开,层层拱护之意。
比如享殿的前面,从南到北依次是陵前参拜道、下马石碑、前院、方城、宝城、省牲所……
保康来到一看,果然看到那一段小长的陵前参拜道,以黄沙铺就,中央一座小桥名玉带桥,南北两端之左右各立下马石碑一甬,碑阳竖书阳刻满、汉、蒙、回、藏五体“诸王以下官员人等至此下马”文字。
保康笑。老少两个下马,师祖看着石碑,默默不语。
保康看向师祖,师祖的表情,那是一种,似乎是回忆,又似乎不是回忆的表情。
保康知道,师祖有师祖的故事。
…………
两个人拴好马匹,坐下来用水休息一会儿,准备步行朝前走的时候,皇上打马追了上来。
皇上用眼神责怪熊儿子来见师祖不告诉他,保康就冲他做小鬼脸。
皇上:“……”
当着师祖的面前皇上拿熊儿子没奈何,板着脸和他们老少两个一起步行前进。
这个时候,差不多丑时刚过,春日午后的太阳暖烘烘的,即使是北国的地方,也是。满山山水的郁郁葱葱,就和快乐大师·小保康的小胖脸一样舒展。
穿过前院和方城,三个人打佛礼祭拜过后,来到宝城。师祖沉默片刻,问保康:“尼雅满山的山脊,保康看到了吗?”
保康:“师祖,保康看到了。尼雅满山石骨棱峥,山脊上山包十个,此起彼伏状若行龙,俗传‘悬龙’。”
保康将师祖刚刚告诉他的故事记得非常清楚,师祖微笑:“当年那位喇嘛曾说,这里就是大清基业的龙脉。龙脊上有十个山包,大清一朝——会有十个皇帝。”
皇上:“……”
保康:“那位喇嘛还说,大清气运变化了。师祖。”
皇上:“……”
师祖微笑:“保康说得对。大清的未来变了,大清皇家的未来变了,将来皇家传承几代皇帝,延续多少年,那也看‘天意’。”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皇上:“……”
皇上彻底懵了。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十位皇帝”?什么“大清气运变化了”?他怎么都不知道?
皇上急得恨不得直接问问他汗阿玛,可是,老的,面色平静看都不看他;小的,学着他师祖的样子,宝相庄严,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小样儿。
皇上急啊。
事关大清和他们皇家的未来,皇上怎么能不着急?师祖发现皇帝急得额头汗水哗啦啦的,心里一叹,终是什么没说。
皇上:“……”
皇上心里急疯了简直。
可是师祖还牵着小保康的手,逛到后面,慢吞吞地和省牲所的守陵人说说话,还去尼雅满山逛逛,还要去爬山!
花草葱茏,松林茂盛,山路崎岖。师祖背着小包袱在前面开路,皇上抱着熊儿子跟在后面,脑袋里一会儿是熊儿子必须要瘦下来了,一会儿是刚刚师祖和熊儿子的对话,乱七八糟的闹哄哄。
等到了山顶,那对老少欣赏山下的风景,讨论整个永陵的“平衡、稳定、庄重、圆满之感”“生动、新鲜、灵活、深邃之感”“象征地和天,以合天圆地方之圆满”……
就是不提刚刚的话题!
皇上脑袋里乱,心里有气,身体上累,直接躺到山顶上的一块大石头上“躺尸”。
保康冲师祖挤眉弄眼,师祖微微笑没说话。
师祖不说,他也不说。保康心安理得地继续欣赏风景。
皇上:“……”
皇上拿他们哪一个都没招儿,皇上万分后悔,没有强烈要求他皇祖母跟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还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保康五更天爬起来,待时辰到,祭祀开始,皇上领着皇后、儿女们,所有参祭官员,身着大朝服集于启运殿前,犹如上朝一样排班肃立,礼部官员行一跪三叩首礼读祝文,读祝后送焚帛亭焚化,所有人行大礼参拜。
师祖在驿馆里,闭眼念佛;保康站在太子哥哥的身后,执佛礼。
保康的个头矮,按理说他站着也不显眼,一身类黄色的大礼服袈裟在一长排明黄、秋香黄、土黄色中,更不显眼。而且他祭拜孝陵也是这个礼仪,其他人都没在意,可是索额图气得来。
幸好索额图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闹起来。
可是索额图的心里眼里“没看到”的是:太子所用的接近明黄色的跪垫,执行的跪礼,几乎都和皇上一模一样。
永陵祭拜结束,接着是福陵和昭陵,皇上花了五天时间,告诉他的祖先们,他平定三藩,他收复小琉球,统一整个南海,他还要去攻打沙俄,准备迎接准格尔的战争……他休养生息,大力整顿,他要开启大清盛世。
皇上满心以为,忙完了就有空盘问熊儿子了。可他回来皇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三官保有要事求见。
三官保,出身郭络罗家族,护卫盛京的三品将军,皇上的心腹,他的几个儿子都是能征善战,在护卫盛京的几次战役中立下大功劳,他的女儿进宫,深得圣宠,被册封为宜妃。去年,他们一家,一举被皇上从镶黄包衣旗升为镶黄旗。
有此可见皇上对郭络罗家族的信重,也有此可见,皇上对盛京安全的重视。
三官保来求见,皇上当然要见。
三官保是要询问皇上,有关于瑞亲王的事情。
皇上愣住。
“臣,听索额图大人所言,甚为担忧。”三官保吞吞吐吐的,“皇上,太子已经册封,事关国本……”
三官保忠心耿耿,他自己的亲外孙胤祺他也见到了,可他还是忠心于皇上的决定,担心这般下去,皇上两难。
皇上简直气晕,皇上面对忠诚的老臣,能说什么?
“事关大清基业,朕自有议定。索额图……三官保再不要见了。”
三官保瞳孔一缩,跪地行礼,默默退下。
皇上等到三官保的身影看不到,抬手摔了手边的茶杯,“砰”的一声,四月石榴花花神杯在砖地面上四分五裂。
作者有话要说:宜妃的家世,没说是包衣,但她是宫女进宫,有明确记载。康熙前期的后妃,好像都和政治有关?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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