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贵妃曾是荣禄的侍妾?
这怎么可能!
瓜尔佳氏怒斥:“一派胡言!贵妃娘娘是康熙十二年小选进的宫, 那时才十三岁,怎么可能曾为人侍妾?小选虽不比大选,亦是由内务府严格把关, 包衣女子若非清白之身,如何进得了宫!”
“赫舍里氏,你编派胡言, 是不想要命了吗?”
曹丹华皱了皱眉, 有些不满地看了赫舍里氏一眼,语气不耐:“休要夸大其词。kanshushen”
赫舍里氏撇了撇嘴, 说道:“虽未入我瓜尔佳氏的门,亦不远矣。那年灯会, 嘉贵妃小小年纪, 就大现其彩, 引诱得奴才儿子荣禄心神荡漾,被她迷住,回府就求了老太太纳她进府。她家本是同意了,到头来却又反悔。”
“却原来, 嘉贵妃看中了宫里头, 打算进宫搏个更好的前程!她也确实厉害,这几十年来步步高升, 她生的四阿哥也是野心勃勃,拉下了太子殿下,取而代之。二福晋, 您对此, 难道就没有不服气吗?”
瓜尔佳氏沉脸看向她:“你想怎样?”
赫舍里氏颇有一副“我得不了好,你也别想好”的破罐破摔气势,说道:“若是皇上知道了嘉贵妃当年旧事, 必会心有疙瘩,厌弃了她……”
就是一般的权贵人家,给子侄相看的时候,也是极注重女子的名声。什么有过婚约,退婚悔婚之类的,都是一票否决。
在赫舍里氏看来,曦月年少之时,就引得荣禄动了心思,想要纳她为妾,可见不是个安份的。康熙知道他的妃子差点成了其他人的侍妾,肯定怎么看她怎么不爽!
赫舍里氏觉得,要说曦月年轻之时嘛,可能吹吹枕头风,婉转承欢那么几次,皇上或许也就按捺下了这份不爽。可如今,曦月都年过五十了,肯定早就失宠了,也就是因为生了几个孩子,看在孩子的面上对她有几分敬重。
没错,赫舍里氏的眼皮子就是这么浅,认识就是这么薄。在她眼里,宫妃就只是以色侍人的,皇帝喜欢一个女人,就只是看重容貌的。至于其他,她看不到,想不到,也不愿意看,不愿意想。因为,她的大半生,就是这么过来的。
瓜尔佳氏不怒反笑:“你说的话,本宫一个字都不信!赫舍里氏,本宫劝你勿多嚼口舌,你就是自个儿不要命了,也想想荣禄!”
“编派如此谣言,抹黑贵妃娘娘,你以为荣禄能得得了好?”
谣言里头的另一个人物,荣禄岂能全身而退?瓜尔佳氏觉得赫舍里氏绝对是疯了。
赫舍里氏说道:“怎么会?这跟荣禄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嘉贵妃像只孔雀开屏似地在灯节上表现,荣禄也不可能看上了她。淳妃娘娘,您说过的,这与荣禄无关,是吧?”
瓜尔佳氏锐眼直盯住曹丹华,原来是她搞的鬼!
她就说呢,赫舍里氏哪来那么大的胆量,敢跟宫中贵妃对上!
曹丹华先头还在为赫舍里氏的愚蠢暗自得意呢,转头赫舍里氏就这么当着瓜尔佳氏的面直接问她?她心底暗骂,面上丝毫未动,仍是镇定:“你们的家事,本宫如何知晓。”
赫舍里氏急道:“淳妃娘娘……”您之前不是那么说的啊。
曹丹华打断了她的话,转向瓜尔佳氏,皮笑肉不笑:“二福晋,事情已经告诉你了,你好好想想。要为二阿哥报仇,这可是个好机会,不是吗?”
“要是成了,二阿哥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是不成,你们的境况再差,也不过就是维持现状。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瓜尔佳氏胸口激烈起伏。
曹丹华走近了瓜尔佳氏,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为了二阿哥的太子之位,为了你的太子妃甚至将来的皇后之位,区区你们族里的一个旁支,又算得了什么?你说是不是?”
这是为了把曦月拉下马,鼓动瓜尔佳氏牺牲荣禄这一支了!从一开始,曹丹华就没想过要留荣禄的性命。也就赫舍里氏是个傻的,曹丹华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瓜尔佳氏冷着脸道:“你们都出去。本宫需要好好想一想。”
曹丹华微微一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仰头挺胸,翩然离开。
曹丹华一走,二阿哥就推门冲了进来,激动地抱着太子妃说道:“福晋,不,孤的太子妃,太好了,孤又有指望了!你放心,这几年你为孤做的一切,孤都记在心里,等孤重新做了太子,孤不会亏待了你!你会是孤的太子妃,将来做孤的皇后!”
瓜尔佳氏惊慌不已:“二爷,您别胡来!”她好不容易让二阿哥的心沉淀下来,这下又糟了!一次次地希望又绝望,她真的怕二阿哥会受不住!
二阿哥哪里听得进去,直接冲到咸安宫门口,对着守门的侍卫吼:“孤要见皇阿玛!”
康熙忙于政务,分不得身。直到五天后,二阿哥才被带至了乾清宫。
不知是不是二阿哥的错觉,今日的康熙,看向他的眼神格外的冷。
而且他发现殿内除了他,还有三个人:淳妃曹丹华,谨嫔李氏,还有谨嫔之妹李贵人。谨嫔和李贵人,都是曾被赐死的安嫔李氏的亲妹。
曹丹华直直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还有着豆大的汗珠。谨嫔满脸惶恐之色,李贵人则是镇定自若:“妾所言,字字为真,无半句虚言。”
“你们先退下。”康熙说道。谨嫔和李贵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二阿哥管不得曹丹华还在场,他急着要向康熙告状:“皇阿玛,儿臣有要事要说。嘉贵妃年少之时……”把他听到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康熙愤怒地站了起来:“哪来的胡言乱语!嘉贵妃不是那样的人!”
二阿哥看了一眼曹丹华,说道:“皇阿玛,儿臣没有胡言,这事,淳妃也是知道的。那荣禄的额娘赫舍里氏,就是淳妃带进了咸安宫,把一切告知儿臣的福晋,儿臣正巧听了个正着。”
曹丹华脸色更白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隔墙有耳,那些话,竟然都被二阿哥听到了!
同样的谋划,能不能成,做事的人是谁很重要。比如温僖贵妃,能把定嫔的算计以最粗暴蠢钝的方式搅得一团糟。又如二阿哥,完全是个心里头只有自己的,其他的一切,他都不屑去考虑。
她,完了!
康熙看向曹丹华的眼光越发冰冷,散发着极冻的寒意:“又是你!朕还在想,胤礽很小的时候分明聪颖孝顺,伶俐懂事,怎么后来却成了那个样子?”
“当年他还不到五岁,你就故意引导着他做下借刀杀人之事!他才不到五岁啊!”
原来,李贵人终于在和曹丹华虚与委蛇多年后,暗中偷到了当年的证据,放到了康熙面前。
孝懿皇后孕期落水之事,是曹丹华谋划,利用了二阿哥和安嫔达成!事后,安嫔被赐死,谨嫔和李贵人代替姐姐进了宫,多年受尽了冷眼,过得十分辛酸。
如今真相大白。她们,也总算熬出头了。不负玛嬷多罗格格所托,他们李氏,又能起来了!
康熙字字句句诛着曹丹华的心,看她的眼神已是一个死人。康熙是自负的,他不会承认自己教导二阿哥的方式出了问题,二阿哥的失败,必是他身边人使坏的缘故!
曹丹华麻木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如雕像一般。
二阿哥犹未察觉,说出的话狠狠地往曹丹华心口补了一刀:“是啊,皇阿玛,儿臣没跟您说吗?当年确实是儿臣用东珠害得孝懿皇后落水,不过法子都是淳妃教的。现在想来,儿臣当年实是年幼无知,儿臣知罪,还请您原谅。日后,还请您多多教导儿臣,儿臣必定事事遵从,再不敢自专。”
“那个,嘉贵妃之事,还请皇阿玛您早做决断。”
二阿哥眼里迸出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曦月倒台,四阿哥被废,他重登太子之位的场景了!
所以,他该认的认,该求的求,再也不像数年前塞外巡视之时那么倔强地对上康熙。
康熙瞥了二阿哥一眼,心里暗自摇头。没救了,这孩子真的没救了。罢了,还是继续关在咸安宫,好吃好喝地养一辈子吧。只有如此,才能既保全了他,又不让他出来给老四添麻烦。
大手一挥,二阿哥重新被送回了咸安宫。
再一声令下,曹丹华被秘密赐了死。她,不得不死。
不只是因为调唆二阿哥之事,也是因为曦月年少旧事。康熙绝不容许任何人诋毁了她!
当夜,骑都尉府上,赫舍里氏病逝,石华德自请带着儿子荣禄一家子调至辽东,此生再不回京。
曹丹华死后的待遇,一如当年的安嫔李氏。
没有丧仪,不入妃陵。她的一切,将来留在史书上的,就只有四个字“淳妃曹氏”,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记载!
永和宫。
阳光正好。坐在花影之下的曦月抬起头,笑盈盈地看向康熙:“皇上,您来了。”
康熙握住她的手:“朕来了。朕觉得,畅春园的花儿更美,景致更好。曦月,跟朕一起搬去畅春园,可好?”
曦月轻轻地挽住他的手臂:“好。”
康熙五十二年十一月,康熙退位,为太上皇。太子胤禛登基。
次年,改元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