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玉要知道紧跟自己回来的尾巴是受了苏培盛的怂恿才跟来的,保证能气个半死。但看着眼前贴心的专门坐在自己正对面,不让自己扭头的四爷,瑾玉想糊弄人走的心又实在狠不下来。
“爷,您今天真不用去户部啊。”
“说了不用就不用,怎么,爷在这儿你不乐意?”
“这,这话爷可不能说,整个正院上上下下每天都盼着爷来,哪能不乐意啊。”
“哼,这话福晋说得不真,上上下下里头谁都有,就是没有福晋吧。”
瑾玉究竟为什么不像以前那般板正无趣他不清楚,也没闹明白怎么自己在她这儿好像就成了个可有可无的人。
但这些并不妨碍四爷对如今的瑾玉心生亲近之心,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但就是总想再往深了探探,看看自己这福晋到底是个什么人,又还有多少东西是自己以前压根不知道的。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心里有没有谁哪能见天挂在嘴边,爷您肯定是想多了。”
瑾玉听四爷这么说没直接反驳他,而是模棱两可的说了这么一句,四爷乍一听还觉得挺在理,但细琢磨又觉得不对劲,想多了?那想多了到底是想对了还是想错了?
可这话没法再问,再问反而显得自己小气。四爷甚至一瞬间还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终于明白后院那些女人为什么总会问自己心里有没有她们,总觉着自己现在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在这样的错觉不过转瞬即逝,四爷还没抓住心里那若隐若现的思绪,就被从小书房里搬书出来的丫鬟们给打断了。
“爷,我真不是不让你在这儿,您瞧瞧这折腾劲儿的,待会儿把里边那些东西全搬出来还不知道多大的灰,到时候呛着您可不赖我啊。”
当初刚出宫那会儿原主心里还是挺向往出宫的生活,甚至除了前院大小书房之外,还额外在自己这边给四爷留了间屋子,布置成书斋的样子。
只可惜心里想的总归只是想的,小夫妻出了宫不但没像原主想的那样亲近,反而因为贝勒府比阿哥所大了那么多,四爷大部分时间都在前院更加疏离起来。正院这个小书斋自然也就落了灰,平日除了丫鬟隔三差五进去打扫打扫,也就一年一回晒书的时候还能记得起这间屋子。
四爷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搬书,心中也难免有些感慨。这书斋里的书还是那时候福晋千叮咛万嘱咐各处找来的,都是好书,只可惜前两年两人关系远得厉害,自己在里头也坐不住,连带着这些书也几乎都没翻动过。
府里的规矩再大,真正干起活来的时候总还是免不了有些磕碰,这不还没等四爷感慨完,小丫头香儿抱着的老厚一摞书往外走,一不留神就从最上边掉了本书下来,正好掉在四爷脚边。
书和屋子有时候是同一类东西,屋子久不住人会荒,书久没人看会脆,反而不如得空就翻上几页卷了边缺了角的旧书结实。
掉到地上这本又正好是书脊先着地,早就脆了的线散开来,有点点泛黄的书页顺势散落一地,把小丫头唬得不轻,偏手里还抱着书,也不知道是先把书放下还是跪下请罪,一瞬间脸都涨红了。
“行了别愣着了,赶紧把手里的书搬出去,别慌啊,你一慌再把手里的书全掉了怎么办。”四爷被打断了思绪再看着散落在脚边的书页明显有些不高兴,瑾玉一看这架势立马就先把香儿给支出去。
“瞧瞧这书,当初就不该弄这么多回来,摆上几本装装样子就行了,放在我这里倒是浪费得很。爷,您有时间让张保过来把这些都搬到前边去吧,到时候这屋子空出来我改改,有别的用处。”
书斋不大沿袭的是四爷喜欢的风格,格局简洁大方却少了一丝柔和,瑾玉也进去过两回都没能坐住。她就想着把这位爷的东西都给他挪走,自己再弄个软榻摆个茶具进来。
最好再找工匠重新布置一下,到时候也学着那些文人雅士请个小狸奴回家养着,得空了就在这屋里喝喝茶调调香,逗逗猫晒个太阳,那才是真正过日子。
书也能放点,但是千万别弄四爷那些晦涩不明,摆在一起字全认识意思全不懂的书,就全买街面上时兴的那些戏本子话本子,最好是不用过脑子一天能看个两三本的那种。
瑾玉想倒是想得挺美,就是没想到这中间还有个坎儿不同意,那坎的名字就叫胤禛。四爷听着她说要改书斋脸瞬间就黑了,原本想蹲下身帮瑾玉一起把散落的书页捡起来,这会儿也僵在当场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瑾玉,“福晋,你舍得?”
“啊?” 散落的书页有些乱了,这时候的书又不比后世有页码,还是竖排从右到左的排版,瑾玉把书捡起来正头疼怎么复原呢,四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她都给问蒙了。“舍得什么?”
但瑾玉又不是个二百五,自己问完再抬头看看四爷的脸色就明白这位爷怎么个意思了,“不是,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那是什么意思。”瑾玉听着四爷的质问,此时此刻简直觉得自己就像个渣男,还没分手就已经丢弃了两人之间的信物。
但四爷此时心里更觉得憋得慌,明明福晋的态度说不上不好,可他就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瑾玉被四爷的质问问得噎了一下,她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就是四爷说的那个意思。舍得吗?当然舍得。
一个他没用过自己又用不上的屋子,有什么好舍不得了,之前原主那么想要他一点点真心要不到,现在还敢来问自己舍得不舍得?那可真是太舍得了。
“爷,那书斋是你用不上的,书干放着也可惜了,一个没用过的东西舍得不舍得的倒也谈不上,就跟这本书一样,还没被看过呢散了也就散了吧。”
瑾玉来了这么久,为了日后的生活能过得好一点,她一直都是在尽量做一个快乐的,招人喜欢的四福晋,原主那些藏在心底的苦楚酸涩她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这会儿她突然觉得四爷有点欠怼,自己干了什么他能不知道,这会儿来问什么问,自然也就没了好脾气。
四爷没想到瑾玉会这么说,但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反驳。毕竟要不是今天晒书,自己恐怕都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书斋,现在又来问她舍不舍得,四爷觉着要不是自己是贝勒爷,就凭这话今天怕是都不能善了。
四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说,只能把瑾玉手里还没整理好的书接过来。以前在上书房的时候四爷跟着老师傅学过裱字画,补一本书倒也不难。
让苏培盛去前头把趁手的工具拿来,捣鼓了大半个上午倒是也把散了的书勉强给拼了回去,“这书留着吧,书斋也留着,行吗。”
四爷突如其来的感性让瑾玉有点慌了手脚,她想说不行,我还是想改成我想要的样子,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好意思说,最后只能嗯了一声,“等下个月立秋了府里事也多,那就先放着吧。”
跟在瑾玉后头晒了一天书,还顺道温习了补书这项既能的四爷,第二天用不着谁劝,一早就精神百倍的上朝去了,看得一众兄弟们都有点惊讶。要放在之前就老四那脾气,在老爷子吃了挂落起码好几天都没个好脸,这回怎么转了性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说是皇阿哥是大老爷们的其实也挺八卦,瞧着四爷不对劲自然得探探情况。三爷刚得罪完人不好意思往前凑,就揣着手不说话拿眼往胤祺身上看,毕竟胤祺跟四爷挨肩兄弟关系又好,他去问准出不了错。
错是错不了,但人五爷又不傻,都说了他跟四爷最亲近自然也就比旁人更清楚这个哥哥是个什么性子。这会儿瞧着是挺好谁知道他心里嘀咕什么,他兜里还揣着兵部要银子的条子,哪能这时候上去找不痛快,就也没挪窝只拿胳膊肘往老七腰上捅。
胤祐倒是不在乎这些,他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的老八还是一副万年不变,笑得如沐春风但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头的脸,和后边老九老十压根不敢拢老四的边的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便一马当先凑到四爷跟前。
“四哥,昨天弟弟让人去户部找你没找着人,说是您搁府里歇着呢,瞧这面色红润的样子歇得不错啊,我就说三哥是白担心了,那点儿小事四哥还能记仇?是不是啊三哥。”
胤祐这人吧哪儿都好,腿瘸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这张嘴实在是招人恨,他这话声音虽没嚷嚷起来,但周围一圈人该听见的都听见了,话音刚落后头胤禟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人三爷脸都绿了。
“老七你别瞎说,三哥那是一心为公为了差事,哪有什么记仇不记仇这一说。三哥您别急,散了朝我就让下边人准备银子去。”
胤祐什么意思四爷明白,都是兄弟谁都不愿意吃亏,梯子都递到脚下了四爷自然得接茬,几句话说得冠冕堂皇又谁都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尤其最后一句准备银子,听着是四爷冲三爷让了一步,可只有胤祉听了心里直骂娘,说得好听准备银子去,可准备多久给多少老四可没说,这不是空头许愿吗。还当着这么多人显了大方,把自己衬得多小气似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