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在香山的一角上挂着,整个香山都红了起来,含玉向后瞧了瞧,觉得身后像是烧起了一团火焰,红彤彤的好看,她靠坐在车辕上,随着马蹄的哒哒声起伏。
马车里的声音听得并不清楚,只帘子微微晃动的时候能听见主子银铃般的笑声,她不由得心中赞叹。
主子爷刚来的时候分明满身阴冷,拒人于千里之外,见了主子立刻就变了。
胤禛很忙,忙着差事,又忙着兄弟间的事情,皇上叱责了八阿哥,又为的几个儿子的不顺从心力交瘁,他做事情难免束手束脚,满身疲累。
然而此刻,他将明嫣抱在怀里,她搂着他的脖颈,欢快的同他分享着自己的快乐,琐碎的叫他觉得温暖。
他便托着她纤细的腰肢,面色柔和的听着。
“…….我从小到大身边都没有这样的长辈,今日多亏了老太太,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在寒风里站多久,还带着我在寺里转了一圈,又同我讲了好多事情,我觉得,觉得很欢喜…..”
她白净的脸蛋上洋溢着夺目的光泽,把子头上的宝石珠花熠熠生辉,衬的她明艳无双。
真好看。
赏心悦目的叫人心情舒畅。
为的这份舒畅,胤禛也愿意多宠着她些。
揉捏着她的手,漫声同她说话:“喜欢就好。”
她却一双眼亮晶晶的仔细的看着他,竟然像只猫儿一样用那柔软的面颊在他脸上蹭来蹭去的撒娇,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胤禛喉头动了动,眼底里带着淡淡的无奈的笑意,捏了捏她滑嫩的脸蛋:“好好说话。”
她便腻在他的身上道:“听说老太太的娘家兄弟被家里人瞧不起,户部一个笔帖式的小官也行,可就是没人愿意为她奔走,我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她的声音娇软甜糯,修长漂亮的手指在他胸膛上打着圈儿,俏丽的面庞上带着希冀的光,仰头瞧着他,胤禛差点脱口就答应了。
钮钴禄氏的人还算不错,既然明嫣喜欢,他不介意为了她高兴做了这件小事。
可他垂了眸,投下浓重的阴影,说话的声音缥缈又清冷:“不行。”
怀里的人儿立刻就僵住了,定定的瞧了他一眼,明亮的眼底里满满的慌乱和无措,攥着手里的帕子,甚至白了一张小脸,显见是吓着了。
胤禛没来由的叹息了一声。
他原不过是想逗着她玩玩,谁知道她胆子这般小,小的叫他觉得愧疚。
他不得不尽力缓和了声音,伸出大手抚摸着她的脊背道:“怕什么?”
她一下子红了眼眶,抬头瞧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细声细气的道:“怕您不要我了。”
她垂着头,白皙的脖颈脆弱又美好,在光线昏暗的午后,在哒哒的马蹄声中,仿佛一刹那就开进了他的心底里,长出一朵美丽的花。
怎么会有这样叫人心疼又柔软的姑娘,将他的冷酷悉数化作了绕指柔,叫他没来由的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
他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低沉的道:“怎么会?”
她委屈的搂住了他劲瘦的腰身,眷恋的蹭了蹭他的心口,一直酸软到了胤禛的心头。
他把人一直送回了什刹海。
屋子里到处都是她学写的字,从生涩到熟稔,她都学的认真又迅速,以至于胤禛觉得惊讶又自豪,好像自己这个老师也非常不错。
他站在大案前手把手的教着她写了几个字,又带着她念了几首唐诗,她认真的像是换了一个人,叫他讶然又生出了几丝欣赏。
在他的指导下,他的小姑娘越来越有韵味了,每一处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弘昀身子不好,李氏早早的叫人请了胤禛,胤禛陪着明嫣用了晚膳才走。
胤禛回了王府,夜里还是宿在了李氏那里。
为的一个二阿哥,李氏虽然遭了罪,可也算风头无两。
琉璃从东边的寒香院经过的时候,院内灯火通明,听说二格格,二阿哥三阿哥都在里头陪着。
王爷清冷,但待儿女却格外上心。
到底还是生个自己的孩子好。
前头有人经过,琉璃不敢耽搁,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晴岚花韵斋里只点了两盏灯,侍候的下人都没有,屋子里黑洞洞的像是个魔窟,生病的雅柔躺在床上又陷入了频繁的噩梦,梦中那总是善良清雅的婉柔这一次恶狠狠的瞧着她,怨毒的道:“该还回来了!”
她陡然惊醒。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她惊骇了转过了头,直到瞧见了琉璃才松了一口气。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浑身酸痛粘腻,晚膳还没有人送过来,屋子里冰冰凉凉的没有人气,同之前的受宠简直是天壤之别。
要想洗澡沐浴自然更不可能。
连下人都翻着白眼看她,何况是那些人!
这样的生活雅柔一天也过不下去!
她握紧了双手,指甲掐进了皮肉里,鲜血一滴滴的落下来,面上的神色狰狞可怖,琉璃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雅柔闭了闭眼,转头看向了琉璃:“大太太怎么说?”
琉璃抿了抿嘴,小声道:“大太太说只有一百两,最近店铺的生意不景气…..”
雅柔惊诧的睁大了眼,等回过神来,愤怒的将小几上的茶碗都推到了地上,恨声道:“她竟然如此?!”
光是先前太太的嫁妆就是万贯家财,更何况后头的大爷还有许多积攒,竟然只能拿出一百两?!
一百两的银子够做什么?
她怎么去收买胤禛身边的那些人替她说话将她早早的放出去?!
大太太难道忘记了自己一个小门小户是怎么进的三品大员的府宅的?还不是她!都是她的功劳!
现下怀了身孕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没那么容易!
琉璃不敢抬头,过了一会才小声道:“今日奴婢回去还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说是老太太去香山寺上香,碰上了王爷的外室,相谈甚欢,还说王爷亲自去接了那个外室。”
雅柔皱起了眉头,将这话在心头翻滚了一遍,顿时嫉妒又恨,在仔细品咂,立刻就觉察出了深深的危机感。
那些人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若不然婉柔也走不到那一步。
一个受宠的外室,一个被禁足的侧室,她们或许更容易选择那个受宠的人!
这个外室!
她跟十四透了话,时至今日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福晋知道了也没见作为,没想到这个外室竟然主动找上了门,先踏足了她的地盘!
好!很好!
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深深的闭上了眼。
冷风从窗户吹进来,琉璃忙去关起来,花瓶里的花儿枯萎了她,她也一并拿了下来扔在了角落里。
过了好一会,雅柔才缓缓的睁开了眼,低沉的道:“叫咱们的人把什刹海的人盯紧了,过两日再去把刘氏请过来。”
刘氏不过是个侍妾,身份卑微,然而却得了王爷几日的宠爱,在府宅中有一席之地,受过雅柔的恩惠,到是对雅柔言听计从。
她虽然不方便,却可以叫别人动作一二。
一个外室也敢在她面前现眼,她动一动手指也会叫这个贱人灰飞烟灭!
明嫣歪在榻上,漫不经心的瞧了一眼手上的寿宴请帖,又抬头瞧了瞧王嬷嬷。
从小就侍候着祖母,她额娘还在的时候王嬷嬷待她还算不错,原书中该是好好的活着寿终正寝的人,前两年生病说没就没,她却一点不对都没有察觉。
她扶着额头,轻声细语的道:“今儿外头吹了风,请容我歪着跟您说话。”
王嬷嬷瞧着美人儿大气也不敢出,听她如此说,忙道:“不敢!不敢!”
明嫣便问了几句老太太又问了马氏,王嬷嬷道:“差几个好点的侍候的人,听说已经寻到了几个,怕是这几日就会送上门。”
明嫣点头道:“听说前头的太太没了不到两年,为的什么?”
王嬷嬷一顿,瞧了一眼那灯火下朦朦胧胧的美人,想了想,先叹息了一声:“说起来也是命不好,先太太从前身子一直不错,谁知道那两年忽然就迷上了两个道婆,隔三差五的叫往家里说话,听说还喜欢喝什么神仙水,奴才们也没见过也不过听了一嘴,谁知道后来忽然就病了,说没就没。”
明嫣垂着眸,乍然想起来这事情。
那几年额娘确实格外迷恋外面的两个道婆,可是那时候她天真烂漫根本不会多想,甚至连那些人是哪里的都不知道。
王嬷嬷这样说,是不是因为额娘的去世跟这些事情是有关系的?
她垂着眸,心里纷乱,嘴角却带着浅浅的微笑,吩咐含玉道:“带着嬷嬷下去喝茶,替我招待好了,千万不要怠慢。”
含玉应是。
屋子里的人都退了下去,明嫣舒展着身子仰躺在软塌上,身下的狐狸皮毛柔软又温暖。
如果不出意外,雅柔应该也知道她跟钮钴禄家中搭上的事情了,定然也该出手了。
她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微笑着闭上了眼。
芳菲坐在柜台的后头,店铺里人来人往,生意格外的好,她学着账房先生拨动着算盘,伙计跑到了她的跟前,紧张道:“掌柜的,对面开了一家跟咱们一模一样的铺子!”
芳菲眼一瞪,登时站了起来向外走,远远就瞧见了门口的少年,穿着大红袍意气奋发,瞧见她出来,咧嘴向她笑着道:“真巧!”
又是莫洛!
这家伙竟然已如此手段报复!
芳菲狞笑了一声,拳头已经伸了出去!
莫洛躺在地上仰面瞧着天,觉得任重道远的悲凉,往后若是娶了她,难道要天天挨打?!
烛火跳跃,福晋替胤禛散了头发,拿着象牙梳子一下一下通着头发,语气里带着家常式的温暖:
“给蕙宁的几个人家,您觉得哪家好。”
“江西布政使建源家的大阿哥莫洛不错。”
福晋笑起来,难得的真心实意:“您跟我看到一起去了,不必要什么世家大族,顶要的是家里风气要好,建源自己虽不在京城,可只有一个正室,阿姆鲁氏一族多不提倡纳妾,门风淳朴敦厚,蕙宁又是个不知事的,嫁过去正好!”
胤禛提起女儿也是高兴的,问福晋道:“你跟建源的太太可见过了?”
“说过几次,她倒也喜欢咱们蕙宁,这就更难得,过几日我办个宴席,露个口风,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她这辈子别无所求,只求女儿嫁个真心实意过日子的好男儿,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行!
福晋是难得高兴的,胤禛也替她高兴。
又闭上了眼,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福晋目光晦涩不明,深看了胤禛两眼,在夜晚的烛火中,落寞的叹息。
王爷对她竟然无趣到了如此地步么……
实质上胤禛和福晋少年夫妻,相濡以沫,感情和信任是别人都比不了的,但是福晋理解错了这种感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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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