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幻境里出来,云间月和怀悯凭空出现在衙门,一旁守着的人顿时一惊,看到是他们二人才镇定下来。
幻境中会有时间跳跃,即使如此,他们在里头少说也待了两三天,结果一询问才知,现实中不过才过了六个时辰。
眼下日暮西沉,太阳即将落山。
云间月有预感,今日那妖怪多半会现身。
夜里,云间月和怀悯守在暗处,盯着院中那一堆镜子看。
外头打更声响了五回,镇上依旧没有动静。
云间月并未因此放松警惕,时刻小心戒备。
察觉到身后异样的气息,云间月听到不远处的怀悯喊:“小心!”
立刻侧身避开身后的气息,眼前突兀出现一只黑长指甲的利爪。
抬脚踢开那只手,身后又有劲风袭来,云间月头也不回用剑挡开那只手腕,近距离与人搏斗起来。
身后之人招招致命,一次次袭上云间月几处命门,都被她巧妙化开。
许是动了怒,那人再下手便带了丝不管不顾泄愤地意味。
云间月甩出玄霜剑,双手掐诀,用剑气弹开身后的人。
她回头,这才看清身后之人的脸庞。
“江涟清?”
云间月怎么也没想到,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会是幻境中那个端庄淑雅,热心善良的江府小姐。
她还记得自己在幻境中看到,江涟清多次救济青云镇的百姓,给路边乞儿施粥,和他夫君司徒空一起救助乡民。
“是你抓走了青云镇的百姓?”
“是又如何?”江涟清冷笑一声,面目狰狞扭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间月扭头,没想到先问出这句话的人会是怀悯。
“我想抓就抓,想杀就杀,区区一条人命,要什么理由!倒是你们,好端端为何来坏我好事!”
“江涟清,你忘了青云镇是你的家乡,忘了这里曾是你和你夫君尽力维护的故土吗!”
“狗屁!都是狗屁!”
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江涟清面目狰狞大喊:“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凭什么要维护他们!司徒空也是,十足十的卑鄙小人伪君子!”
说罢,她话音一转,道:“你们这么维护这些人,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云间月惊讶于她说的话,欲再问些什么,江涟清已经二话不说冲了上来。
二人交涉无果,再度交起手来。
几个回合之后,云间月明显感觉江涟清力不从心,似乎受到什么困扰,抱着脑袋大喊。
“滚!给我滚开!别来烦我!”
“都给我滚!!”
云间月收了玄霜,皱眉望向她。
正准备先将人捆起来,旁侧一道身影冲出来,拦在云间月面前。
江涟清看准时机,一下子遁入铜镜之中。
云间月扭头看向身后的怀悯。
“你就一直这么看着?”
“不好意思,”他说,“没反应过来。”
云间月没打算把锅全甩他身上,自己也确实大意了。
她扭头看向面前拦在她身前的姑娘。
“死了不去投胎,在这儿瞎飘什么?”
顿了顿,她接着道:“就算你在这儿守着你家小姐也没用,虽然我不知道她身上为什么没有妖气,可她确实已经不是人,跟你也不一样。”
听她这么说,面前姑娘惊讶道:“你认识我啊?”
云间月点头。
面前的姑娘,正是跟在江涟清身边的小丫鬟,玉荷。
“就算没什么用,我也想守着我家小姐。”她浅浅笑着,只是嘴角笑容有些苦涩。
“我们小姐她……实在是太苦了。”
怀悯走过来问她。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间月看了他一眼,补充道:“那晚你和你们小姐跟着那个农夫去了北山,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江涟清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们怎么会知道那晚的事?”玉荷有些疑惑。
不等他们回答,她自己便寻了个理由。
“哦,你们是修仙之人,想必有自己的办法。”
“那晚在北山上,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我跟小姐几个人,跟着那个农夫往山上走,只是到了半山腰,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吹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再回神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山下了,除了那个农夫不见了,我们所有人都在山下。”
“几个小厮被吓坏了,如何也不肯再次上山,当下便跑了。我和小姐也就回去了。”
“那之后呢?江涟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因为……因为……”
玉荷的声音越来越弱:“那些人……把小姐推出去……让她……”
云间月眉头皱紧,看着自东方缓慢延申开来的白光。
她急忙道:“今晚我在这里等你,如果不想让你家小姐彻底失去神智,记得一定来找我!”
话音刚落,还没等到回应,玉荷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鬼魂之身不能见日光,晨时散,暮时聚拢。
怀悯从她身后走过来。
“你在骗她?”
“我骗她什么了?”云间月转头看他。
“我从未听过妖化之后的人还能恢复神智。”
“寻常情况确实是不能,但我曾见过有人妖化后不带妖气,与江涟清情况有些相似。”
云间月推断道:“如果江涟清跟那人情况一样,我就能帮她恢复神智,不再继续因为妖化而饱受折磨。”
怀悯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事。
“所以,你口中的那个人,为什么妖化后没有妖气?”
云间月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开宗立祠,受人香火。”
怀悯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他知道在凡间,饶是封王拜相,也不见得能够开宗立祠受人供奉,除非那人是人间帝王。
“你的意思是,江涟清有可能受过凡人香火,所以妖化后才不带妖气?”
“不排除这个可能。”
可问题又绕回来了,江涟清一个普通女子,为何会受人香火?
莫非是因为她在青云镇帮助百姓,救济流民?
除了这个理由,云间月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还有一件让云间月觉得奇怪的事,幻境中的江府,是怎么变成现在的张府的?
为何在猜到百姓失踪,可能与几十年前蛇妖作乱的事情有关以后,张员外却依旧三言两语带过,似乎并不愿过多提起?
而且这几日相处下来,她总觉得镇上的人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云间月不确定玉荷会不会相信她,不知道她今晚会不会出现,那便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压在她身上。
她又去找了张员外,向他询问当年江府的事情。
张员外起初沉默着不肯说,一旁的怀悯出言讽刺。
“这有什么好问的,无非是一帮大男人觊觎一个小姑娘的家财,偏偏这姑娘父母亡故,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不就更方便他们下手搞出点什么事情嘛。”
云间月看他一眼,道:“怀悯道友,慎言。”
张员外并没有因为怀悯不敬的话而着恼,他犹豫半晌,悠悠叹出一口气。
“镇里的百姓……他们也是逼不得已,他们就是,太想活下去了。”
当年,那蛇妖盘踞在北山,虽有不少人说蛇妖吃人,可谁也没真正见过,但是镇里确实有上了山再也没回来的人。
衙门里的人也畏惧蛇妖,不敢轻易上山去,直到镇里来了位白胡子老道。
那白胡子老道说自己有法子可以降伏蛇妖。但是需要有人给他带路,并从旁协助。
他们找到了传言中受过蛇妖帮助的农夫,想让他帮忙带路找到蛇妖,农夫不愿意,任他们如何威逼利诱也没点头。
又过了段时日,那农夫突然找上衙门,说自己可以带路,帮助白胡子老道降伏蛇妖。
说到这里,张员外声音一顿。
“但他有一个条件。”
“他要那蛇妖的蛇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