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微顿,侧过身迟疑着点点头:“我是,叔叔阿姨有什么事吗?”
听到她的回答,中年夫妻脸色不太好,挎着红色皮包的女人朝她皱起眉:“我们是关景烁的父母,想找你聊聊。”
“可是现在还在上课……”江岁茫然地看着他们,有点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中年男人蹙着眉,恶狠狠道:“你还好意思提上课?勾引我们家景烁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他高三,复读了一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从前他成绩多好,这下好了,期末考试直接掉出了年级前一百,你满意了?!”
大抵是愤怒到了极点,他声音很大,在整个走廊回荡,教室里正在上课的人齐刷刷看向窗外。
“我没有。”江岁脸色煞白,抿着唇角,“我拒绝过他很多次了,他成绩好坏跟我没关系。”
“小小年纪满嘴谎言。”男人冷笑,从包里拿出一封信扔了过去,“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粉色的信纸被甩在她脸上,江岁本能地闭上眼,信笺轻飘飘的落在地面。
她没有要弯腰捡起来看的意思,咬着唇胸口的起伏明显:“这样的信我还有一抽屉,都是关景烁强行塞给我的,所以他自己写情书给我,也是我的责任对吗?”
她极少会这样和长辈说话,又正是被冤枉的时候,难免声音有些发颤。
“我儿子不可能会随便给别人写情书的,一定是你勾引他!”
门外的冲突愈演愈烈,在上课的化学老师无奈之下只能出去调解。
“现在正在上课,你们有什么事情等下课再解决。”
老师出面,关父关母不好再闹,只能铁青着脸离开。
江岁站在原地没动,乖巧的小脸苍白一片。
“回教室上课,还看什么!”老师被打断已经很不满,见她还站在教室外更是生气,“赶紧进来!”
这一场闹剧,整个走廊的教室都听见了,她慢慢踏进教室,原本还闹哄哄的同学瞬间安静。
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江岁冷着一张脸坐回自己的位置,容小谷担忧地看着她,想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岁岁……”
江岁摇头:“我没事,上课吧。”
“好吧,难受你就告诉我。”容小谷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笔。
整堂课后面的二十分钟还算平静,没有人敢在课堂上讨论这件事,但在桌子底下比平时传递地更频繁的纸条就不一定了。
她当做没有看见,拿着一只蓝色的水笔安安静静写笔记。
只不过一下课,江岁又重新被叫回了办公室。
“你看看这是闹得什么事!”班主任头疼道,“作弊的事情还没有了结,你这又来被其他同学的家长找上了门,咱们班的名声都被你毁得差不多了!”
“老师,这两件事我都没有做过,可是为什么所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来怪我呢?”
江岁乖巧的小脸表情倔强,小鹿眼清澈见底。
班主任有些心虚,可到底是不会让自己在学生面前露了怯,他揉揉太阳穴,说:“把你家长找来吧,我必须得跟他们聊聊了。”
江岁不吭声,站在办公室没动。
“去啊,还愣着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带了手机上学?赶紧去打电话,别磨蹭了。”
她摇摇头,抓着校服的手骨节发白:“我没有家长。”
周明德和娄佩玲上个礼拜就为了筹备周嘉音的比赛而出了国,就算在国内估计也不会管她的事情,多少次他们连家长会都不来,更何况是被请家长。
“监护人!监护人总有吧!”班主任更加头疼,“别告诉我你监护人也没有?找你家的亲人,最亲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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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份的寒风呼呼地刮,乖乖巧巧地小姑娘第一次逃了课。
江岁偷偷躲在教学楼的天台,握着手机不知道该打给谁。
想了片刻,她调出江母的电话打了过去,半分钟后电话被接通。
“喂,岁岁?”背景音还是麻将熟悉的清脆碰撞声,“怎么突然给妈妈打电话呢?”
“妈妈我——”
她才刚开口,忽然电话那头的江母兴奋地大喊:“三条!自摸了!给钱给钱!”
收了钱之后,江母才想来还和江岁通着电话,笑吟吟地问:“囡囡你刚说什么来着?妈妈没听清。”
江母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会叫她囡囡,亲切又宠溺,但这种宠溺仅仅存在口头上几分钟罢了。
江岁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在地上划来划去,声音局促不安,放得很小:“妈妈,老师要请家长,你能不能来一趟?”
“找周明德啊,他们夫妻俩才是你名正言顺的父母,妈妈去可不合适。”
“他们出国了,你和爸爸来一趟行吗?”
“岁岁,你这样妈妈很为难的,你也知道之前我们和你那边爸爸妈妈闹过不愉快,如果我们过去,他们不知道又要怎么说咱们家呢。”
江岁把手里的石子扔向远处,曲着腿坐下:“好的我知道了,妈妈再见。”
江母没有和她多说些什么,急匆匆地道别又回了麻将桌。
挂断电话,她居然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伤心了,好像被拒绝已经在意料之内。
室外的温度趋近于零下,远处的云层厚重压抑,天空是雾蒙蒙的灰蓝色,让人看得喘不过气来。
江岁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双手抱着小腿将头埋在膝盖里。
呆坐了好一会儿,下课的铃声终于是响了。
忽然,冬天寒冷刺骨的雨滴落在她脖子里,她缓缓抬头,莫名有种想要给秦砚川打电话的冲动。
细长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江岁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犹豫了几秒,到底还是打了过去。
忙音和往常一样,不多不少响了三声电话就被接通。
“什么事?”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让江岁鼻头一酸。
“小叔,你在忙吗?”
秦砚川正在处理文件,敏锐地听出了她声音里淡淡的委屈,沉声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不安慰还好,他一开口,江岁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摇摇头:“没有啊,就是想你了小叔。”
“呵,你今年多大了江岁?”他忽然心情出奇的好,低笑了一声,“还以为自己十岁小孩儿呢?”
她吸吸鼻子把哭腔压回去:“我就是小孩儿怎么了嘛!”
“行,那这位小朋友现在想想晚上吃什么,放学了就带你去。”
“我要吃巧克力!冰激凌!火锅!这次不许拒绝!”
秦砚川轻笑:“没问题,好好上课,放学在校门口等我。”
江岁朝他撒着娇,上午受的委屈,好像在这一刻都被填补回来了,难听的辱骂也变得微不足道。
她总是想,是不是失去的太多,所以上帝弥补一个秦砚川给自己。
因为,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待在他身边更好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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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下午的课程开始变得难熬起来。
江岁被关景烁父母找上门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学校,不少楼上的学生都跑下楼来看到底是谁。
她沉着小脸强装不在意,可事情的发展却不是她不在意就可以解决的。
加上期末考试‘作弊’的事情发酵,几乎是一天之内,她成了人人喊打的坏学生。
早恋、作弊,两个在中学生里最难以容忍的罪名就这样被扣下来。
哪怕容小谷嘴都说干了,也没人相信她是无辜的。
他们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如果她没有给关景烁机会,别人怎么会天天给她写情书啊,早就放弃了好不好。”
他们又说:“怎么可能不是作弊呢,她平时成绩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虽然不算差,但也绝对到不了年级前十的程度,努力就有用的鬼话,不会真的有人信吧?”
言之凿凿,就像他们亲眼所见。
江岁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面只有平静,好像他们谈论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早上的天气预报明明是晴天,可放学时雨已经很大了,教学楼里站满了没有带伞的学生,江岁也没有带,倾盆的瓢泼大雨让她寸步难行。
可算着时间秦砚川应该已经到了,又等了一会儿雨势确实没有半点变小的意思。
实在着急,江岁回头和容小谷打了声招呼就想冲击雨幕里,可下一秒就被拉住了手腕。
容小谷兴奋地在她耳边喊:“江岁!快看!”
她顺着容小谷指的方向望过去,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举着一把黑伞出现雨里,一步一步走向她。
周围的学生无不屏气凝神,好些都已经忍不住小声讨论他优越的身高和外貌。
江岁愣愣的看着他,直到男人走到跟前,伞面抬起,一双黢黑的眸子撞入她眼里。
“江岁,走了。”他说。
随后大大的黑伞平移过来挡在她头顶,男人半边身子暴露在雨水里,顷刻间就湿了大半。
江岁骤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和秦砚川见面时,他也是这副打扮。
只不过当年那个被雨伞沾湿鞋面都会不悦的人,此刻却因为她淋湿了昂贵的西装。
熟悉的黑衣黑伞,和沉稳的脚步声仿佛踩在她心上。
紧接着,一声声的心跳,震耳欲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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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