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房里。
沈药半靠在阳台上,手中的扇子一开一合。他垂眸,似乎是在发愣的盯着楼下。但如果有人敢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看,就会发现沈药只是有些困了。
顿了顿,他打了个哈欠。又顿了顿,沈药站直身体,懒懒整理了下凌乱的衣服,慢吞吞走向烟雨楼的审讯室。
不多时,沈药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他勾了勾唇,困意被驱散了大半。
这是王钦知被逼问的第三天,他满身的伤,审讯室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王钦知一人在自言自语。
那声音很小,沈药没听清。
沈药走近了,王钦知以为来人又是花戎,便头也没抬,略带嘲意的道:“人不是我杀的,花少主何必那么着急的想要我承认呢?倒显得像是做贼心虚。”
沈药好像听见了王钦知笑了。但他没有开口,只是走到王钦知身后,上下打量了几眼后,又坐在了王钦知面前的座位上。
王钦知被铁链束缚着,花戎对他用了重刑,以至于他连站着都很困难。
而沈药坐姿端正,甚至有闲心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听见水声,王钦知抬起头。这次,沈药确确实实听见他的笑声。
于是沈药也勾了勾唇,优雅的转动扇子,眉眼含笑的问,“钦知道友,听说你要见楼主?”
王钦知定定的看着他,忍着疼道:“花楼主不来,倒是沈阁主屈尊降贵来见我一面,我王某。也不讲究这来的人是谁,只是……咳咳咳……咳。”
王钦知没忍住,咳了几声后,他继续道,“沈阁主,这人是你杀的罢。”
沈药拉长尾调哦了一声:“证据。”
“没有,我猜的。”王钦知轻声说道,“你和刘维家主的交情并不深。”他说道这,似乎就没什么力气了,听声音倒是虚弱,“花戎是个没脑子的人,看上去不像恶贯满盈的人,所以他不会有那个脑子去杀人。而您和花楼主明明知道人不可能是我杀的,却要逼我承认。”
“你和刘维家主不熟。”王钦知又重复一下这句话,“可你却是在他受害不到两个时辰内就赶到了这里。”王钦知感觉有些累了,于是声音就更小了,“人或许不是你亲手杀的,但绝对和你有关,可能是你派人去杀的,也又可能是你和花楼主苟合,想出除去刘维家这一大障碍。总之,你们知道些什么。”
王钦知说完,顿了顿,攒了些力气又补充道:“刘维府上上下下共百余人,你们杀的一个不留,还有那些散修,你们都杀了。”王钦知轻轻笑了笑,笑的意味不明,他哑着声音说,“沈阁主不会真以为自己坐上了五派之首的位置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吧?哦,那您可真得小心一下,毕竟您也只是一个人而已,那位置可是千万双眼睛在盯着呢。”
“刘维家府被屠一事,您甚至懒得多做掩饰。”王钦知虚弱的咳了几声,“不过我倒是好奇,那刘维家主是伤痕上为什么会留有我灵力的痕迹。”
沈药眉眼带笑,认真的看着王钦知,轻轻摇动着的扇子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那虚伪的眼睛,他道:“你说我连屠杀刘维府满门这种事都做的出来,那柳青爻修炼禁术这一事你觉得是真是假?”
没等王钦知回答,沈药挑了挑眉又说,“你自然认为是假的,所以篡改灵力这件事就没有那么难了。”
王钦知沉默了一会后,他才再次开口,“你想干什么。”
沈药转了转扇子:“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如果我死不承认刘维家主是被我杀的呢?”
“哦~”沈药拉长尾调,带着戏谑的笑,“那也没关系。”他摇了摇扇子,用温柔的声音对王钦知说着极其嚣张的话,“白玉阁,我一手遮天。”
王钦知不说话了,寂静无言了一伙,他感觉到沈药的突然靠近,听见他说:“你在想什么?”
“想我活过来后怎么杀了你。”
沈药大笑了几声,随后拿起小刀猛的刺向王钦知右臂,他的眉眼带着虚伪的笑,“待宰的羔羊也敢口出狂言?”
王钦知却不知怎么弄的,那束缚着他的铁链竟早就如同虚设,他向下转了一个灵活的身,又徒然加快速度,转到了沈药的身后。
沈药的小刀落了个空,他反应很快,王钦知回过神来时,只看见了沈药的虚影,和向他刺来的利器。
王钦知堪堪躲过一击,就只见沈药的扇子里又再次射出暗器,王钦知借力起身,一个瞬移便再次出现在沈药身侧。
沈药扇子一开一合,抵在王钦知道脖子上。他低头,看见了一张符纸,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沈药愣了一瞬,随后贴在王钦知耳边笑着说,“被你发现了呢……”
王钦知推开他,看见他的身体由透明变为几粒光点。他的神情冷了下来,“这些禁术你倒是修炼的如火纯青。”
最后,也只听见沈药的浅笑。
几乎在沈药消失的下一秒,花戎带人冲了进来。王钦知一步步后退,他咬破手指,极快的画了一张符纸,蹲下身贴在了地上。
花戎皱着眉头,明显是再想说些什么。可没等他开口,王钦知识身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给我追!”
这边,王钦知已经到了外面的一处偏僻客栈里,他面前还站着一个人,正是薛剑江。薛剑江没说什么,而是递来一粒药丸,王钦知看了他一眼,吞进去后,立刻盘起腿来打坐。
三个时辰过后,天已黑。王钦知睁开眼,身上的伤好了大半。
他吐出一口气。
在两天前,薛剑江夜闯烟雨楼,埋伏了一天后,又找准时机,趁着四下无人,要来审讯室想要救他出去。
他当时是挺惊讶的,毕竟烟雨楼守卫众多,又铺满机关,能进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薛剑江不仅进去了,还在里面潜伏了两天。
惊讶归惊讶,他还是正色起来,和薛剑江谈起了正事。
薛剑江是个鲁莽的性格,竟然提出就这样带着他逃出去。他思考了一伙,于是,就有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至于那颗丹药,就是薛剑江给他递来的那颗药丸。听他说,是叶家小姐,怕,他,受,伤,特意送给他的……王钦知神情微妙的看了身旁人一眼。
而薛剑江也睁开了眼,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王钦知手放在唇边下咳了几声,“多谢薛兄相助。”
薛剑江:“你接下来要去哪?”
“我从烟雨楼逃出来之后,肯定会有人来追捕我的。”王钦知叙述着事实,“烟雨楼的眼线遍布天下,我现在出门露个脸,恐怕都会有四五个人扑上来把我带走。”
王钦知:“不过也不是没办法,这件事暂时不需要薛兄弟帮忙,薛兄这几日还是待在叶小姐身边勿要出门罢,我总感觉最近有些不太平。”
“嗯好,我走了。”薛剑江说走就走,只是几秒过后,就只能看见那愈来愈远的身影。
王钦知现在也没急着干什么,他先躺在床上睡了一两个时辰后,才悠悠转醒。他的意识放空了一伙,一炷香后,才真正清醒过来。
现在是第六天,距离白玉阁阁主受刑之日还剩四天。
而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在逃的罪人,一个屠杀了刘维府满门的罪人。
想到这,他悠悠叹了口气。知道恐怕不用等到明日,就有烟雨楼的人要顺着符纸的咒术找上他了。于是王钦知点着了一根蜡烛,对着镜子开始描眉梳妆。
这些女子的物品都是他叫薛兄给他带的,没办法,谁叫他现在在逃命呢。
他动用了一些灵力,使自己的俊朗的面容更加柔和。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愣了一瞬。
王钦知又咳了几声,他以前觉得自己长的和其他男人没什么不同,现在看,好像是担得起“仙客”这一词的。
时候正是傍晚,王钦知轻轻推开窗户,一个跳跃,便轻松落地。
这时候没什么声音,只有远处林子里时不时传出几声乌鸦叫。听着,挺凄凉。王钦知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他现在决定先暗中观察,待三日后再把白玉阁前任阁主柳青爻追出来。
柳枝,柳青爻,这两个名字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就感觉有些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