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小秀女 第7章 第 7 章

阳光斑驳的从竹林中洒下来，四处都是青竹的香味，其中摆着一块怪石，泥土松软，远处有一条细细的小溪流过。

不过是院中一角，却被打理成了一方清净天地，宛若是诗人笔墨下的风景。

果真如晏清所说，是个好去处。

宋若坐在石头上，脚尖在地上磨蹭，有些惆怅的发呆。

突然间，竹林间风起，远方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今日扎了简单的双环髻，用湘色发带轻轻挽着，其中一条束的并不太紧，此刻风一吹，便飘飘扬扬的晃起来。

宋若抬手去摸那条发带，指腹刚触及一片柔软，便感觉活结乍然松开，发带被风捏着远去。

“诶！”

轻柔的发带在空中描绘着风的形状，像是一只灵巧逃脱的蝴蝶，蜿蜒而去。

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调皮的风四散跑开，发带摇摇晃晃的落下来。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素白干净的手指轻轻接住，发带穿过他的指尖缠绕在手腕上。

男子穿了一身晴山色卷云纹暗绣直裰，腰佩玉玦，白玉冠束发，长身玉立，仿若就是从竹林中化形的君子。可是此刻手中却纠缠着一根发带，女子饰物，沾染出点点暧昧的艳色意味。

瞬时愣了神，宋若直愣愣的盯着他。

猝然看清楚了他的面庞，飞眉入鬓，眼睛像是从夜空中砸落下来的星辰，眼尾扫出一段好看的弧度。正巧阳光从层层的竹叶中钻出来，光芒蹦跳着顺着他挺拔的鼻子滑下，落在轻抿的薄唇上。

下一刻，那男子就抬脚朝她走来。

回神的宋若匆忙站起身，眼睛忽闪，好奇歪头，“你是谁？”

“我叫成慕。”将手中的发带递向她，成慕目光微凝，也在打量着她。

还是初见时那件豆蔻色的罗裙，只是干净了不少，手心还包着一层棉布。之前都是远远看着，今日走近，才发现她不过是个娇小的姑娘，身量才到自己的下巴，双环髻的发带少了一条，圆圆的杏眼，面色粉白，简直像是树梢上新长成的桃子。

手心突然传来温温软软的触感。

成慕猛地掀起眼皮，就看到宋若从他手中取走发带，短暂的一瞬间相触。手指蜷起收回，成慕鬼使神差一般开口问，“你呢？”

“我是阿若。”正在把发带重新绑回去，宋若随口回答，眼睛轻轻的弯起，“就是暂住在这里的阿若，你是府上的小厮吗？”

不置可否的看看她，成慕不动声色的走近半步，问道：“此处偏僻，少有人来，你如何找到的？”

宋若却突然耸动两下鼻子，她似乎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可是如今就置身在竹林之中，反而有些不确定那味道是从何而来了。又仔细的盯着他看了看，那位不肯见人的公子应当没有这么好看的，宋若想着，笑道：“晏清告诉我此处的。”

听到了晏清的名字，成慕微微挑眉，负于身后的手指轻点。

“这里很清幽，我是因为有心事才来的，你也一样吗？”宋若又偏头问道。

她神情稚态，声音糯糯，说自己有心事，竟有种不和谐的好笑。成慕不觉柔和了眼神，心中猜测她是在担心姐姐，问：“阿若在忧心什么？”

回想起自早上醒来的遭遇，宋若后靠在石头上，嘴巴泄气的瘪下来，“我不知道能做什么吃食。”

“啊？”颇让人意外的回答，成慕难免讶然。

心里已然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小厮，宋若没有多想，便把心中的苦恼一股脑的倒出来。

今早，她是被何如君叫醒的。一从房间走出，何如君就说有活要安排给她做。昨日是宋若自己答应的，绝不给何姐姐添麻烦，她自然不会推辞，吃过饭便被塞给了一盆衣物。

可在此之前，宋若是什么活都没有做过的，又加上一只手受伤。于是那一盆衣物，她不加皂角就单手乱搓一顿，还没有将不同颜色的衣物分开，洗的乱七八糟还不干净。

来收衣服的何如君见到，脸色被气的红了又白，怒声斥了她几句，问她到底会做什么。

“我不能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做，就随口说自己会做饭。正好一位嬷嬷过来，说后厨缺个帮手，何姐姐就让我过去了。”愁苦的皱着脸，宋若捡起地上的一片竹叶，放在手中乱转，“后厨的嬷嬷让我自己准备一道小菜，可我什么都不会做呀。”

她说的娇憨，眉头蹙着，似是十分认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听完全部的成慕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眼底泛起些许冷光，“你没有告诉后厨的嬷嬷，你是何身份？”

“我什么身份啊？”宋若却奇怪的反问他。

一时哑然，成慕敛起思绪，斟酌着道：“总不该是什么奴仆。”

一本正经的摇摇头，耳环在脸边轻晃，宋若掰着手指说道：“阿姐交代过的，我要多做些事才能留下来，这家的公子也是帮我许多的大好人，我也想能给他做些吃食，聊表谢意。”

她的回答总是在意料之外，成慕莞尔，淡声道：“既是带着心意，那就更不拘得做什么了，随意就好。”

将信将疑的看他一眼，宋若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抚掌笑道：”成慕，你是不是和晏清一样，也跟公子很熟悉。“

”算是吧。“成慕模棱两可的答道。

圆润的眼睛更为明亮，宋若激动的轻轻拉住他的袖子，“那你可知，公子有没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装作略想了想的样子，成慕视线凝在她的手上，漆墨般的眸子清清淡淡。蓦地，他抽出自己的衣袖往旁退开半步，“公子从不计较这些吃食。”

衣袖从手中滑落，宋若一时不解，怔愣的看着他。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澄澈的望着人，任谁都会心软。成慕轻咳一声，温声道：“你只管随意去做就好，公子性情随和，绝不会为难下人的。”

他说的格外真诚，纵使宋若觉得哪里不对，也说不出来。拍拍自己，宋若把心中的一点迟疑抛诸脑后，笑的眉眼弯弯，“那我知道我能做什么了。”

“什么？”成慕好奇道。

“蜜饯果子！”

眸子微微僵住，成慕低眼看向她，鲜少有些纠结该怎么说他并不喜甜食。

宋若还沉浸在喜悦中，她唯一会做的就是蜜饯果子，各色各样的都会做一些，这也是她最喜欢的吃食，用来表现感谢最好了。心头的一件事落下，宋若脸上的笑意更甚，将树叶放下拍拍手站好。“那我先去后厨，时间不多了，成慕，今天多谢有你。”

小姑娘说完就转身，成慕终究什么都没说，心里好笑的想，怎的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脚的感觉。

蹬蹬跑了几步，宋若突然想起什么，站定后转过头来。

少女的裙摆还因为走动而轻晃，眼睛笑成了月牙，鲜丽又可爱，冲他喊道：

“成慕，你真好看！”

风从竹梢吹下，四面八方的带来她银铃般的笑语。

等回过神来，已不见她的身影。成慕微靠在身后的怪石上，许久之后，才极轻的笑了笑。

罢了，蜜饯果子，便蜜饯果子吧。

——

用膳时分。

紫檀木雕花嵌玉插屏立于案几上，晏清带着几个丫鬟鱼贯而入，于桌案上布菜。丫鬟们素手纤纤，将饭菜依次摆好。

单看那盛菜的盘子，都是青白釉刻莲花纹盘，清雅之极，黑釉兔毫盏中白色茶汤相映。

布好菜的丫鬟们退下，晏清亲自上前摆好碗筷，目光飞速掠过桌上的菜式，羊舌签、鹑子羹、五珍脍……蜜饯果子？

一小碟裹满糖浆的桃干，突兀的出现在这里。晏清眉毛一抖，慌忙就要撤下，且不说公子本就不喜甜食，除了宫宴上出于礼数摆些甜点，往日用膳从不见这些的，更何况，以公子的身份，也不该是乡野可见的桃干。

手指微抬，成慕便阻下了他的动作。

“是小人没有安排好。”认定了他是要责备，晏清低头道。

成慕却只是手执银箸，轻夹起一块桃干，还没有放入口中，便先闻到了甜腻的糖味，瞬时皱了皱眉。

望见了他的表情，晏清心里叹一口气，随后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公子竟然吃下去了。

口中一片酸甜，果真是不喜欢，慢条斯理的嚼着咽下，成慕端起茶盏啜饮两口。抬眼，便看到了晏清讶然的表情，想起他做的好事，成慕放下茶杯，轻叹道：“今日我见，庭院中似是积累了许多灰尘。”

虽不懂他为何会吃蜜饯果子，更不知怎么会突然提起院子，晏清还是弯腰道：“是，小人遣人洒扫。”

“不必。”成慕却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我看你，近日无事。”

眉心越发抖了抖，晏清指着自己，“小人去清扫？”

“你如此能干，只你一人就可。”成慕已然不再看他，拾箸用膳。

一头雾水的晏清只好垂头丧气的应诺，刚要退下，就又听到成慕叫住了他。

“等等。”

以为他将要收回命令，晏清忙欣喜的笑着转身，“公子还有何吩咐？”

目光凝在那一碟蜜饯上，成慕眼中闪过些许星星点点的冷意，道：“去将今日制膳的所有人带来。”

这不是一般的竹林，这是王维诗里的竹林（鬼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