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任教授一大把年纪, 是如何还有这样饱满充沛的精力。xinghuozuowen他开了三四个小时夜车,从邻市赶了回来查看女儿的“人身”安全。
好在推开房门,任渺渺确实扑在被子里,呼吸声平和安稳, 睡得正酣。
任教授才终于放心:白菜还在地里。
次日, 一束阳光落在乳白色的餐桌,尘埃在折泛的光线里翩翩起舞, 宁静寻常的早晨, 任道远喊女儿出来吃早饭。
任渺渺随便洗漱之后,满头疑惑地坐在桌边, 问他这次出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任教授笑而不答,不紧不慢递了双筷子,询问起她昨天晚上的事。
譬如怎么想起来去天文台玩, 有没有经历什么有意思的事;当然, 最重要的问题——她跟江勉什么时间回来的。
“不到十二点就回来了啊。”
事实上是凌晨一点。
“哦, ”任道远目光一收,又问,“那时候海大已经门禁了吧?小江昨天晚上在哪休息的?”
“昨天晚上他回家了啊。”任渺渺搅了搅虾仁粥, 不动声色地偷看了一眼老父亲, 猜想他是不是已经打消了顾虑。
不过, 她说江勉回家了,是句句属实。
昨晚车到她家楼下, 他便轻轻喊醒了她。
她醒过来时, 整个人已完全挂在他身上,半臂轻搂着男人笔挺的脊背,脑袋埋在温热坚硬的胸膛里,可谓毫无矜持所言。
她模模糊糊看到男人的轮廓, 还未及反应,江勉淡淡笑着,说师妹到家了。
稍微清醒一点了,她才想起来问他今晚怎么办,是不是又去研究所将就一夜。
“不用担心我,等会儿我回去。”
“回哪?”
“回家。”
回的是江父为了做生意,在海城安的家。
江勉忽然正色,同她道了个歉,说暑假已经过了大半,明天无论如何,也要跟江父启程回一趟老家。
她怔了一下,恍然之后又生了些小脾气。
不过想来,他整个七月都在研究所;临了八月,又因为她……节外生枝,又出好多琐事。
虞市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亲朋众多,于情于理,他确实得回去一趟。
于是她不咸不淡,问他要回去几天。
语气不算生气,也绝谈不上开心。
“本来打算十天左右的。”江勉笑着,“办完该办事的,再去拜访一下家里长辈,三天够了。”
三天就三天。
给她解释那么细,好像她想霸占他的整个暑假。
“师兄真是绝情又无情的,占了人便宜就走。”她轻轻哼了一声,拉了门就要下车。
他拉住她,手指按得又紧又急,“什么便宜?”
她愤愤不平回头,“你说呢?”
男人的脸忽然凑得很近,他们的鼻尖只差一拍心跳的距离。
任渺渺心口一顿,江勉却堪堪一笑,瞥了一眼前排正在低头玩手机的代驾,便又漫不经心的一吻轻落她唇上。
他自如揉了揉她的头发,眸光深沉,笑意交织:“再多补一份利息,好了,赶紧上楼回去。”
当然,任渺渺给老父亲交代的没有这么详细。
“他就是暑假回去休息几天啊,”她咀嚼了一下软糯的粥,“咳,所以……昨在外面多玩儿了一会儿。”
她头一回脑子转得如此飞快,张口就来,深得某些人的真传——只要说的态度够认真,听的人就会相信。
任道远点了点头,嘱托她下次注意时间,“就算有人陪着,也得早点回家,知道吗?”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她不耐烦。
上午则是常规练琴的时间。
见女儿练功认真且主动,任教授在她旁边指点了两分钟,打起哈欠,说实在太困,就回了卧室补觉。
老父亲一走,任渺渺舒了口气,状态更好了点。
她发觉人的精神状态好了,一切都顺风顺水起来。比如她陆续练了一周的曲目终于有所长进,流畅度顺滑许多,甚至偶尔走神弹出的错音也没出现。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任渺渺将琵琶靠好,去餐厅取了杯酸奶,回到屋里,不拘小节地坐在地毯上玩手机。
她打开寝室群。
任渺渺很严肃:【今天七夕,我们中间出现了一个叛徒。】
房可欣:【?】
沈娉婷:【??】
任渺渺:【我脱单咯,给你们点一只孤寡青蛙:D】
任渺渺发出一只青蛙:【图片.jpg】
沈娉婷:【??呵,女人,难怪昨晚背着我先走!】
群里顿时被房可欣的“啊啊啊”刷屏,她一阵狂叫自己错过了太多恋爱八卦,求着沈娉婷讲昨晚的故事。
阮湘后知后觉才发出来的一句“恭喜”最终淹没在了对话的汪洋里。
任渺渺看着屏幕噙笑。
又想起昨晚自己昨晚确实不怎么厚道,她又开了小窗跟沈娉婷聊了两句。
先为自己的重色轻友道了歉,跟着讲了江勉是怎么“检讨”的。
出于私心,最隐秘的细节,她只想跟最好的朋友分享。
沈娉婷毫无灵魂地吹捧:【tql】
任渺渺:【就这?】
沈娉婷:【……今天七夕,你非逮着我个孤寡青蛙说,你到底要怎么样!T.T?】
对着手机,她笑得得意且嚣张。
好朋友不就是拿来酸的吗?
任渺渺捏着酸奶吸管,在滋滋吸了一大口,终于想起来慰问她昨晚是怎么到家的。
她寥寥几句敷衍了过去,说单位临时有事,就先不聊了。
想七夕秀恩爱无门,任渺渺最后只好放下手机,继续练琴。
午饭后,她急急忙忙溜回自己的房间,拔掉了正在充电的手机。
早上他跟她发了句早安的。
但因为他们刚确定关系,他却回老了家,她多少心存不爽,想着晾一会儿再回,谁知练琴让她耽于到了现在才想起。
任渺渺侧躺在床上,在午睡之前终于“高抬贵手”,矜持回复道:【嗯,上午在练琴,刚看到消息。】
江勉回得很快:【你不开心?】
她确实有点不开心:【没有。】
短暂的两句话,像极了投入湖面的石子,荡漾开一层又一层的清波。
谁知道没两分钟,这片湖水再度回复平静。
江勉,不回了!呵?
任渺渺翻了个身,准备午睡。
他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我刚刚出发,准备上高速了。”他的声音清澈又耐心。
任渺渺抿了抿唇:“……哦,那与我干什么事。”
“四点多到家,到时候再聊。”
“聊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七夕。”
最后不知道他是否抿开了一个淡淡的笑。
任渺渺压了压上扬的唇角,清了清嗓,“……哦,这重要吗?”
江勉:“……?”
最终二人没说两句,江勉以要上高速为由结束毫无营养的话题,挂断之前,任渺渺陡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开车回去啊……跟,江叔叔一起?”
“嗯。”那边的声音一顿,说江父就在副驾驶坐着,问她要不要打个招呼。
“啊……”
她完全没想到……江勉效率如此之高。
虽说之前在婚礼上简单地见过,但现在……
“嗯?”听筒里又飘出来一句试探的疑问。
任渺渺又是一怔。
在恋爱里,让长辈知道彼此的存在,意味他们会着对感情认真、对彼此笃定、还有对未来的无线憧憬。
任教授知道江勉,是因为她的阴差阳错。
但江勉在恋爱的第一天就跟家里说了啊。
她只觉得耳根发痒,燥热爬上脸颊。
“害羞了?”听筒里声音轻快,顿了顿,又摆出句,“……骗你的。”
“哎,江勉你!”
“逗你玩呢,别气。”
男人的语气忽然认真,一字一句地跟她解释,说既然他已经见过任老师,就不能让她吃亏。
他昨天已经同江父提过两个人的事。
骗她的是江父并不在车里,他有事已独自回去了。
最终,任渺渺在口头上放过他一码,“那你开车吧……注意安全。”
她又补充:“不过,不气归不气,师兄可忘了……”
“别忘了什么?”
“……检讨分期的事情。”她嘟囔一声,果断挂了电话。
高速收费站上,江勉正在人工通道递卡。
周遭有大货车碾压灰尘的声音,耳麦里的女生喃声又低又细。
他淡淡一笑,收回了卡。
得,这次检讨的事,是真的把自己坑了进去。
*
后来这晚,任渺渺吃过晚饭,估摸着江勉已经到家,刚发了条微信,手机里却进了一个陌生的快递电话。
她匆匆换了双鞋下楼,疑心任教授又在网上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让她去领。
而在楼下等待她的,却是一束香槟玫瑰,花瓣纯洁剔透,在夕阳之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快递专员笑着献给她,“是任渺渺女士吗?这时江先生送给您的。”
她怔了好几秒,才接了过来,道了声谢后,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上了楼。
刚刚碰上门,一张卡片从中掉了出来。
《献给任小姐的第二封检讨》:
[在深渊出呼喊的风暴
在无时无刻地上演
你该知道
粒子向风一样不可捕捉
却穿透我的身体
以超越用光的速度穿行
有一件事幸运
有一件事不幸
幸运的是,刹那的延迟后
同样的粒子会穿透我后再穿透你
不幸的是,今晚没有月亮
我见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