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 第23章 第 23 章

今日魏晏穿了一身绛红色劲装，袖口紧缚饰有金线纹饰，头发也全部束在金冠里，精致之余也十分利落。

姜哲哲只犹豫了几息，就坦然地搭上他的手腕，倒是魏晏又低头看了几眼。姜哲哲为了方便，也穿了件天青色的云纹珍珠窄袖袄裙，袖口有一圈白绒绒的兔毛，时不时搔到他的手心。他手指微曲，绒毛就从他指尖轻轻滑过，有种细腻的触感。他忽然漫无边际地想到，不知她的手腕是不是也是这种触觉。

借着魏晏的力道，姜哲哲走起来轻快了不少。如今不用一直盯着脚下，甚至有闲心打量四周的景色了。

虽说是冬日，山林里冷寂一片，但耳边时而能听到各种动物发出的声响。或是振翅声，或是树叶簌簌抖动声，还有冰冷的雪水从叶间缝隙里“啪嗒”滴落。

初时姜哲哲还兴致勃勃，后面只剩下喘息的份儿了。魏晏回头看了她一眼，便叫住小柔选了个地方歇息片刻。

姜哲哲靠在路边歪倒的大树上，弯腰揉了揉腿。而在歇了一会儿后，脚下又一阵冰凉沁骨，原来是鹿皮靴子被雪水打湿了。刚才一直走动并未发觉，此时停下便觉得脚趾头都要冻僵了。

然而在魏晏望来时，她又若无其事地站直身子，跟了上去。

几人又继续动身，这次走了很久。眼见天色将暮，魏晏选了个背风凹处，作为今晚休息的地方。

魏晏和小柔显然有野外露宿的经验。一人拾柴一人生火，剩下姜哲哲坐在原地，左右看看，干脆起身用树枝将地上打扫了遍。

等火生好，几人围坐一团，拿出干粮点心。哪怕是姜哲哲有些挑食，这会儿对着温暖的篝火，又经过了半天的跋涉，饥肠辘辘之下吃点心也比平常快了些。

魏晏又取下腰间挂着的牛皮酒囊，仰头灌了几口酒，修长的脖颈仰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滑动，姜哲哲不禁看呆了去。

等到魏晏挑眉，将酒囊递给她时，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不，不用了！”

魏晏古怪地瞧了她一眼，“那你刚才巴巴地望着我？”

姜哲哲心虚地别开眼，小柔却凑了上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魏将军可真好看呐！”全然是个小迷妹的样子。

姜哲哲不语，眼角余光瞥见魏晏忽然站了起来，向她这边走来。她目光四处乱转，佯装镇定，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只听魏晏缓声说道：“把你鞋脱了！”

姜哲哲吃惊地转过头，魏晏又看了一眼她的鞋尖，“不是打湿了吗？脱下来我帮你烤干！”

姜哲哲动了动脚趾，果然像踩在冰水里一样十分难受。于是她背过身，快速将靴子脱了下来，递给魏晏。

魏晏一手接过靴子，又看了眼她的罗袜，“罗袜应该也湿了吧！一起脱了烤吧！”

姜哲哲一时有些犹豫，但见魏晏神情磊落地站在她面前，而且湿的罗袜穿起来确实难受，她又转身脱了罗袜。

但毕竟是比较私密的东西，她递给魏晏时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掩在裙子下的脚趾害羞地蜷缩在一起。

不想魏晏将她的鞋袜用树枝架起来烤以后，又窸窸窣窣地脱了自己的牛皮靴子，远远地甩了过来，“天冷，你先穿我的靴子吧！”

姜哲哲缓缓瞪大眼睛，看了看从说完这句话后就垂眼盯着篝火的魏晏，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牛皮靴子，厚实温暖，似乎脚一踩进去就会被暖意包裹。

她强迫自己将眼睛从牛皮靴子上移开，咬唇盯着别处，然而赤/裸的双脚似乎更冷了。哪怕罩着裙子，寒意丝丝缕缕从地底钻出，一寸一寸爬上她的脚踝。

姜哲哲又看了一眼牛皮靴子，终于忍不住探身，将靴子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将脚探了进去。甫一接触，心底禁不住发出一声喟叹，脸上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魏晏一直默默注意着对面，见姜哲哲满脸纠结的样子，他心中暗笑。在她最后还是穿上了牛皮靴子以后，他嘴角的笑意差点抑制不住，眼睫一颤一颤的，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夜晚的森林极为安静，只能听到柴火燃烧的“哔剥”声，姜哲哲听着这声音，竟然渐渐有了睡意。她眯着眼睛，恍惚间似有人在她肩头搭了条毛毯，耳边有人低声说了句，“安心睡吧！我守夜！”

姜哲哲就这样沉沉陷入梦乡。但因为席地而睡，她睡的并不安稳，等她再次被头顶呼啸而过的寒风惊醒时，已到了次日清晨。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一抬头就见到坐在对面的魏晏。他神采奕奕，一点都没有宿在深山老林里的不适感，倒像是在高床软枕里休息了一/夜。

“鞋袜烤干了，放在你脚边！”

姜哲哲顺着看了一眼，迷迷瞪瞪地探身拿过鞋袜。一时也没想起来男女大防，竟然当着魏晏的面穿了起来。而魏晏也在骤然看见她白嫩的小脚时呆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他的目光就黏在她脚上挪不开了。

姜哲哲的脚生的十分好看。小巧白皙，骨肉匀称，脚趾圆润可爱，就连指甲都透着粉色，修剪的很整齐。直到她套上罗袜，魏晏才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耳尖却悄悄红了。

姜哲哲又掩嘴打了个哈欠，坐在原地醒了会神，魏晏已站了起来，“不远处有条小溪可以洗漱，我带你过去！”

姜哲哲摇摇晃晃地跟在魏晏身后往溪边行去。小柔已经洗漱好了在往回走，半路碰上便又随着过去，等几人整理好再次上路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越往山里走，越是人迹罕至，道路艰险。他们到了晌午才在一个潭水边落脚。

魏晏掏出一把匕首，几下就将木棍的一头削尖，站在潭边的岩石上，眼疾手快地叉了几条鱼上来。都是手掌大小，细长雪白。

小柔兴冲冲地接过鱼，便自告奋勇地去潭边清理鱼内脏。魏晏转身，又往林子里走去。

姜哲哲便坐在潭边的岩石上，低头看小柔动作，两人低声闲聊。

没多久，不远处的林子沙沙作响，姜哲哲刚抬头说了句，“这么快！”然后就愣在原地。

林子里走出来四五个汉子，身披兽皮，肩上背着弓，目光阴沉凶恶，不像是猎户。

几人本是来潭边取水，不想会看到两个貌美的小姑娘。特别是坐在岩石上年纪稍大的那个。一身玉白的皮肤在天光下仿佛会发光。琉璃色的眼珠纯然无辜，然而眼角微勾又显出几分媚色，又纯又媚。几人一时看傻了眼，疑心自己遇到了山中的精怪。

姜哲哲缓缓皱起秀气的眉，几步从岩石上跳了下来，挡在小柔面前。但同时也惊动了对面的人。

其中领头的人不怀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姜哲哲几眼，转头对身后的同伴笑道：“今日运气好，遇到了望月族的女人！”

小柔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惨白，瘦小的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像只吓傻的兔子。

姜哲哲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可是她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双眼空茫，放弃一切挣扎求生的机会。

明明魏晏就在周围……

姜哲哲若有所思，转头时神情转为严肃，“我们不是望月族的人，各位还请尽快离开！”

领头的人邪笑了一声，“我管你是不是望月族的人，我说是就是！现在，你们是我的猎物了！”

他偏头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散开，成包围圈向两人围来。领头的人还不忘叮嘱，“别伤到她们，不然就不值钱了！”

姜哲哲退后一步，从小柔手中接过她刚才用来杀鱼的刀，举了起来对准对面的人，然后一手搂住发抖的小柔，用力捏了捏她的肩头，“叫救命，小柔，大声叫救命！”

小柔呆愣愣地转头看向姜哲哲，就听她沉声说道：“魏晏就在周围，你大声叫，他一定会赶过来的！”

听到这话，小柔眼睛里瞬间像有光照了进来。她几次张了张嘴，声如蚊呐，姜哲哲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她的声音便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最后冲破喉咙，大声叫了起来，“魏将军，救命！魏将军，救救我……”

求你，救救我！救救望月族人！

对面的几人见此大声笑了起来。其中笑的最厉害的那个，笑声还没落下，嘴巴还张大成夸张的弧度，众人眼前一花，就似下了一场血雨。那人怔怔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仰面倒了下来，喉咙被人划断，死不瞑目。

现场登时一片沉寂，领头的人最先反应过来，拔出刀惊慌地四下环顾，颤声道：“是谁？出来！快出来！”

林间一阵轻响，几人连忙举着刀转身，就见郁郁葱葱的林间，缓步走出一个少年。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一身绛红色劲装，领口饰有金线绣的如意纹，头上同样戴着个如意纹金发冠，端看装扮像个出来骑射的富家公子。但看他刚才那一手杀人于无形，几人就不敢小瞧了他。

等他彻底出了林子，几人又是一怔。这少年的容貌实在出色，竟然跟潭边那个少女不相上下。几人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水潭边一时会遇到两个这样的神仙人物。

领头的人忍着心中的惧意，讨好地笑道：“这位公子，我不知道这两个姑娘是有主的，实在对不住！您看您也杀了我一个手下，气也该消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就放我们走吧！”

魏晏并非嗜杀之人，刚才出手狠绝也只是情急之中要镇住对方。闻言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冷道：“滚吧！”

几人急忙屁滚尿流地跑远了，连地上那人的尸体都没带走。

姜哲哲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小柔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泪水从眼眶滚落。

“我，我差点以为我又要被抓走了！他们把我们当猎物，可我们是活生生的人啊！没有人救我，我叫破喉咙也没人救我，每个人都冷眼看着！望月族人难道生来就是奴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