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记 第4章 第 4 章

三十年前，洛阳籍籍无名的一个门派——八极门出了位顶尖高手，就是杨泫芝。杨泫芝拜在老门主座下时已经三十有三，他是带艺投师，本就是江湖中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他痴迷练武无妻无子，父母亡故之后孑然一身。

要说他是如何机缘巧合遇上老门主尹恩德的，那就要从他葬父葬母说起。

彼时杨泫芝葬了父母正值伤感之时，遇上骑牛游玩的尹恩德，尹恩德蓑衣草帽一副农夫做派但他架不住那牛，青牛狂奔他在背上几次要摔下来。

“小心！年轻人快闪开！”，青牛朝着杨泫芝撞过来，他没有躲开，反而轻巧按住牛角翻身上牛，拉住缰绳治住了青牛。

“年轻人很有一套啊，家里是养牛的？”

“在下杨泫芝，家父是个乡学的教书匠。”

“哎呀，还是个读书人！读书好啊，读书使人明智！”

“在下不才，是个认字的草包辜负了家父家母的期望。”

“哦？你爹你娘希望你奋发图强做官？”

“那到没说，不过叔伯旁枝不是小吏便也是乡贤，我父母年节时期也被人奚落过。”

“那是他人不修口德与你和你的父母都不相干。”

尹恩德初来华阴完全不识路，他愿意出两坛酒请杨泫芝当导游。杨泫芝是本地人，整个华东镇小有名气，因为侠义心肠屡次助人百姓里称他“杨大侠”。

尹恩德牵着牛跟着他进了镇里，一进来就知道杨泫芝这个大侠多有民心。

“杨大侠！”

“杨大侠回来了！杨大侠节哀啊！”

“杨大侠保重啊！”

……

从镇口到他家不过一里路，杨泫芝背上就多了青菜两把、脆桃四个、烧饼两个，酥饼一包。

“杨大侠确实有侠义心肠啊。”

“前辈谬赞了，晚辈只是尽了些举手之劳。”

杨家不大，门口还挂着丧，院子里还挂着素缟，本是杨父先去了，但奈何父母情深，杨母心痛难耐不到三日竟在睡梦中跟着走了，杨泫芝一下子父母具丧也是肝肠寸断。

“杨大哥，请你帮帮忙。”杨泫芝到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有人上门求助了，“可是房顶又漏了？我这就来。”

尹恩德还以为这个“杨大侠”是因为武功高强得来的，原来是亲民路线，不是帮忙修房顶就是下河救孩子，帮老人家晒过粮食，帮小孩子捅过毽子，确实是举手之劳，他做过最大的事就是抓过三个山贼，衙门奖励了二两白银，然后这二两白银就给了杨小猫杨小鱼兄妹俩当了药费。

尹恩德当晚与杨泫芝月下酌酒时不禁感叹“所谓大侠，本就在侠肝义胆不在武功高低，杨贤侄不愧为杨大侠啊。”

“本不是什么大事，父母在时也是心善的人，左右邻里本来也该相互帮衬。”

第二日，杨泫芝带着尹恩德去爬了华山，山脚下二人相约比试登顶，杨泫芝年轻但轻功确实一般，尹恩德岁数大了但身上带着飞爪百琏索。

“前辈，顶峰相见了！”

两人相互作揖之后各自登山，杨泫芝登上山顶之后俯瞰云海，饮水休憩之后发现尹恩德迟迟没来便想着去找他，刚起身尹恩德晃晃悠悠就上来了。

“前辈！”

“贤侄赢了，今晚的酒钱我出。”

两人下山会养家，途经山脚孟家村时被一位年轻人拦住。

“诶——两位大侠留步！”

年轻人背着背篓跑上前来，从背篓里拿出裹在干草里的几个鸡蛋。

“这位大侠，多谢你救了我祖母！祖母感念大侠的救命之恩但奈何家穷这些薄礼大侠别嫌弃。”

年轻人上手奉上粗布包裹好的鸡蛋，尹恩德不肯收“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大侠收下吧，我祖母走得慢，待会儿她到了大侠可走不了了得去我家吃饭了。”

果然远处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往这边挪，尹恩德收了鸡蛋快步离开了。

“原来前辈登顶晚了是救人去了。”

尹恩德抚须，仰天长啸，“我与贤侄投缘啊，不如结为兄弟！做个忘年之交！”

“晚辈岂敢，前辈是长辈我当以礼相待。”

“在下八极门门主尹恩德，今年五十又三，若你不嫌弃本派无名那来本派做个门客如何？”

“承蒙门主不弃，晚辈多谢收留！”

如此，杨泫芝跟着尹恩德去了洛阳。八极门确实在洛阳名气不大，尹恩德是开山祖师教授四门功夫，枪法、拳法、阵法以及他最厉害的掌法，也就是“焚莲掌”。焚莲掌由他创始，内里击出掌法，普通中掌之人会感觉心脉沸腾，难以运气，数个时辰之后才会缓解。但这门绝技在高手林立的洛阳压根不够看。

杨泫芝到了洛阳才觉得自己太乐观了，门中帮众四十又八，大约有一半都服他，剩下一半中对他持无所谓态度的人居多。

“他来做门客白吃白喝，老头子是不是起了要传位给他的心思啊，莫不是老头在外面的私孩子！”

“大师兄！你可是咱们的主心骨啊，这门主的位置不是你咱们兄弟些都不服气！”

大师兄林啸天五岁拜尹恩德为师，习武三十年，焚莲掌尽得真传，但他为人霸道，门中但凡有他看不惯的人都被他整治过。尹恩德发现他为人凶恶之时也已经完了，教不回来了。好在他四十岁时收了位关门弟子，伍凡心，小徒儿心性纯良，且勤学好问，武功学得快文化也没拉下，十几年来在门中实力也仅次于大师兄。

“师父，我想和这位杨先生切磋一番！”伍凡心看起来是个乐观向上的人，他爱好武学常与人切磋技艺但都是点到为止，在帮中也小有威望。

“不知贤侄可愿与我这个徒儿比试一番，他的功夫是我亲传，你可要小心他！”

“门主开口了，我岂有推脱之理，承让了！”

杨泫芝从小习的一门叫“落花掌”的武艺，这书藏在他父亲的书架上，他父亲说是杨门先祖也就是他太太公所创，习得掌法能一掌击碎飘零落花。

“击碎落花？如何击碎？若只是击碎别的掌法也行啊？”伍凡心勤学好问的特点来了，他不觉得能击碎落花的掌法有多精深。

“那便看好，落花的碎裂之美。”

杨泫芝掌法凌厉迅速，话落时掌气已到伍凡心面门。伍凡心急退又使出飞爪百琏索才勉强避开第一掌，而杨泫芝第二掌接踵而至，伍凡心想要对付他时时刻刻都要提气运功，二十招下来已经汗流浃背。

就在他一时分神，杨泫芝一拳打来，他翻身上树躲避，杨泫芝的拳头打在海棠树上，顿时海棠花大片零落。

随后，杨泫芝隔空一掌，飘落的花瓣瞬间变为粉末，连树上的也没能幸免。

原来击碎落花的落花掌是这样击碎落花的，没有一朵花被掌风吹飞，掌气所至即刻化为齑粉。落花破碎，花粉飘零坠地，伍凡心脸颊上沾上了许多，他伸手一抹，一片海棠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