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氏这会子可没工夫搭理他,兰氏的心头大事还多着呢!陈乔要出府了,她还没来得及去探探话……安哥儿去白鹤书院的事,还要请阿娘来一趟……再过两天阿兆和阿明就要去白鹤书院了,要带的行李还没准备……
哎!这个家啊,离了她可怎么办哟!真是愁人!
却说兰太太这头一接到闺女的口信,以为孙子去白鹤书院的事情办成了,立马喜笑颜开地跑去了冯府。
兰氏见兰太太来的这样快,料想她定是又没用晚膳,于是使人和冯二老爷说了一声,自己和阿娘兰太太便在耳房里一起用膳。
婆子上完菜后便退下了。兰太太从长榻上走下来,上前一看,案几上摆着四菜一汤,芹菜拌虾仁、小鸡煨菇子、金银酥饼、芙蓉筒骨汤。
兰氏见状又命人把晌午陈夫人送来的青团和粽子热一热送来。
不等青团和粽子上桌,兰太太就捏着一只虾仁嗦进口中,一边嚼一边对兰氏说道:“你家大嫂别的就算了,这吃食上真是舍得!二丫头啊,你比你娘有福。”
兰氏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她比她娘有福这话,兰太太几乎回回来府都要说一次,见到她就要提一嘴。
“这倒是,大嫂陪嫁的庄子上养了些鸡鸭猪羊的,只供自家人吃,平日里你们大包小包带走的那些个点心,不也是大嫂陪嫁的糕点铺子送进来的?”
兰氏嫁进冯家时,兰家只凑出了十六抬嫁妆,除了其中几箱是新套的棉被,余下的几箱皆是半空半实,装的尽是些平日里穿的旧衣服旧鞋、还有戴的旧首饰。
听说当时冯太太见了,脸色很是不好看呢!
与兰氏不同的是,孙氏娘家不仅给陪嫁了一处京郊的庄子,一年四季能供应肉品,还陪嫁了一处点心铺子和六十四抬嫁妆,四个丫头八个婆子,大厨房的曹嫂子就是孙氏娘家陪嫁来的。
冯太太对孙家陪嫁闺女的这份大方很是满意。
一晃这么多年了,一想起来兰氏心里还是隐隐地有些不舒服,同样是闺女,怎么大嫂在娘家就这么受宠呢?
兰氏未出阁前,兰父还在世,兰家还不算太没落,之所以嫁妆少,主要还是舍不得给闺女而已。
兰太太像是没听到闺女细微的埋怨,冷哼了一声撇着嘴道:
“陪嫁那么多还不是便宜了外人?再说,拿些点心怎么了?你家两个小子,一年四百两的束脩他们都掏得出,这些个东西算得了什么?牛身上的一根毛!呵,半根!”
兰太太把四百两三个字咬得重重的,生怕闺女不知道似的。
兰氏心道阿娘真不会说话,什么叫便宜了外人?若不是大嫂陪嫁得多,阿娘能连吃带拿这么多年?还有,白鹤书院一年的束脩要二百两,这事儿还是大嫂告诉她的!
不过她娘一向说话刻薄,她是知道的,故而兰氏心里再怎么想,手上却很孝顺地拿起筷子递给兰太太,又给她盛了一碗筒骨汤。
兰太太端着碗喝了一大口汤,咂咂嘴继续问道:“上次我托你的事,你问了没有?行不行的给个痛快话儿!别叫你侄子天天在家巴巴的等着。”
兰氏闻言只好把大嫂孙氏的话学了一遍给兰太太,兰太太听罢有些不高兴,拉着脸骂道:
“都是亲戚的,你大嫂怎的拿这样的话糊弄人?你也是个没心眼儿的,两个名额和三个名额能有多大区别?你就不能哭一哭?还说什么二百两!我们兰家阔绰的时候,两万两也不算什么!不过是些黄白阿堵儿物!提了叫人笑话!等安哥儿做了府衙大老爷,要多少没有?偏你这个傻货,连个话都说不好!”
最近几日兰氏本来就觉得诸事不顺,天天也没个好信儿,又被阿娘不念好地一顿斥骂,一颗心委屈得仿佛津在咸菜缸里一般,不等兰太太骂完,兰氏就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等兰太太骂完,兰氏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兰太太见状只好不满地收了口,冷眼看了看还在哭个不停的闺女,径直拿了筷子吃起菜来。
等兰氏哭累了,兰太太也吃饱了,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心情似乎也好了些,缓声道: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骂你两句还矫情起来了。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你家大房那头你再去问问,名额什么的你别信,肯定是托辞!束脩嘛……你这儿有没有?没有先问你大哥大嫂借着,回头安哥儿当了官老爷,我们连本带利地还他们。”
说着,兰太太推了推碗筷,看起来有些嫌弃,继续道:“不过二百两……孙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你大嫂怎么能整日里把银钱挂在嘴上?这抠抠搜搜的样子真是叫人看不上!”
兰氏肿着一双田鸡眼跟兰太太争辩道:“我哪有钱?我这一家子一个月才得四十两月例,爷们儿几个花花用用的,我能攒到什么?屁也没有!”
兰氏情急之下连脏话都冒出来了,兰太太却一丝不让地呛道:
“你男人不挣钱?用不着你的时候爱充大头,用着你了就知道哭穷!如今连二百两都掏不出,早知道还不如听了你爹的话,溺死你得了!过两天我再来,你给我好好想想法子!若是安哥儿不能进白鹤书院,我活着也是没个盼头,正好一脖子吊死,你也落个清净!”
兰太太说完,不等兰氏回答就摔门而出,气得兰氏险些哭晕在耳房。
冯二老爷等着陪妻子散步,左等右等也不用见人,想着反正岳母也不是外人,去看看也顺道见一见礼。
刚走到院子里就见到兰氏扶着婆子的手朝外走,虽然掩饰过了,冯二老爷还是一眼就看出妻子哭过的痕迹,忙上前问道:“你这是怎的了?眼睛红成这样!”
兰氏遣走了婆子,佯装无事地笑道:“无事,不过是想起我阿爹了,再过几日就是我阿爹的忌日,我想给他折些元宝。”
冯二老爷松了口气,叮嘱道:“那你仔细着身子,莫要伤了眼睛,我放衙回来帮你一起折。”
兰氏闻言有些感动,比起娘家,丈夫对自己才是真的好,婆婆也从未苛待过她,只是……
那到底是生了她养了她的阿娘,她能怎么办……小时候阿娘虽然不待见她,好像她亲生的就只有哥哥一个,可后来她大些了,越长越漂亮,她娘也慢慢地注意到了她……
后来她嫁到冯家,阿娘对她更好些了,虽然阿娘脾气不好,说话也不算好听,但阿娘也都是为了兰家,她也希望兰家好,只有娘家好,出嫁的闺女才能好,这是阿娘和哥哥嫂子一直对她说的话,她也深以为然。
又过了两日,在兰氏的百般纠结和冯太太的万般不舍中,陈夫人带着孩子们搬去了杏林街。
因不是休沐日,原本冯大老爷和冯二老爷坚持要告假,准备帮着妹妹搬家,陈夫人却百般推辞,直言一来陈府带来的长随不少,丫头婆子还有一堆,人手上完全足够。
二来,家俱等大件物什都是商行直接送到家,陈夫人几人来京也没带什么重物。
几人商议到最后,因冯太太上了年纪而兰氏又有了身子,两人都不便帮忙,故一同前往的只有冯大奶奶孙氏并几个婆子。
下了马车,陈夫人和孙氏两人捧着花瓶,陈乔拿着一叠红包,陈衡抱着一盆时令果蔬,陈樟和阿桐几人抬米桶的抬米桶,搬行李的搬行李,总之人人都不能空着手。
众人一齐进了宅院,陈夫人一声令下,大伙儿四散忙开来,搬家之时讲究个热热闹闹,以便旺一旺屋舍,故而陈夫人边忙活边与大嫂孙氏说说笑笑,众人见状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宅院里竟笑声不断,热闹得仿佛赶集一般。
不过说笑归说笑,众人手里也都没闲着,等李三爷和姚掌柜、柳掌柜和季掌柜到的时候,屋舍已经焕然一新,速度之快只看得几人惊叹连连。
安顿好了新居,陈夫人和儿女商议着,准备小办一场乔迁宴,因陈家一向低调,陈夫人便计划着只请冯府众人、李三爷和左右两家邻居前来,陈乔思忖片刻,建议阿娘给杭府也去一道帖子。
陈夫人原是顾忌杭府高贵未必会有人来,但陈乔的意思是今后往来想是不少,不去帖子怕是不妥,陈衡闻言也十分赞同。
最终,陈家的乔迁宴定在了五月十八那日,定下日子后,陈乔姐弟便着手准备写请帖,待请帖送出后,李三爷和冯府那头自是不会推辞,皆回信说定会如期而来。
又过了一日,杭府也回了信,说杭修大人会携夫人一同前来。
到了第三日,住在陈家西面的邻居舒家也回了信,只剩下东面的曾家迟迟未有回复。
其实自打定下要买这处宅院后,陈乔便托姚掌柜打听过周围邻居。
杏林街在京城不算顶尖的地段,只不过因离白鹤书院近些最多算个中上等,故而周边皆是些中等职位的官宦人家。
西面住着的是御史中丞舒家,东面住着的是礼部郎中曾家,御史中丞和礼部郎中都是正五品官职,只因曾家祖上便是官宦人家,故而有些清高。
不过曾家再清高,毕竟与陈家成了左邻右舍,这暖宅酒还是要去喝的,故而晚几日曾家也回了话说会如期赴约。
陈家虽然主人家少了些,好在还有冯大奶奶孙氏前来帮忙,陈乔帮着阿娘置办席面也不是头一回了,男宾那边拜托了冯大老爷和李三爷帮衬,女宾这头自然是由陈夫人和孙氏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