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后的秘密 第26章 第 26 章

太阳把伍三一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向窗户，病房有一半笼罩在阴影里。

洁白的床铺上被子整齐的叠着，手机和电脑安静地躺在桌上，紧跟着进来的阿福正对上伍三一那张苍白。

“人呢？”伍三一问他。

阿福扫了一眼整个房间，的确没有杨凯乐的踪影。

“可能出去散步了。”

“他连路都走不了，散什么步！”

伍三一冲出了病房，直奔护士站，对值班的小护士急切的问道，“请问V7的病人哪里去了？”

小姑娘的脸上露出茫然，伍三一赶忙解释，“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

“哦……”她的解释有了效果，小姑娘恍然大悟般指了指窗外，“他朋友推着他到花园去了。”

“什么样的朋友？”伍三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据她所知杨凯乐向来没什么朋友。

“四五十岁吧……长相挺严肃的……看上去有点凶……”小姑娘一边回忆一边说。

伍三一的脸色越来越差，她粗暴地打断了小姑娘的话，“你们怎么能让一个陌生人随便把病人带走呢！”

小姑娘本来还在平和地回忆，却被突然地责怪，于是瞬间有了脾气，她“哗”地站起身，语气明显尖锐起来，“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地出门，难道我还要上前拦住，质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不成！”

旁边的阿福将马上要爆发的伍三一拉至身后，用身体作为物理屏障，阻挡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然后转头微笑地同小姑娘说，“不好意思，花园的方向怎么走？”

小姑娘见对方语气温和，稍稍敛了火气，指了指右手边，“喏，从这右转，第一部电梯下到一楼，向左走十米左右，出门就是。”

阿福礼貌地道了谢，强行拉着伍三一离开。

电梯里，他徐徐地说道，“我们之前分析过，那帮人来医院抢人的可能性很小，你忘了？首先，他们并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只是想拿到他手里的东西，其次，这件事已经惊动警方，他们做之前要考虑后果。第三，医院里全是监控和人群，很难做到悄无声息地把人弄走。第四，就算他真是被他们带走了，你现在找一个小护士的麻烦，于事无补。”

伍三一扭过头，不看他。

阿福继续说道，“太过紧张会适得其反，这还是你教我的。”

电梯门打开，伍三一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阿福厌恶地挠挠头，像是后悔自己所说的话。

花园里，淡粉色的木槿花开得正胜，萦绕在一条条小径周围。长椅上稀稀落落地坐着三五个人，老的小的都有，大都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伍三一的目光匆匆掠过每一张脸，并没有她想要看到的人。

阿福从另一条路开始找，绕了半个花园。两人在花园中间的长椅处碰到，阿福摇了摇头，伍三一只觉得溽城的破天气是越来越闷，明明刚下过雨。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伍三一看到是马觉的电话，烦躁地接起来，“我现在有急事，晚点打给你。”

电话里面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你的急事如果是找我，那可以不急了。”

伍三一举着电话四处张望，在一颗木槿树下，看到个白色的物体似乎在挥手，同时电话里的人说道，“你的眼神可没有原来好了。”

阿福也顺着伍三一眺望的方向，眯起眼看过去，他大出了口气，“我就说吧，没事的。”

杨凯乐坐在轮椅上，周身缠着绷带，笑意盈盈地看着伍三一走过来。

伍三一压根儿没看他，而是对他身后站立的马觉说道，“我以前不知道，原来刑警队这么闲。”

马觉布满沟壑的脸上笑得很平和，“放心，我对他没兴趣。”他双手握住轮椅的推手，推动着轮椅从伍三一身旁走过，“我过来是找你。”

伍三一转过身，看起来心情十分地不阳光，她隔着一步的距离，跟在马觉和杨凯乐身后。

杨凯乐半开玩笑半愠怒地开口，“你可没说会把她气成这样。”马觉回答地倒是坦然，“你不够了解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阿福跟在伍三一身边，前面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用余光瞄了伍三一一眼，是罕见的低气压，他望着杨凯乐和马觉的背影，脸上是一阵哀婉。果然，伍三一突然加快了步伐，从兜里掏出一张折了几折的纸，扔给马觉，“你要的人。”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住院大楼。阿福紧跟在她身后，短暂地为两个无知的男人默哀了一秒。

伍三一没有去病房，而是直接回到了车里。

阿福跟着进来，打着火，把空调的温度调至最低，大气不敢出地目视前方。过了大约20分钟，他见伍三一的面色有了缓和，才小声开口，“马觉找你应该是问案子的事。”

“回家。”

“好嘞。”

病房内，马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杨凯乐弄上了床，这时，送药的护士推门进来，杨凯乐顺从地把一堆五颜六色的东西咽进了肚。

吃完药，他对护士灿烂一笑，“漂亮小姐姐，帮我把纱布拆了吧。”

护士露出不解的表情，“早上要给你拆，你偏不让拆，现在又要拆？”

杨凯乐点了点头，“现在可以拆了。”

马觉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不怕她一会儿气消了，再回来？”

杨凯乐依照护士的指示挪动着身子，“她要有一段时间不会来见我了。”

马觉坐在沙发上看着护士一圈又一圈地把杨凯乐身上的纱布拆下来，他的皮肤上逐渐显露出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伤口，大部分已经结痂，初看之下，会让人感觉不适。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不拆纱布，是想让她继续可怜你，还是担心她看到你这个样子会难过？”

杨凯乐慢慢地活动着身体，嗤笑了一声，“你一把年纪，怎么对这些事儿感兴趣！”

马觉不以为意，“我是没什么兴趣，但耐不住有人有兴趣。你认识秦磊吗？”

杨凯乐撇撇嘴，“没听过。”

“我换个说法，溽发会现任会长。”

杨凯乐佯装恍然大悟地点着头，“这样介绍，就好理解多了。怎么？他也对年轻人的情感生活充满了好奇？”

马觉盯着伍三一给他的画像，貌似心不在焉地回应，“据我所知，他很年轻，另据我所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伍三一。”

房间里一阵沉默，马觉没有抬头，他似乎是在给杨凯乐反应的时间。

“随他调查好了。”伴随着床吱吱呀呀的响动，杨凯乐的声音响起，不太在意的样子，可过了几秒他又问道，“伍三一有什么好查的？”

“也许……”马觉的目光短暂的从画像上移开，“他想要的和你想要的……是同一样的东西。”他看着杨凯乐的眼睛，极尽试探。

“想呗，想又不犯法。你不会是想借由这件事抓人家吧！”

马觉自嘲地冷哼了一声，“溽发会！我还没有老到脑子坏掉。”他正了正神色，“你不怕伍三一被抢了去？”

杨凯乐惨淡的笑了，“她如果能被抢去倒好了。可她谁也不属于，所以谁也抢不去……从很早的时候我便知道。”

马觉似乎并不在意“谁喜欢谁”这种小儿科的游戏，但他却又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伍三一？”

杨凯乐调整到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然后说道，“不知道。我和她在福利院相伴长大，一起逃离，又一起流浪。后来有一天，她突然抛弃了我，按道理我该恨她的，可就是恨不起来。我也曾想要忘了她，于是离开溽城，去北方生活了好几年，但她对我就好像有着天然的引力，我即使用尽全力偏离轨道，还是逃不出去。于是我回到这里，看到她身边有新的人陪伴，一边替她开心，一边又心生嫉妒，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想知道。”

马觉的眼神深邃，他盯着杨凯乐，像盯着一件案子的最终结果，虽然不甚满意，但因为是事实，只能接受。而后他换上一副不理解的样子，挠了挠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是搞不懂，总之你们多注意一下秦磊，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会像你一样搞纯爱无敌。”说完，他看了看手中的画像，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杨凯乐听，“就丢给我一张纸，也不知道这个人能不能在数据库里找到。”他瞟了眼杨凯乐，杨凯乐默不作声。“看来，这张脸是不在数据库中了。”

杨凯乐像没听见一样，靠着半倾斜的床躺下，似乎因为牵动到伤口，脸上的五官一阵扭曲，他双眼紧闭，眉头皱在了一起，整个人虽没有什么动作，但却给人一种很忙碌的样子。

马觉收起了画像，走到门口，在手接触到门把手的一刹那，回头说，“资料我会给她，不要再入侵警察系统了，处理起来很麻烦。”说完，推开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