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你想的办法?”佩二娘惊奇道,碍于房间里还有都尉府的下人,她没有就此话说下去,改了嘴道:“那娘等一下就去问问国夫人,看能不能留下来陪你等孝鲲回来。”
“孩儿去。”苏苑娘欲起。
“你们别动,我去。”苏谶起身。
“你去作甚?”他一个男客去作甚,当她是死的不成?佩二娘白了他一眼,女儿没事,她的心也放下来了,起身放缓了口气道:“我还得去跟国夫人道个谢,没她的精心照顾,我们苑娘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那你去罢,我陪苑娘。”
佩二娘颔首,这厢屋内的都尉府老下人很是识趣过来福身道:“苏夫人,请随老婆子来。”
她这一走,带走了屋里其他的都尉府下人,屋里只余了苏府的下人和常家的下人,还有苏谶父女俩。
苏谶一坐到女儿床前,就被女儿抓去了手,小娘子柔柔的小手握住他的老手那刻,苏谶鼻头冷不丁一酸。
见她只管朝他瞅着不放,也不言语,她虽一字未道,可那憨然依赖的天然神情却道出了她万万千千的孺慕依恋来,苏谶被她看得柔肠满肚,捏捏她的小鼻子,道:“小傻子。”
“爹爹。”父亲就在她的眼睛处,他没有死,也没有病,就是老去了一点,可人看着精神得很,事情没有往坏里去,苏苑娘不禁朝他甜甜一笑。
又是看着他一番傻笑,看起来比过去还要傻一点,苏谶哭笑不得,往门那边随意地看了看,随即很是自然地回过头来取笑女儿道:“还是你藏的人,这般聪明的呀?”
“我藏的,我让常伯樊把家里的下人送走,让他们扮作下人。”主意确实是苏苑娘出的,“那两个下人长得跟那两个人很像。”
“是吗?”
苏苑娘颔首。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苏苑娘又是点头。
“我儿可算是懂事了。”还能帮上忙了,苏谶老怀大慰。
“他们两个是常伯樊的朋友,”苏苑娘想了想和父亲道:“他们一个住在千山府城,一个住在长春府城,我有了银子,还要找杨伯伯家把他们的家里人接过来,爹爹,您见过杨家老二伯伯了吗?”
“还没去,等会儿就去,等你娘回来。”
“您要替我好好谢谢他们。”
“好。”
“爹爹,银子不够花了,”他们家只剩之前留在都城的一些家底了,苏苑娘心里惦记着这要紧事,和父亲诉说烦恼道:“常伯樊与我要穷上好长一段时日了。”
“爹爹把爹爹的那份给你。”苏谶忙道。
苏苑娘摇头。
爹娘只会比她更穷,苏家在临苏的时候好歹有田有土有铺子,来了都城银子就不够用了,置办好府第下人后,想来多置办几亩田土都不得行。
苏苑娘在都城住过,自知这里的用度和临苏不同,他们家在临苏称得上大户,到都城天天花钱又没个好的进项,银子只会越用越少。
“爹爹更穷。”苏苑娘回他道。
“哪有……”苏谶欲要反驳,可一想到现在家里用的银子大半还是女儿悄悄留给儿子周济家里的,他摸了摸鼻子,笑道:“也是,苑娘要是争气,往后爹爹娘亲还得靠你养。”
“苑娘争气。”是以她得让常伯樊多多把银子带回家来。
“是了。”苏谶笑望着他的小娘子,人生至此,他们夫妇俩养她养得再是何等艰难忧心,此刻也值了。
“爹爹,”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苏苑娘朝父亲招手,等父亲过后,她跟他耳语,“你等常伯樊回来再走,常伯樊知道怎么接澜叔叔和明则齐风回来,你帮苑娘先去找回他们好不好?”
“好。”
“那苑娘放心了。”只要澜叔叔带着孩儿们回了父母处,苏苑娘就无甚好担心的了,这段时日她跟着常伯樊走就是。
她安心的躺回了原位,苏谶见她小脸红红,又有了些生气,就好似说了这几句话,那天大的苦难就此在她身上过去了。
苏谶曾在她娘亲身上也见过这等的神魄。
女儿也是母亲了啊,也成了一个无论曾经一度做过何等牺牲忍受过何等苦难也只管往前看的女子。
苏谶怜惜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脚步声近了,佩二娘带着都尉府的下人脸上带着笑又回来了,她还带回了一碗参汤,是老年参汤熬的,她直跟女儿说道:“等能下床了娘一定要去好生感谢国夫人一番,她可是太疼你了。”
苏苑娘点头,她娘亲喂,她便喝,把跟过来的那国夫人身边的老人看得嘴角抽了抽。
这家子人也是心大,不知是真相信他们国夫人,还是缺心眼子。
不过这番信任的作态传到他们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倒是会高兴一点。
这夜常伯樊未回,苏谶厚着脸皮没走,大都尉的那位国夫人还没留客,他就先行请都尉府给他们夫妇俩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明摆着不等到女婿回来就不想走。
苏府当家儿媳也收到了公婆欲要在都尉府留一夜的消息。
她娘家消息灵通,知道了她公婆去了都尉府的消息,当天她兄长孔阐明就来了府里留下没走,说是要帮忙,次日跟随公婆的下人回家里叫走她夫郎,人一走,她兄长连连捶手不已,激动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夫郎忧心忡忡,孔氏也不好过,见娘家哥哥只管激动,心中苦笑连连不已。
小姑子和其夫婿来都城的这一路出的事,她只是听了几耳朵,也能知晓其中的惊险,可在兄长看来,唯有他赌对了的庆幸。
但愿是赌对了,小姑父若是不出息,他们这才立起来没多久的苏府怕是得倒下了。
孔氏坐在椅子上垂眼不语,没随孔阐明一道狂喜,孔阐明转身看到妹妹如此之冷静,狂喜褪去了一些,坐到她身边道:“欣儿不必忧心,你夫和常家伯樊行事历来稳靠,还有德和郎帮他们操持,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管等着享受那荣华富贵就是。”
孔氏朝兄长矜持一笑颔首,并未出言附和。
这厢苏居甫被叫去了都尉府,都尉府比之前他以为的还要难进,他被人盘问了近十道才被放进了都尉府后院,见到了他父母。
“爹,娘。”苏居甫在一个甚是布置得雅致的小厅里见到了他父母。
“来了……”苏谶看到长子一脸的笑。
苏居甫见到,顿时长松了一口气,上前见左右门口皆站着都尉府的人,放轻了声音问父母道:“叫孩儿过来有何事?”
“是你妹夫让你过来的,”苏谶抚须,竭力含蓄笑得云淡风轻道:“你妹夫那里有个差事,是直接替陛下办事的,他缺个查文书典籍的,你不是当了多年典使,你妹夫想用得上你,就跟陛下开口举荐了你。”
苏居甫沉稳点头,左右看了一眼,道:“他在哪?我怎么没看到他。”
苏谶脸色顿时一僵,下巴朝里面扬了扬,“呶。”
屋内,苏苑娘对常伯樊的空手回来颇有些不满,可还是把她特意留下的半碗参汤叫丫鬟热了端来给他喝了。
常伯樊小口喝完,见她小脸还是一片肃静,不苟言笑,很是无奈道:“当时只管回禀实情去了,来不及和圣上说家里把银子耗尽了的事。”
苏苑娘蹙着眉,忧心忡忡,她知晓主母不好当,可不好当到这种地步,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以往常家再穷,库房里还有余粮,她还有嫁妆,可现眼下这些剩下的不多了,而用银子的地方却是多了许多。
“苑娘?”见她蹙着眉垂着眼不说话,常伯樊很是忐忑地叫了她一声。
“唉……”苏苑娘轻叹了一口气,在沉思当中想了办法回来了,办法是有,可又是得卖家产,她无精打采道:“为何上两次得赏赐那般的容易?我没要都给我了,把我胃口撑大,这次却让我好生失望。”
常伯樊抬手揉额,以袖拦脸,不敢让她看见他脸上的笑,“许是时候没到,圣上一时没想起来。”
“咳……”常当家忍住笑,柔声安慰,“若不,你再等等,许是明天,圣上就想起来了,赏赐就会到家了?”
“但愿如此,”苏苑娘长叹了一口气,忧心道:“但愿圣上这两天的事少一点,能想起我们夫妻来。”
“正是。”
“我没事了,你走罢。”
常当家抽空哄完妻子,就要去章齐这位大都尉面前去领令办后面的事了,想来这时候舅兄也到了,不过人走到门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道:“苑娘再等两天?”
苏苑娘颔首,若是不行,她就会见机行事。
不知国夫人性情如何?娘亲说她人极好,但想来这话只能是听听了,苏苑娘这两天并没有见到真人,愈是尊贵的夫人愈是难见,人又太生疏,见到的时候想来就是她有心讨好也难成事,可能一个不小心马屁拍到马腿上,还让人无端厌了她。
不知那位极好说话的吴公公可能帮忙?可人家与她无亲无故,那位又是大总管,也不是她请的起的。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自家人可靠,苏苑娘这将将点完头,就又反悔与那回过头的男人道:“常伯樊,你若是再见到圣上,还是跟圣上禀报一下罢,我们不等圣上想起来了,我们先提醒圣上。”
常伯樊只管颔首,也不管她说得对否,他日夜听她说着她的话,起初还觉得她说话之中有不妥之处,听得多了顺了眄,便觉得她说什么都是无错的。
只是常伯樊视为正常的这些话经章齐的嘴传到顺安帝的耳朵里,顺安帝啼笑皆非,“这小妇人。”
“妇人之心罢了,不过她是个好的,心思也就那点小心思,还得努力向人看齐才能有那寻常人等的半分手腕,”章齐颔首道:“不过听说是她想掌家,小常才让她掌了,她掌得也还行,去年她还生了一对儿女,往后一家人住在都城,他全副身家压在这里,我们也不用怕他干糊涂事,也不用太过于小心他了,省点力气。”
顺安帝牵动嘴角,淡笑了笑。
他是要在民间养一只领头羊,只是他们看中的这只领头羊太聪明了,他是需要点东西牵住这个人。
“你叫下面的人再仔仔细细查一遍他十三岁到二十一岁这段时间的事,若是他在外面真没外室,就放手给他一些人,让徐中跟他交好,方便他日后行事。”顺安帝沉吟了一记,道:“苏谶罢,本性还是那个本性,这点朕还是信他,他想弥补他儿子,等查完了你去跟他说,他只要帮着他女婿在都城立起来,他儿子的事,朕给他开个口子。”
苏谶的儿子想当官,想当的还是高官,顺安帝喜欢有野心的人,但在朝廷里面一个人仅仅有野心是不够的,他还得非常有用。
“好,到时我找他说,那老小子,”章齐摇首道:“我看他也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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