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盏 第8章 莺入渊，为月瞿然（1）

乔清绫成功进入了回忆之海，她先选择了跟随莺钰的视角，进入了莺钰给她开放的回忆，周遭场景开始变化，她置身一处破旧的偏院，周围的一切都很真实，除了她自己，因为她的身体是透明的。

十八年前

莺钰正及笄，脸上稚气未消，整座程府热闹非凡、宾朋满座，因为今日是程家大小姐的及笄礼，而莺钰所处的偏院与那边的热闹隔绝，明明今日她也及笄，但她好似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高兴，自己一个人伏在桌案上看一本书，书的边缘翻卷，一看就是经常被翻阅。

“真烦，快点随便扫扫就走了，我还想去前厅凑凑热闹呢。”一个婢女不耐烦的扫着地。

“就是，为什么是我们被派到这来，要不是老太君叫我们来，谁愿意来这破地方啊。”另一名婢女也附和道。

“还在那看书，真当自己是小姐了，她那娘不过是个烟花女子，连个名分都没有，要不是临死前求着老爷收养，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勾栏里呢。”此婢女议论时声音根本没有压低，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样。

莺钰也只是翻书的手顿了一下，但也没有说什么，继续若无其事的看书。

那婢女见她没有反应，眼里都是嘲笑，给她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莺钰见她走后，自己去拿了个扫帚就开始打扫，动作熟练，自从来到程府后，这十几年来她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尽管祖母会派人过来打扫，那些人也都和刚才一般敷衍了事，甚至连吃食都是看她们的心情给，心情好也许有一碗热白粥和些小菜，心情不好就冷菜馊饭甚至不给。

幸还有祖母关照她，会给她些碎银让她照顾好自己，在这冰冷的程府，也就只有祖母真心待她好，正想着，祖母的贴身妈妈就来给她送吃的了。

“怎么又自己扫地，刚刚派来的那几个丫头呢？”盛妈妈见着莺钰就觉得可怜，从小就没了母亲，偏偏爹还不管，放任她自生自灭。

“盛妈妈，”莺钰高兴的和她打招呼，“不用管她们，今日有什么好吃的。”她将扫帚放到一旁，一路小跑到盛妈妈身旁，帮她提食盒。

盛妈妈点点她鼻尖，“馋了吧，今日菜品丰盛，你可有口福了。”

两人一起将食盒里的菜端到桌上，看着一桌子的诱人菜肴，莺钰高兴极了，这么多菜，明日的餐食也不用愁了。

见莺钰这么高兴，盛妈妈转告了老太君的话，“前厅的菜更多，老太君想邀你过去，想不想去？”

莺钰犹豫了一会，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破旧的衣衫还是摇了摇头，“我就不去啦，不然父亲又生气了，今日是程妹妹的及笄礼，她也不会想看见我的。”

接着又抬头笑着让盛妈妈放心，“有这么多美食陪着我，我做梦都乐开花了，不用担心我啦。”

“好，那我就先回去复命了。”盛妈妈说罢就走了。

尽管嘴上说着没关系，但当盛妈妈走后，莺钰还是蹲在门口偷偷抹眼泪，她想她娘亲了，哭了一会她擦了擦眼泪，进屋吃饭，再难过也不能饿了自己。

就这样，少女孤零零一人眼眶红红的吃着饭，吃到一半还擦擦眼泪。

次日

一阵不算客气的拍门声吵醒了莺钰，“喂，老爷、老太君叫你去前厅，你赶紧的，听见没有。”接着又用力的拍了拍门，房门本就老旧，在她的用力拍打下摇摇欲坠。

莺钰怕她真把门拍烂了，就赶紧应了一声，见她回应后，婢女就直接走了。

洗漱完后，莺钰在柜中翻找出一套看着还算得体的衣衫，就往前厅去，距离上一次出偏院还是几月前祖母邀她去寿安苑时。

偏院阴冷潮湿，阳光根本照不进那里，莺钰好久没晒过太阳了，她走在阳光下，身上的温暖让她有了一丝还活着的感觉，今天天气很好，她的心情也很好。

凭着记忆一路来到前厅，一位中年男子坐在主位上和一名穿着华丽的少女小声说话，二人脸上都有些慌张，特别是少女，男子右侧位置坐着一名满头白发雍容华贵的老妇人。

莺钰上前行礼，“莺钰见过父亲、祖母。”

平日里对她冷眼相待的父亲，今日却一代常态，热情的招呼她，“钰儿，好久不见了，近日可安好啊？”

一声钰儿把莺钰恶心得昨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拜他们所赐，她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现在还惺惺作态，她扯出一个假笑回道：“多谢父亲挂念，莺钰过得……挺好的。”

“站着做什么，过来祖母旁边坐。”芊素霏招呼着莺钰。

莺钰听话的在祖母身旁坐下，只见程建又开口道：“我看钰儿身上的衣裳都旧了，今日和你妹妹去买几件新衣吧。”

莺钰还没回答，坐在一旁的少女不乐意了，“谁要和她一起去啊，脏了本小姐的车子……”

芊素霏用眼神警告着程云歌，程云歌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她从小嚣张跋扈，但最怕的就是她祖母，因为她闯祸了父亲母亲也不会真的罚她，最多说她几句，而祖母就不一样了，要是让祖母知道，就会拿家法，也就是一根藤鞭打她。

程建也对着程云歌使眼色，让她今天别闯祸，“歌儿，怎么能这么说呢，给姐姐道歉。”

莺钰心里冷笑，之前她比这骂得更厉害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装什么和睦，她本以为就程云歌这个大小姐不会跟她道歉的，没想到超乎了意料。

“我不该这么说的。”程云歌蚊子声一样大的道歉不像道歉的话还是让莺钰听到了，连这大小姐都能说出这种话了，他们肯定在预谋着什么，还是很需要她的事，莺钰开始警惕起来。

“好了，也别在这吵了，不是说要给钰儿买几件新衣吗？还是快些出发吧，老身也要动身前往福禄寺了。”盛妈妈搀着芊素霏起身。

“祖母，你要去福禄寺？何时回来？”莺钰拉着祖母的手关心着。

“约莫着四五日吧，你自己一个人可要照顾好自己。”芊素霏回握着她，轻拍她的手嘱咐着。

“好，祖母也注意身体。”

程府大门，莺钰与祖母告别后，上了程云歌的马车，车上程云歌坐在离她最远的地方，虽然眼神还是带着不屑，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像平日那样对她冷嘲热讽。

马车使了不久后停下，车外的马夫说：“大小姐，沉雁阁到了。”

程云歌不管准备起身的莺钰，直接从她旁边走过，还踩了她一脚，给她翻了个白眼就下车了。

莺钰心想真是幼稚，不想和她计较，刚下车就听到程云歌的嗤之以鼻，“什么沉雁阁，不过如此，看着真是简陋。”

“小姐，虽然这沉雁阁看着简陋，但它家的衣裳做得最好看了，城中许多贵女都来这订制衣物呢，听说现在订制还要排队。”她身边的婢女说道。

“真有你说得这么好？本小姐倒要进去看看什么样。”说罢，程云歌就踏进了店内。

虽说沉雁阁铺子不大，但修饰得还算漂亮，木墙雕刻精美，整个店铺别有韵味，展示在外的衣裳做工细致，绣花图案新颖，每件衣裳都如同一幅精细的画作。

见有客人来了，一位身着绣花木槿色锦缎的少女上前来迎接。

“两位小姐想看什么样式？”符宁月看着眼前的三人，一人穿着丫鬟穿的服饰，一人穿着华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他们最后面的那名女子好像地位都低过丫鬟，身上穿着的衣裳也很破旧，虽然衣服样式和绣花都过时了，但上面的刺绣工艺是顶好的，一个丫鬟不可能穿得，那就是家中不受宠的小姐，不过进了店里的都是客人，可没什么高低贵贱，她一样招待。

“拿你们店里最新的款式来。”程云歌在招待客人的椅子上坐下后，用命令的口吻对符宁月说。

符宁月招待过许多客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早就习以为常，毕竟有钱不赚是笨蛋，她露出一个标准微笑，就去取衣服。

过了一会，符宁月拿着几套衣裳放在程云歌面前展示，挨个给她介绍，“小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程云歌看都没看几眼，喜欢找茬的毛病就来了，“就这些？你们沉雁阁就拿这些来打发本小姐啊？大家都说这沉雁阁的衣裳比仙衣，今日一见，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饶是符宁月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这人一看就是存心来找茬的，于是就对程云歌下逐客令，“这位小姐要是觉得本店的衣裳入不了您的眼，那就请您另寻一家吧，我们这可招待不了你这尊大佛。”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竟然敢跟本小姐这么说话，小心本小姐把你这破店砸了。”从小目中无人的程云歌第一次被别人看不起，顿时火冒三丈，边说边要将手中的热茶泼到符宁月脸上。

就站在程云歌身旁的莺钰及时伸手将她手中的茶杯拍打在地，茶杯顿时四分五裂。

程云歌不可置信的看着莺钰，“反了天了，敢打本小姐的手。”

说着使用灵力将莺钰定住，没修过灵力的莺钰根本没办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程云歌用灵力将刚刚摔碎的茶杯碎片浮起朝她的脸上甩来，若是这样下去，莺钰整张脸都会被划得鲜血淋漓。

一旁的符宁月刚要催动灵力组织程云歌，但有个人先她一步把程云歌的灵力破掉，得到解放的莺钰朝来人看去。

只见少年人面容英俊、玉树临风，一身青绿长袍，衣袖翩翩，腰间玉佩上的图案像某种树的叶子，长发半束着，在莺钰眼中，他就像话本里的仙人一般。

“在本店闹事者，直接驱逐，且永远不能再踏入沉雁阁，见一次打一次。”